第34章
林霂和梁乾一起趕到醫院。
本來,梁乾是去鵬川辦理一些殘留的手續的,結果知道陳幼犀這邊的事,就跟着一起過來了。
眼前,陳幼犀正在醫院大門前的院子裏和徐家婆婆對罵。
梁乾就知道——他陳姐輸人不輸陣,這張嘴不能慫!
他興沖沖的跑過去準備加入戰局,聽那徐家婆婆說:“誰給你的權力對我們家指手畫腳的?真是沒教養!你信不信我告你诽謗?”
陳幼犀下巴一揚:“你去啊!你這種為老不尊、倚老賣老,一直對孩子的事情指手畫腳的人才該被法律好好管管!”
劉玉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她執教四十多年,還沒見過這麽潑辣沒禮貌的年輕女孩子!真是欠管教!
梁乾站在二人之間,嬉皮笑臉的模樣也是招欠得很,眼睛一掃,他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醫院大門的臺階上看着他們這邊。
徐世傑就是個路标,就是個擺設。
他像是看慣了自己母親和別人掐架的場景,絲毫沒有上去勸說拉架的意思,就是這麽幹巴巴的看着。
林霂走到陳幼犀身邊,見她罵人罵的臉色通紅,真不知道是該說她笨啊,還是欣賞她罵的真情實意。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小塊兒巧克力塞到她手裏,他轉過身把她擋在了身後。
這叫人消停的方式……
“劉女士如果要提起訴訟,請去法院。”林霂一頓,看了眼不遠處的徐世傑,“這裏是醫院。”
劉玉芬知道林霂是魯軍的辯護律師,對他嗤之以鼻,說:“去就去,你以為法院是你家開的嗎?幫犯罪的人打官司,掙昧了良心的錢,你這律師幹不長!”
林霂面無波動,依舊是那副淡然處之的模樣,可陳幼犀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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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開林霂,站出來說:“法院的結果還沒判呢!你怎麽知道就是魯軍偷的錢?萬一魯軍是無辜的,那你就是冤枉人家,不覺得羞嗎?”
“你!”
劉玉芬還要上前辯論,這時候從大門跑出來一個護士,她替宋老板帶話,說是老板娘從搶救室出來了。陳幼犀立馬往醫院裏跑,劉玉芬還在喊罵,追過去想給自己讨回公道,結果被笑嘻嘻的梁乾給攔住了。
林霂跟着一起進醫院,經過徐世傑身邊,他停下腳步,說:“兩天後宣判結果。你們現在自首,還來得及。”
徐世傑雙腿一顫,根本不敢看林霂。
***
母女平安。
宋老板抱着女兒守在妻子身邊,又笑又哭。
老板娘因為失血過多,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但怎麽說也是有驚無險,撿回了兩條命。
陳幼犀之前托老爸給找的趙主任特意過來看望,還安慰宋老板說:“出院後好好養着,身體很快就會恢複的。”
“趙主任,謝謝!謝謝您!我……我都不知道該說啥子好了喲!”宋老板激動的連老家話都出來了。
陳幼犀也跟趙主任道謝,雖說人家不是接生大夫,可現在兩人間的病房是他幫忙安排的。
趙主任笑笑,擡擡眼鏡,打量着陳幼犀和她身後英俊高大的男人,說:“我和你爸是老交情了,別客氣。幼犀啊,辦喜事的時候記得請你趙伯伯過去。”
陳幼犀:“……”
趙主任一副“我都明白”的樣子,離開了病房。
沒過多久,梁乾也殺回來了。
他先是在病房裏看了看孩子和老板娘,然後出去和陳幼犀還有林霂說話。
上來就罵:“這徐家母子就特麽的是奇葩一窩啊!那個什麽劉玉芬,還退休老教師?簡直是給教師隊伍抹黑!還有她那個兒子,慫包一個,他媽一沖他喊一嗓子,立刻不言語了。算什麽男人!”
要說家家有本難念啊。
劉玉芬明知道崔瀾發瘋傷了人,這裏面到底是因為什麽,她一概不管,就一個勁兒的撇清關系,說跟她和她兒子沒關系,大不了就是個離婚。還說宋老板要賠償,那就去找崔瀾。叫他們別把屎盆子往他們娘倆兒身上扣。
陳幼犀心裏還真有點兒同情崔瀾,還沒鬧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就被婆家給單方面甩了出去。而剛才還下跪給老婆求情的徐世傑,一見他媽來了,連個屁都不敢再放。
“宋老板家這事,肯定能索要賠償吧?”陳幼犀問。
林霂點頭:“所裏有處理這方面糾紛的律師。”
“诶?”梁乾忽然眼前锃亮,“是不是周律師啊?我可以幫宋老板跑跑腿,法院我現在都熟啊。這事必須賠錢!”
陳幼犀心道這才哪兒到哪兒,他想的還挺遠。可話又說回來,要再多的錢,也不能抵償老板娘挨這一刀子的痛苦。但不要錢,更虧!
“這事兒怎麽就成這樣了?”陳幼犀煩躁的扯了扯圍巾,“崔瀾到底為什麽跑到店裏傷害王姐?這倆人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啊。”
“未必。”
“嗯?”
林霂的手機忽然響起,他瞧了眼來電顯,立刻走到安靜的地方接電話。
陳幼犀也不好上前打擾,轉而問梁乾:“徐家倆奇葩都走了?”
“不然呢?”梁乾晃晃腦袋,“我就是諸葛梁乾,他們能鬥得過我這張嘴?要說那老太婆身子骨也是不錯,一般人早氣暈過去了。”
陳幼犀噗的一笑,可以想象那個場面,又問:“臨走前,他們沒說什麽?徐世傑也沒說?”
梁乾想了想,回答:“徐世傑好像是和他媽說了什麽,他媽不老樂意的。但跟着他走了。”
劉玉芬對徐世傑的管教太“過”。
高壓之下,母女關系必然是畸形的。而高壓之下,憋到一定程度,就會爆炸。這徐家指不定還有什麽事在後面呢。
正琢磨着,林霂打完電話回來了,他看向陳幼犀,說:“還想知道中醫館的事嗎?”
陳幼犀一愣,随即想起那晚他說的關鍵證據就在中醫院,點頭如搗蒜。
于是,兩人離開醫院,梁乾留下繼續照應宋老板。
***
小白菜家的事情,慢慢揭開了面紗。
徐世傑和崔瀾是高中同學,倆人那時候就互相喜歡,等上了大學開始正式談戀愛。
崔瀾的父母是農村人,家裏條件一般。再加上她學話劇表演,這種藝術類專業又比較燒錢,徐世傑就去外面做家教給崔瀾一些補貼。
就這麽着,兩個人戀愛期都沒紅過臉,所有的矛盾開始于劉玉芬知道他們戀愛之後。
劉玉芬瞧不上崔瀾的出身,更覺得她學的專業将來找不到工作,找到了也會是那種不三不四,上不了臺面的。所以,她對兒子的這段感情百般阻擾。
崔瀾和徐世傑為此分分合合好幾次,最長的一次分手時間長達兩年,徐世傑那段時間整個人都頹了。去看醫生,醫生懷疑是輕度抑郁症。
劉玉芬吓壞了,找來了崔瀾,同意倆人在一起,徐世傑這才慢慢好起來。
後來,他們順理成章結婚,又有了女兒,生活裏難免磕磕絆絆,但也算是個小康之家了。
可這第二次的矛盾爆發,就在于倆人的女兒。
劉玉芬倒也算不上特別的重男輕女,但是對崔瀾下過死命令,必須給徐家生個兒子。一家子為這件事,幾乎到了發狂的地步。
崔瀾四次懷孕。
第一次自然流掉;第二、第三次查出來是個女兒就做掉;第四次,也就是今年夏天的時候,她查出來是個男孩,可卻患上了習慣性流産,打了個噴嚏,孩子就沒了。
一條條生命從崔瀾的肚子裏剝離,她遭受的身體損傷和心理打擊,可想而知。但即便如此,劉玉芬要給徐家傳宗接代的要求絲毫沒有松動,反而變本加厲。
劉玉芬威脅崔瀾,如果肚子再不争氣,那就離婚。
崔瀾去年辭了劇院的工作,專心在家裏待産,斷了經濟來源。現在所有的指望,包括女兒未來的生活,全都系在徐世傑一個人身上。如果劉玉芬執意要他們離婚,那絕對就會是離婚,她會一無所有。
強壓之下,崔瀾嘗試了各種方式:求神拜佛,問鬼問仙,去中醫館紮針灸喝中藥。可是,自打第四次流産後,她的肚子始終就是沒有動靜。
十月初,她背着家裏人去婦産科醫院檢查,得知她輸卵管壞死,這輩子都不再可能懷孕……
陳幼犀聽完林霂的這番敘述,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雖然她還沒結婚生子,可她是個女人,她能體會到崔瀾的那種絕望和無助,就像是被放進了一個玻璃瓶子裏,裏面的空氣被一點點抽掉,直到她活活憋死。
“徐世傑呢?徐世傑就不管管嗎?他……”
林霂拍拍陳幼犀的手,說:“想管,卻不知道怎麽管。”
徐世傑自幼喪父,是劉玉芬含辛茹苦把她養大的,母子倆相依為命。
即便劉玉芬的許多做法壓得徐世傑喘不過氣來,可徐世傑還是打心裏感激母親的養育之恩。更何況,但凡想要反抗一下,劉玉芬就會以“媽都是為了你好”或者“媽媽就你一個親人了”又或者“你讓我自生自滅好了”這類的話,讓徐世傑說不出來一個“不”字。
這麽一聽,事情更亂了。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徐家才只有徐世傑、崔瀾、劉玉芬這麽三個人,已然就是團亂麻。
“說了這麽多,你到底是怎麽在中醫館找到關鍵證據的?”陳幼犀問。
林霂沉默片刻,說:“那裏有個販賣嬰兒的犯罪團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