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蘇染香,慕容玥竟沒來由有些想逗逗她。
“可……可是……”蘇染香有些氣結,可是孤男寡女,怎麽睡?雖然前世她喜歡纏着慕容瑾,但在婚前他們一直都沒有越界,就算婚後……
罷了,怎麽又想到慕容瑾那個混賬身上了!
“可是什麽?”不知何時,慕容玥竟走到她面前,她一時緊張竟沒發現。
蘇染香擡起頭,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的淡雅笑容,只是……為何現在看上去,這笑容有些狡黠?!
慕容玥離她很近,近得讓她可以清晰聞到他身上的雅香。雖然白天她還曾緊緊地抱過慕容玥,但那時自己的精力全都被分散到別處,現在半夜三更,慕容玥卻笑着靠近自己,那種緊張和詭谲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蘇染香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她甚至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蹦出胸口,這種感覺是她這兩世都未曾體驗過的!
就算在慕容瑾面前,她也從來未有過這種……悸動。
“你……你……你要幹嘛?”蘇染香只覺自己的舌頭都在打結,連話語都說不清楚。
慕容玥見她張口結舌,一張清麗絕倫的臉漲得通紅,在昏暗的室內顯得朦朦胧胧,不太真切。原來她竟如此緊張,莫不是将他燕王想成什麽人了?
不過,看她這可愛模樣,慕容玥忽然變了想法……
“蘇姑娘,你天天來本王府上找本王,難道不是因為愛慕本王嗎?既如此,但我們……”慕容玥淺淺一笑,他耍起壞來都這般該死的溫良無害!
“鬼才愛慕你!”蘇染香忙別開眼,準備繞過他離他遠一點。
沒想這山間土房是用泥土築成,地上全是凹凸不平的小土包,她才走沒兩步,便一個踉跄摔了下去。
慕容玥趕緊伸手扶住她,蘇染香吃痛,面子上更過不去,便想甩開他的手。慕容玥卻将她打橫抱在懷中,“別動!小心打擾主人家休息。”
蘇染香羞憤難當,她腳上又傳來一陣錐心之痛,但又怕把老夫婦吵醒,到時候只怕更加羞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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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玥将她放在床邊,蘇染香的心更加緊張了,整個身體繃得僵直,一雙骨碌碌的眼睛警惕地注視着慕容玥的一舉一動。
如果……如果他敢對自己……
慕容玥見她一臉警惕,大有要與自己玉石俱焚的赴死之心,不免失笑,早知道她這麽不禁逗,自己就不用如此調戲她了。
“蘇姑娘,本王只是想看看你的腳是否扭傷而已,本王雖算不上聖人,但也不是好色之徒,你大可放心。”慕容玥的話打斷了蘇染香無厘頭的遐想。
她這才總算放下心來,仔細一尋思,若他真要對自己動手動腳,那在山洞邊上便是最佳場所,何至于跑到別人的家中來……
蘇染香為自己的幼稚想法懊悔,她這臉往哪裏擱!
而且,慕容玥這人如此清高,又怎會對自己做逾矩之事。
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般想清之後,蘇染香心中倒豁然不少。
慕容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擡起她的腳。
脫掉鞋襪後,慕容玥不禁一陣心疼,今天他們走了三四十公裏路,蘇染香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并未說過一句疼,現在一看他才發現,蘇染香的腳底都磨出了幾個血泡。
幸而剛才她摔倒下去并未扭傷,可能只是磨到了血泡,才讓她吃痛倒下。
慕容玥突然發現蘇染香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嬌生慣養,對她倒有了不少改觀。
“你剛才怎麽沒說?”慕容玥心裏不免自責,蘇染香好歹也是個嬌貴的千金,走這麽長的路,肯定會有些吃不消。
這一路走來,她沒有哼一聲,自己也就當她沒事,到底是自己大意了。
“說了又有什麽用?我們還不是一樣要趕路,不然,現在我們就只能夜宿山林!”蘇染香腳上吃痛,語氣也變得有些生硬。
她以前跟着大哥出趕過夜路,那時她還有雪兒陪伴,結果他們在野外住了一晚,差點沒被老虎咬死……要不是大哥警覺,那晚他們只怕生死未知。
從那以後,蘇染香便再不敢在野外夜宿。
慕容玥哪裏知道蘇染香有過這樣的經歷,但看她那雙纖足被磨得血肉模糊,跟她那雪白的膚色形成強烈的反差,看上去十分滲人。
慕容玥不禁有些心疼,小心地将她的腳放下,“你等一會兒,我去給你要點溫水來清洗一下,免得感染。”
蘇染香點點頭,卻見慕容玥臉上的笑容已斂,心下有些好奇,莫非他這是在擔心自己?
不一會兒,慕容玥便打了一盆溫水進來。他細心地用清水将蘇染香的腳清洗幹淨,而後又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瓷瓶,瓶中裝着外敷的跌打傷藥。
蘇染香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一暖,不過她倒沒想到慕容玥竟還準備了這些東西,便好奇道:“這小藥瓶你一直随身攜帶?”
“今日狩獵,怕有擦傷,便帶了一瓶;只是沒想到,竟真派上了用場。”慕容玥随手将瓶子收好,又把水端走倒掉。
蘇染香看他為自己忙前忙後,絲毫沒有貴為一國皇子的傲慢和驕矜,心中頗為感動。
前世慕容瑾也曾救過自己性命,但而今細細想來,慕容瑾的“救命之恩”卻頗多疑點,滿滿都是別人的算計。
她失足落入太清池的那一次,随她一同入宮的海棠被人支開,皇後身邊的宮女便引誘自己去采蓮,而恰巧自己便“不小心”踩空失足落水。
之後随她的宮女不但沒有趕緊想辦法拉自己上岸,反倒是放聲大喊;而恰巧,宮中那麽多熟識水性的太監沒下水,卻是“恰逢路過”的慕容瑾跳水救了自己!
當時慕容瑾将自己救起後,便将自己送往皇後那裏,之後他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現在細想,這一切多半是皇後刻意安排。
“還不睡?”慕容玥收拾完畢,進來便見蘇染香靠在床柱上,一雙明澈的眼低垂着,似在想什麽不快的事情。
“當然是等燕王殿下忙完,染香才敢睡了。”蘇染香擡眼,臉上的凝重神色消失不見,倒是換了她慣常的淺笑嫣嫣的樣子。
慕容玥回以一笑,“早些休息吧,明天我們還要趕路,不然你家人也擔心。”
說罷,他便走到屋內的木凳上坐下閉目養神。
這山裏人家的木凳是自己制作的,比較粗糙,與其說它是一只木凳,倒不如說它是一個大木樁。
蘇染香見他沒有下一步動作,便疑道:“你準備就這樣睡?”
慕容玥睜眼看向蘇染香,見她一臉愕然,不由地淡然一笑,“本王不這般睡,莫非蘇姑娘還真想與本王同床共枕?”
想調戲我?
蘇染香嫣然一笑,道:“燕王殿下才貌無雙,溫潤如玉,有何不可?”
☆、約定
慕容玥沒想她竟會這樣回答自己,剛才見她諸多拘謹,還道她會惱羞成怒。
不過,自己當然不可能亵渎她的清白,只好無奈笑道:“蘇姑娘倒是坦蕩,但本王怕自己定力不夠。所以,我們還是各自歇息吧!”
未及蘇染香回應,慕容玥便又阖上雙目。
蘇染香明明感覺自己很累,但躺在床上腦子卻又清醒得很。
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一浮現腦中,到底是誰想要害死她?
前世的自己,直到慕容瑾肅清障礙之前,都過得風生水起,也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陷害自己。
不過,前世自己可沒來參加秋獵。
而今一切都變了樣,很多事情已經不在自己所了解的範圍。
幸好自己還活着……
蘇染香不由得擡眼看向慕容玥,卻見對方正兩手抱胸坐在木凳上,眼睛緊閉,背靠着屋內的木櫃。也不知他是真的睡着了,還是在假寐。
屋內昏黃的油燈映照在他儒雅俊美的臉上,忽明忽暗,一如他給自己的感覺——有些看不真切。
在慕容平的衆多皇嗣中,晉王慕容瑾冷峻,祁王慕容清妖孽,而燕王慕容玥則溫潤如玉。
聽說慕容玥的母妃寧妃是寧國的公主,寧國當時是榮國西南部的一個小國,後來被慕容平滅掉,完成了大統。
聽聞寧妃長得傾國傾城,當初也深得慕容平寵愛,後來不幸染上重疾,病薨于宮中。但若寧妃深得皇上眷顧的話,那為何慕容玥不得寵愛呢?
蘇染香覺得有些說不過去……
蘇染香想來想去,越發精神,連點睡意都沒有了。
山中氣溫比京城略低一些,而今又是秋季,入夜便有股薄涼。
蘇染香緊了緊蓋在身上的棉被,心中不由遲疑:這燕王就這樣睡下不會覺得冷嗎?
第二天一大早,慕容玥醒來便不見蘇染香。
走出卧室,便見老夫婦正在熬粥;老夫婦見他四下張望,便告知他蘇染香在外面壩子頭。
慕容玥出來便見蘇染香正立在籬笆邊,不知在搗鼓些什麽。
慕容玥走去一看,卻見她兩眼有些水腫,不似平日那般神采奕奕,想來她昨晚定是沒有睡好,不禁笑道:“蘇姑娘看上去氣色不太好。”
蘇染香不禁有些氣惱,明明舒服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但她卻失眠到大半夜;總以為早上會爬不起來,沒想到天色還未亮,她便又醒了。
估摸是有些認床。
而今見慕容玥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不用想也知道他昨晚睡得很香。
“燕王殿下果真非同尋常,一條木凳也能睡得如此神清氣爽,倒是讓人深感佩服。”蘇染香道。
“這是贊美嗎?不過本王跟養尊處優的蘇姑娘自然不能比。”慕容玥笑道,見她耷拉着腦袋沒什麽精神,便又道,“既然沒睡好,便進屋再躺會兒吧,我們吃完早飯再出發。”
“睡不着。還是早些吃了找路回京吧,我怕我爹娘都要急死了!”蘇染香淡淡道,語氣有些低沉。
慕容玥見她一副恹恹的樣子,便沒再多說什麽。
不一會兒,老夫婦便煮好了早點,蘇染香和慕容玥吃完便跟他們拜別。臨走時,蘇染香取下自己身上的玉佩,悄悄放在了昨晚他們睡覺的房間裏。
慕容玥瞥見她從內室出來之後,腰間少了一塊青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這樣的蘇染香倒是十分可愛,跟京中的傳言似乎有很多出入,倒是越來越有趣了。
趁着老夫婦不注意時,慕容玥也取出一兩銀子放在桌上,随即大步出了農家。
蘇染香的腳磨出了水泡,走起路來有些一瘸一拐;慕容玥見她走得艱難,便快步走到她前面,蹲下身去,“還是我背你走吧!”
蘇染香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山路難走,而且她又不輕……
正猶豫着,卻聽慕容玥又道:“你這樣,我們今天都回不了京。”
蘇染香這才爬上他的後背。
慕容玥看上去清瘦,蘇染香趴在他背上時,卻發現他的肌理勻稱,後背也特別有力,估計跟他習武有關。
也許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蘇染香總覺得自己的頭有些昏昏沉沉,便輕靠在慕容玥後頸上。他身上散發着淡淡的雅香,聞着似乎能讓人安神寧心。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蘇染香冷不丁冒了一句。
慕容玥啞然失笑,誇一個男人的味道好聞,倒真像是她才會做的事。
不過,應該是她身上的味道才好聞吧?總是帶着一絲清甜的芳香,很獨特,也很迷人。
“本王已經幾日沒有洗澡了,蘇姑娘莫不是喜歡聞汗臭味?”慕容玥笑侃道。
“是嗎?那你今後可別洗澡了,說不定還可以得個香妃……哦,不,應該稱香王才對,說不定你還可以得個香王的稱號!”蘇染香也毫不示弱地讪笑道。
“這個稱號可一點都不好聽,本王還是喜歡燕王這個稱呼。”
蘇染香倒沒反駁,只轉移話題道:“話說,與世無争的燕王殿下,你真的不想争皇位嗎?”
慕容玥笑笑,“既然你都知道本王與世無争了,那又怎會去争皇位呢?本王就不明白,為何蘇姑娘會總是執着于問本王這個問題?”
“我自有自己的理由。既然燕王殿下如此淡泊名利,那容染香再冒昧問一句,當初寧妃娘娘駕薨之時,燕王殿下是否也如此淡然自若?”
蘇染香提及寧妃,慕容玥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身體也變得有些僵硬,很快他又邁步走去。
蘇染香只聽他冷清回道:“生死有命,母妃她……體弱多病,藥石罔效。我雖愛她敬她,願她長命百歲,奈何她命薄……”
“是嗎?可我聽說寧妃娘娘之死另有隐情!難道燕王殿下不想查出害死自己母妃的仇人,将其繩之以法嗎?”
蘇染香的聲音很輕,然而落入慕容玥心中卻猶如千鈞之重。
隐埋在記憶深處的痛楚被人窺見,慕容玥再無平日的風輕雲淡;趴在他後背的蘇染香沒有看見,慕容玥聽到寧妃之死時,眼底閃過的狠絕和陰郁。
那是跟平日的儒雅淡然完全不一樣的燕王!
慕容玥停下腳步,将背上的蘇染香放下來,直勾勾地看着她,眼裏全然變了個人。
“你如此費盡心思,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慕容玥肅然問道。
心知自己的話觸動了慕容玥的心,又見他一臉戒備,蘇染香也不着急,反而嫣然一笑,“難道染香在你心中便是這樣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嗎?或許,是我看上你了呢!”
慕容玥皺眉,神色明顯夾雜着不悅。
蘇染香讪讪一笑,直勾勾盯着慕容玥的眼:“我要你功成之後,賜蘇家黃金萬兩,珍珠萬斛,良田萬頃;并放我爹和大哥退隐!”
“蘇姑娘好大的胃口!你就不怕本王到時候反悔嗎?”慕容玥冷笑道。
“比起萬裏山河,我所求這點東西又算得了什麽?至于反悔之說,我相信憑燕王殿下的高潔和智慧,定會一諾千金,也定然知道蘇家的強大以及武定侯旗下的強兵!”
蘇染香盈盈一笑,一雙明眸流光溢彩,狡黠而又魅惑人心。
慕容玥猛然發現是自己一直小瞧了眼前這柔柔弱弱的女子!
“你們蘇家滲入朝堂多年,又怎會輕易放棄手中權勢?”慕容玥有幾分疑惑。
但見蘇染香轉身跛着腳走到一株大樹下,倚着大樹而立,“這個便不用燕王殿下勞心,染香自有辦法。”
慕容玥靜靜地打量着眼前女子,她臉上依舊帶着天真無邪的燦漫笑容,初升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木灑在她那白皙的肌膚上,宛如一塊無暇的美玉。
她微微仰起頭,怔怔地看着天空出神,再沒看自己一眼。
此時的她猶如一只高傲的天鵝,伸着欣長的脖子品着她的孤獨……
她明明只有十三四歲的年紀,卻又有着與她年紀完全不符的算計和心機;然而,在看待權勢時,她又有着常人沒有的超然和透徹。
她的要求竟然只是要蘇家全身而退?蘇家權勢如日中天,在極盛時退,說來只怕會笑死人。
這遠不是一個少女該有的特質!
慕容玥緩步走過去,蹲下身,平靜道:“休息夠了就走吧!”
“你這算是答應我了嗎?”蘇染香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睥睨着蹲在地上的慕容玥。
慕容玥卻沒有回應,蘇染香又說:“你不說話,那我便當你答應了!”
就在此時,林中群鳥忽然驚起,撲着翅膀到處亂飛。
慕容玥豎耳一聽,神色陡變,背起蘇染香便開跑……
作者有話要說: 蘇染香:求救!在男神心中成了心機女,如何補救?挺急的,在線等……
肖新柔:妹妹莫慌,姐姐教你一招,直接哔——了他,先上車再買票,百試百靈!
慕容瑾:染香莫慌,你在本王心中絕不是這樣,不需要補救。
清荷&海棠:晉王殿下真會給自己加戲!
☆、追殺
獵獵秋風吹得林間落木沙沙作響,栖息在此間的鳥兒也好似察覺了空氣中不同尋常的危險氣息,慌亂地撲騰着到處驚飛。
慕容玥不敢停下腳步,運起輕功腳點樹木急急而奔。
蘇染香緊緊貼在他後背上,心中反倒一片平和。
這樣臨危不亂、武功高絕的慕容玥才是真正的燕王!她的選擇沒有錯!
歷經前世的滄桑,蘇染香知道,在這場奪位的鬥争中,無論蘇家站誰,或者中立,結局都好不到哪裏去!
助慕容瑾,前世的結局便是最明白的回答;若助祁王,依照祁王陰狠詭谲的個性,想必跟慕容瑾并無太大區別;至于其他皇子,多是付不起的阿鬥。
但若蘇家中立,待到新帝登基,蘇家難免又會成新帝的心中刺。
不說別的,當今天子慕容平對蘇家的态度都十分微妙。
而當初若非蘇家在後面鼎力相助,單憑慕容平這個生母早死又不受先帝寵愛的皇子,他如何能有今日的九五之位!
蘇家走到今天,權勢一天比一天大,用功高蓋主來形容蘇家再貼切不過。
她爹和大哥都是心思單純耿直之輩,不懂這些扭曲的道理,所以這也是前世蘇家迅速衰亡的直接原因。
這一世,她要将一切及早挽回。
功成身退,才是蘇家最好的結局。
等到了合适時機,她會用自己的方式勸說父親和大哥退隐……
與其将命運交給別人,倒不如把主動權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這便是蘇染香聯合燕王的真正目的!
至于對慕容玥那點微妙的感情……蘇染香心中不禁自嘲地笑笑:活了兩世,就算自己心裏有海枯石爛的愛,那也早就在慕容瑾身上敗光了。
林間落葉如蝶舞翻飛,慕容玥心知不妙,立馬腳點樹幹攀延而上。
叮叮幾聲悶響,蘇染香垂頭望去,只見一排暗器正好打在他們剛才路過之處!
蘇染香還未來得及擡頭,慕容玥又背着她從樹枝上飛躍而下。
蘇染香驚覺擡頭,樹梢上數個埋伏其間的黑衣人正揮劍殺來;若是慕容玥反應慢一步,他們定被對方的利劍所傷。
眼見對方緊追不舍,蘇染香抽出慕容玥箭袋裏所剩不多的箭镞,一把扔向離她只有寸步的蒙面殺手。
那殺手顯然沒料到蘇染香也會些自保功夫,防不勝防之際,沒來得及避閃,被蘇染香的箭镞射中,吃了一痛跌倒在地。
慕容玥不禁勾起唇角淺淺一笑,“原來蘇姑娘的手法這麽準?”
“雖不及燕王殿下,但好歹染香的騎射之術也是名震天下的武定侯教出來的!”蘇染香毫不謙虛應道。
“難怪!是本王有眼不識泰山!不過,還請蘇姑娘再度展示一下絕學,擾亂前面這群難纏的對手。”
蘇染香循着慕容玥的視線望去,只見黑壓壓的蒙面刺客自枯葉中飛出,頓時空中寒光乍現,氣氛森然。
蘇染香吃了一驚,難怪剛才慕容玥只是讓自己幫他擾亂敵人,而非打敗對方!
眼見馬上就要被蒙面人團團困住,蘇染香趕緊張弓搭箭,将最後一支箭射向最前方的敵人。
而慕容玥則趁此機會飛過剛剛倒下那人留下的空隙,強行沖破重圍。
為首的蒙面人眼見目标将要逃脫,忙将手上寒光閃閃的寶刀扔向蘇染香;慕容玥聽到刀刃擦過秋風的聲音,眼神一凜,急急一個旋轉,讓蘇染香避開這一殺招。
“唔——”一聲幾不可聞的悶哼,慕容玥只覺腹部傳來一陣火辣辣的鈍痛。
蘇染香聞到慕容玥身上散發着一股血腥味,而她的腿部也有些黏糊的濕意。蘇染香忙伸手去摸,赫然一抹殷紅。
這血并非自己身上的……
“你……你受傷了?要不放我下來……”
蘇染香話還未說完,卻聽慕容玥道:“皮肉之傷,并不礙事。莫非蘇姑娘也有輕功?”
“兄長只教我騎射之術,至于輕功、格鬥之類實在太難,我天資不夠,所以半途而廢了。”蘇染香很是後悔,當初為何不好好練功,不然在這種時候也不至于如此被動。
“那不就得了!放你下來,也是拖累本王,到時候被追上了,可就沒那麽好對付。”慕容玥說道。
蘇染香聽他語氣一如既往地淡定和從容,便也沒多想。
但是,慕容玥身上負傷,內力流失嚴重,腳下漸漸變慢,不須臾就要被蒙面人追上。
蘇染香見他身上開始冒汗,背心也被汗水浸透,心下有些愧疚:“看來我們的宏圖偉業還沒開始,便要葬身這荒野之中了。你武功高,此事也因我而被牽扯進來;若是不想陪葬,便自己離去吧!我死後……也不會怪你。”
“這種話可一點都不像蘇姑娘說的!本王若因畏懼而丢下一個腿腳不便的姑娘,說出去會毀了本王的形象!你可抓好了,本王又要跳崖了!”
慕容玥調侃着,沖到前面的山坡邊上,順着山坡直往下奔走。
這個山坡約有七八丈高,慕容玥行至一半終是再也撐不住,和蘇染香雙雙滾到山坡腳下。
蘇染香忍着身上和腳上的疼痛,忙爬到慕容玥身邊,“燕王殿下!喂!你醒醒!”
可任蘇染香怎麽搖他,慕容玥卻再也沒有睜眼。蘇染香定睛一看,只見慕容玥前襟全都是血,自己身上、手上也染了不少。
那赤色的紅,就如一把焰火,燒得蘇染香的眼一陣灼熱……
“香兒!”
一道熟悉而沙啞的男子聲傳來,蘇染香循聲一望,只見慕容瑾帶着一隊侍從正策馬朝自己這邊走來,他臉上帶着一股複雜的情緒,好似……十分欣喜。
“你沒事吧?你身上怎麽這麽多血?”慕容瑾翻身下馬便走到蘇染香面前,抓着她的手臂急切地問道,他眼底滿滿都是關懷……蘇染香覺得自己沒有眼花,那種掩藏不住的情緒确實關懷。
慕容瑾這是瘋了嗎?
不,是他的僞裝又高了一籌!
蘇染香被他抓得有些疼,蹙眉道:“多謝晉王關心,我沒事!這些血是燕王殿下的!他為救我傷得很重,還請晉王即刻帶他回去療傷。”
慕容瑾這才注意到地上負傷之人是慕容玥!
慕容瑾終于冷靜下來,放開了蘇染香,臉上又變回了他慣有的冷酷之色,對身後的随從道:“還不快将燕王帶回去醫治!”
蘇染香上輩子就見識過他手刃兄弟的冷血和殘忍,眼下看他對慕容玥這般冷淡厭惡的态度,便也不足為奇。
“你……你們怎麽如此狼狽,是誰傷了燕王?”慕容瑾皺眉問道。
“一群蒙面殺手,剛剛還在上面追殺我們。”蘇染香說罷擡頭一望,卻見上面一個人影都不見,剛才追至山坡邊緣的刺客竟如鬼魅般消失無蹤。
等侍從将慕容玥帶走,蘇染香這才掙紮着起來。她腳上本就磨出了血泡,再加上從這半山坡滾下來摔得她渾身骨頭都像散了架一般。
不過,她可不想在慕容瑾面前示弱,便只好咬牙忍下這份劇痛,努力讓自己不至于走得一瘸一拐。
看着那道倔強而清瘦的背影,慕容瑾心中有些堵。
昨日在獵場,他因半路莫名被絆了一跤,連人帶馬一并摔倒在路邊,所以才錯失時機去救蘇染香。
看蘇染香墜入懸崖,他那時的心好似撕心裂肺般地疼痛。
他一直不肯承認的感情在那一刻昭然若揭……
他悔恨自己沒有勇氣像慕容玥那般奮不顧身跳下去,他只好自告奮勇懇求皇上準允他過來尋人。
看到蘇染香眼裏對慕容玥滿滿的關懷,慕容瑾覺得自己整顆心都是酸澀的,如同未成熟的青梅。
“我扶你上馬吧!”慕容瑾大步走到蘇染香身邊,攙扶着她。
在碰觸蘇染香的瞬間,慕容瑾明顯感覺到對方身體一下便變得僵直。
蘇染香只覺慕容瑾就如同一條毒蛇,他的碰觸讓她只覺毛骨悚然,再也感覺不到前世那種天真的溫存。
“多謝晉王殿下,我無礙!”蘇染香感到自己的牙關都有些打顫,她已分不清自己是恐懼還是憤怒。
☆、回府
慕容瑾心中莫名竄起一股怒火,他只不過是見蘇染香遍體是傷,才這般低聲下氣好心相助;然而,蘇染香卻将他拒之千裏,一點都不識好歹!
為了尋她,自己一晚未眠,将落日崖下的整個谷底都翻了個底朝天;他的擔心、害怕、悔恨……難道她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若說自己負了她,那這樣的誠意總該彌補那些過錯了吧?她為何非要對自己這般決絕?
“我不要你的謝意!”我只想要你……
慕容瑾一怒之下扛起蘇染香放在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馬,不顧蘇染香的詫異和掙紮,和她同乘一馬回京。
一路上蘇染香都繃緊了神經,前輩子求之不得的畫面這輩子于她卻成了一種折磨;慕容瑾緊貼的胸膛就像一堵無形的牆,壓得她出不了氣。
回到國公府,蘇青文和方氏見蘇染香一身泥和血,都吓得不輕。
方氏一邊着小厮去請大夫,一邊抱着蘇染香大哭,“香兒,你總算回來了,爹娘一晚未合眼,就怕你出個三長兩短;你爹昨天便着人去尋你們,一晚都未尋着……”
“爹,娘,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看你這一身血,叫娘如何不擔心!”
“這是燕王殿下的血,他為救香兒,被刺客傷及;還不知他傷勢如何。”
慕容瑾進城後,便着人将昏迷不醒的慕容玥送去燕王府,而他則帶着蘇染香來見衛國公。
“染香不必擔心,燕王府自會将他照顧得好好的,本王入城時也遣人去請了王太醫,想必不會有大礙。”慕容瑾道。
蘇染香不想聽他說話,但礙着他的身份,蘇染香也不便當面反駁他,只好悶聲不語。
蘇青文見蘇染香面帶不悅,心想她還在跟慕容瑾賭氣;但慕容瑾好歹是皇子,而且這番尋人也盡心盡力,不該這麽冷落人家。
想了想,蘇青文便道:“此番小女得救,多虧晉王鼎力相助。她年少不懂事,多有怠慢之處,還請晉王不要放在心上。”
慕容瑾道:“衛國公哪裏話!本王怎會跟染香計較,她的率真本王喜歡都來不及。”
蘇染香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這種話竟會出自慕容瑾之口?他前世可從來沒有這般誇贊過自己!
不過,或許他太需要拉攏蘇家了吧!
能屈能伸,何愁不能成大事!倒是跟他前世一樣。
只是,這樣的讨好方式未免太倒人胃口!
難道他自己不覺得嗎?
“多謝晉王海涵!此地非說話之地,請晉王移步屋內。”
蘇青文做了個請的動作,慕容瑾卻看向伏在方氏懷中的蘇染香,蘇青文一下明白過來,他這是在擔心蘇染香。
蘇青文便對方氏道:“你先扶香兒回房休息,大夫看後再來知會我一聲。”
慕容瑾這才和蘇青文進了大堂;而方氏則帶着蘇染香回房。
蘇染香身上都是些皮肉傷,大夫看過之後開了些外敷的傷藥,叮囑她多注意休息,方氏這才放心下來。
見蘇染香神色疲憊,方氏又讓清荷海棠伺候她沐浴睡覺,自己則去回蘇青文。
慕容瑾聽說蘇染香并無大礙,又已經睡下,也不便多留,跟蘇青文寒暄幾句便告辭。
自蘇染香墜崖之後,他也一直懸着顆心,昨晚更是一夜都在到處找人,而今人也找到,一切落定,疲倦感好似決堤的水席卷而來。
回府之後,不料又見季孟雨一臉擔憂地立在自己院中,他心頭竟莫名有股煩躁;好在季孟雨只是問他蘇染香是否有事,慕容瑾搪塞了她幾句,便回自己房間睡下。
或是昨晚沒睡好,又或是這一路回京勞心勞力,蘇染香這一覺睡得特別香沉。待她睜開眼,已是晚上了。
她醒時,蘇青文正守在她身邊,臉色有些凝重。
蘇染香微微一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輕喚了一聲:“爹!你怎麽來了?”
蘇青文扶她起來靠在床柱上,“爹沒什麽事,便想過來看看你。你腳上有傷,就別動了,大夫說你該多休息。”
“一點皮肉傷,過兩天就好了。燕王殿下的傷勢如何?爹可有遣人去他府上打探消息?”蘇染香問道,心中有些焦急。
“他救了你一命,爹自然遣人去問過了,燕王并無性命之憂,你也大可放心。”蘇青文道。
看着眼前的蘇染香,蘇青文心中有幾分欣慰,以前的蘇染香被蚊蟲叮個疙瘩都會鬧一場;現在受了這麽多罪,卻不曾言一聲苦,也沒哭哭啼啼地鬧。
不過,看着這樣懂事的蘇染香,蘇青文卻又有些心疼。
蘇染香聽說慕容玥沒什麽大礙,心中倒是輕松了許多,擡眼卻見蘇青文正一臉欣慰地看着自己,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爹,你幹嘛這樣看着我?我臉上有東西?”
蘇青文回過神朗聲一笑,道:“爹只是在想女兒終于長大了,不像以前那般嬌氣,盡給爹惹麻煩。”
蘇染香臉色一紅,辯駁道:“哪有!”
不過,想起前世自己作天作地的那些可笑往事,蘇染香心中不禁有些慚愧。好在上天又給了自己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然而,想起昨天的種種,蘇青文又斂去笑意問道:“香兒,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