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上學那會兒，一開始紀城真沒注意到舒卉，更談不上喜歡她。

雖然她戴着框鏡也是個小美人，但當時他還真沒什麽感覺，因為漂亮的女孩子他見得多了。

舒卉那時候很安靜，像一株恬淡的小雛菊只知道埋頭學習，以至于紀城整個高一都沒怎麽注意她。

他注意到她，不如說先注意到她寫在黑板上的題目。

閑來無聊的時候，他把那道題目給解了，沒想到會被她撞見。

她只驚訝了一秒，随後就把目光落到解題過程上，仿佛解題過程比他這個學渣能解開這道題更吸引她。

他突然覺得她還挺有意思，。

她讓他幫她拿鑰匙，本來舉手之勞幫她也無不可，但是看她笨拙跳窗的樣子，就想逗逗她。

他不愛逗女孩子也沒逗過女孩子，但那時候見鬼似得就想逗她一下。

她真的很笨，又或者很虛，要不是他及時撈住她，沒準兒她就摔成了一個傻瓜。

她緊緊抱着他，從他身上跳下來的時候，臉紅得像蕃茄，卻淡定地沒有一絲害羞的表情。

那是紀城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孩子這麽軟這麽香。

那一晚，他夢到了她。

紀城從初中開始就是個不良少年，抽煙喝酒打架什麽都幹，但是從不和女孩子亂搞男女關系。

一來，他在感情方面比較遲鈍。

二來，見莫之珩每天為簡思茶飯不思的，他深覺感情這玩意兒神他媽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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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來，他就沒遇上一個能讓他開竅的女孩兒。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要不說冥冥之中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夢到舒卉的那晚，紀城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他開竅了。

作為第一個春夢對象，舒卉在他眼裏自然變成特別的存在。

他開始忍不住注意她，結果人眼裏根本沒有他。那時候他只覺得很煩躁，卻不明白為什麽煩躁。

索性不再看她。

他因為打架差點兒把他姥爺氣中瘋後，就開始待在學校上課。但是他壓根兒一點都不想上課，就想着學校能把他開除最好。

和女孩子交往這個馊主意是莫之珩給他出的，但凡跟他告白的他都來之不拒，但是哪個女朋友他看着都覺得不順眼。

校花也不例外。

一個月換十多個女朋友，成了A中校史一大傳奇，他如願被他姥爺領回了家。

事實證明他不過是換了個學習的地方，班主任就住他姥爺家隔壁，他每天還是得待在家裏學習。

寒假的時候，他姥爺對他放松了一些，他摸空溜出來玩兒的時候，就撞上了流氓欺女的一幕。

目光掃到那頭眼熟的卷發，想都沒想就對着染着紅毛的小流氓一腳踹了過去，這之前，他已經答應他姥爺不再打架。

見她被人欺負，他心裏憋着一股悶氣，她心軟地把人放走之後，他就走了。

他沒想到她會追過來，被打了還跟個傻妞兒似得沾沾自喜，一點兒也不嬌氣。

跟他見過的女孩子都不同。

從小到大，他身邊最熟悉的女孩兒就是簡思，那丫就是一嬌滴滴的小公主。

傷跟手指頭都能哭上半天，要是遇上今天的情況，他想沒準兒她能把長城哭倒。

他讨厭嬌氣的女孩兒，是以他看舒卉愈發順眼。

高二下學期，家長的情緒都平靜下去後，他又回到了班上。

所有人都因為他的成績大跌眼鏡，卻沒人知道他那段時間在他姥爺的逼迫下付出的努力。

其實，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天才。

唯一讓他覺得高興的事兒是，他回來後在舒卉眼底看到了驚喜。

後來，兩人已經結婚很久，回憶青春時，舒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那是欣慰的眼神好嗎？”

總之，不管驚喜還是欣慰，紀城當時就理解成了驚喜。

他覺得她對他不一樣。

夢到她的時候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不知道怎麽面對她。

他本來想躲着她，但是酒吧後巷那晚的事兒又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原以為他狠戾的樣子會把她吓跑，他也原以為不會讓她見到這樣的他，但她還是見到了，而且沒有被吓跑。

那晚，他喝了不少酒，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唯獨她抱着他的衣服一步一步地跟在他身後，回頭那刻她眼底的擔憂他忘不了。

她關心他。

她抱着他的衣服一副小媳婦的模樣，他當時想她要是願意一直這麽跟着他，就這樣一輩子也挺好。

那時候他覺得她很乖，不吵不鬧不嬌氣，這樣的女孩子最适合當賢妻良母。

而且她關心他，他看她也很順眼，滿足了他對未來老婆的所有要求，于是他問她要不要給他做女朋友。

她說不行，而不行的理由卻不是因為不喜歡他。

學校暗戀她的男生也不少，于是他先下手親了她，這也是他第一次親女孩子。

蜻蜓點水的一吻，只有他自己知道當時的心跳有快。

那一晚過後，換成她躲着他，他沒想過逼她太緊，于是一切都還維持原狀。

有人說，愛情最美好的時候就是戀愛前的暧昧，就算兩人再怎麽假裝淡定，已經發生的事實也抹滅不了，更何況他們不是演員，總會露出一些蛛絲馬跡。

莫之珩知道他有了準女朋友，還特意從B市跑過來一賭舒卉的風采。

當時他也被舒卉的外表欺騙了，說，“哥，果然跟你很合适，不僅長得漂亮，而且看起來就很乖很聽話，以後肯定會對你好。”

紀城這人霸道脾氣也火爆，莫之珩覺得溫柔恬靜的類型和他最互補。否則也來個暴脾氣的主兒，兩人還不得吵翻天了。

因為莫之珩的話，紀城更堅定了自己的眼光。後事實證明，在舒卉的性格上兩人都看走眼了。

學校早戀的學生一抓一大把，終于在他們都成年的那天，兩人正式成了男女朋友。

戀愛的頭半年，是他們關系最和諧的一段的時間，因為忙着學習壓根兒都沒有時間鬧矛盾。

最重要的是，也沒發生能讓他們鬧矛盾的事兒。

也許是那半年太過順利，導致畢業後她的決絕讓紀城有些接受無能。

舒卉性格确實恬淡，但是很有主見，就算是他，也不能讓她做出改變。

這讓紀城覺得，她或許根本不如他想像的那樣喜歡在乎他。

無論他怎麽哄她，她都堅持要去S市。

他一氣之下讓她在他和S市之間選一個，然後...她選了S市。

差點兒沒把他氣死。

本來他已經決定分了就算了，卻又跟中了邪似得去動車上把她追了回來。

異地戀有風險不是沒道理的，也許是時間，也許是距離，又或許是面對的誘惑變多，支撐感情的唯一支點就是彼此的理解與信任。

而他們并沒有想象中那樣了解與信任對方。

像所有情侶一樣他們開始有了争吵，就是所謂的磨合，越磨他越覺得當初真是看走眼了。

她不僅不聽話，還總能把他氣個半死。但是生完氣，就覺得越來越喜歡她。

她生他氣不理他的時候，他心裏就特煩，但都不是什麽大的矛盾，哄一哄兩人自然就和好了。

他不是一個細心的人，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很多時候照顧不到甚至會忽略她的感受。

溫绮珊剛出現的時候，他只覺得她是個爽朗活潑的女生，他對她就跟對那幫哥們兒一樣，一點也不覺得跟她走得近是一種暧昧，他心裏坦蕩，以至于于小光警告他的時候，他還覺得她是故意找碴兒。

而溫绮珊的表現也很坦蕩，仿佛就只當他是朋友。

所以舒卉吃醋甚至懷疑他的時候，他很不高興。

冷戰後從球場回來，她問他要不要分手，那是她第一次說分手，他這時才明白過來事情嚴重了。

他道歉哄她，雖然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以至于他的不以為意乃至不以為然，讓他們還是走到了分手的地步。

聚會那天的意外，讓他忽然明白溫绮珊對他的感情超越了友誼。

她是第二個願意為他付出生命的人，他來不及多想，只想照顧她趕快好起來。

舒卉也讓他好好照顧她，于是他就真的好好照顧她。

後來分手後，莫之珩痛心疾首地看他灌酒，搖搖頭說，“你不知道女人的話要反着聽嗎，溫绮珊給你擋了一刀，是我也不信你對她沒感覺了，更別說你晾着女朋友不管，陪在別人的身邊了，要我說，你趕快去哄她，都一起快四年了，她肯定也舍不得你。”

溫绮珊知道他們分手後，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意，對他展開追求，他不答應，她也不放棄。

他去S市找舒卉，卻不見她有半點兒分手的神傷，笑意盈盈地站在別的男孩兒身邊。

再後來溫绮珊說只要一個機會，如果不行她就放棄了，他答應了。

他和她在一起一個月，他很清楚自己心底愛的是誰，溫绮珊答應分手很痛快。

以至于後來，他對她一直有些愧疚感。

有些東西勉強不來，有些東西失去之後才能明白過來，明白之後就再找回來。

畢業聚會那晚，他本來沒想怎麽着她，但是看見她手機裏肖嘉毅的微信之後，他改變了主意。

雖然手段不大光彩，卻是讓她回到他身邊最快捷的方式。

然而即便重新在一起後，卻怎麽也無法回到從前的狀态。

這是他們之間的傷，就像鏡子上的裂痕。

他起初不明白她介意的是什麽，她冷着他漠視他心存芥蒂地對待他的時候，他也有氣有不忿。

又或許，他還沒學會如何正确地愛一個人，傷害在所難免。

只是那一瞬感覺出了口氣，之後卻再無半點快感，甚至充斥着滿滿的後悔。

那段時間他心情很不好，周安那個婦女之友倒是很懂女人的心思。

他提醒他舒卉介意的是什麽，可已成事實的事兒他不想向她解釋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他想，對她好吧，總能把這一頁翻過去。

事實證明，翻不過去。

有人說，坦誠是愛情最好的良藥。

果然，他們之間的裂痕被治愈，那時候他才明白她想要的其實很簡單。

他也一直不明白，他和溫绮珊的那段戀愛給她造成什麽樣的傷害，直到她熟練地往他臉上吐煙圈，那一刻的感覺，他說不清。

他對她做的所有的承諾都是認真的，然而世事總趕不上變化，能預料的從來都不是人生。

溫绮珊因為他的緣故精神出了問題，而他和舒卉也因為她，感情終于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她接受了別人，那一刻，他對當初她的心情更能體會。

她回到他身邊，那一刻，他想看不清的從來就只有他。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其實也很愛很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