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蘇染香将肖新柔帶回了國公府,派海棠去貼身照顧她。這一晚他們都歷經了太多驚險,現在雖然還活着,但所受的沖擊也是不小。所幸蘇染香身上受的都是皮外傷,不打緊,方氏确實着着實實地吓了一回,一個勁地拉着蘇染香哭。

蘇染香倒不覺得什麽,她前世更多的磨難都歷經過,這一世就算真的死去,但能看到家人都還好好的,她也算是值了。只是,可能有些遺憾罷了。

現在最難過的應該是肖新柔,她心理上的創傷這一輩子都很難再好起來。蘇染香怕她有事,也讓大夫給她看了看,大夫給她開了些保胎藥,其餘的還是要她堅強想開些才行。

祁王對她應是有情,他在殿內對肖新柔說的那些狠話話,不過是不想連累她而已。但他不懂該如何去愛一個人,所以才讓肖新柔處處受盡委屈。

這一晚的雪下得特別大,外面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蘇染香包紮好傷口,回到拾香閣休息時,已到了五更天,過不了多久便是天明。

然而,這一晚卻像是過了許久一般。蘇染香輕輕倚在窗前,看着外面紛紛而下的雪,忽然有些想慕容玥了。想必現在的他正忙着處理剩下的瑣碎事務吧!

而今慕容平雖得救了,但他那身體短時間內也無法再理政,就不知這一世的慕容平還有多少時日可活。現在祁王一死,晉王又被削了王位,慕容玥便應是理所應當的太子人選,而況傳國玉玺也在他手上。

不過,依照慕容玥的性子,想必還是會歸還給慕容平……

“香美人,這麽晚了,還不肯睡?是在等我嗎?”一道久違的聲音自屏風後傳來。蘇染香回過頭,卻見屋內不知何時多了一人,而此人不是別個,正是容雲笙!

“是你?”蘇染香很是詫異。

容雲笙見她一臉的震驚和警覺,不禁邪魅一笑:“怎麽?看到我很失望?香美人希望是誰呢?難不成是我那個玉樹臨風的表弟?”

此人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揍語氣。蘇染香微微皺眉:“你是怎麽找到我這裏的?”

“衛國公的府邸還不好找?不過,香美人的房間倒是不怎麽好找,害我跑了好幾處地方才尋來。”容雲笙一臉壞笑地說道。

“你來找我做什麽?”蘇染香沒興趣聽他閑扯那麽多,便直接問他來意。

“當然是找你聊天了,自從蕭關一別,我已經好久沒見到香美人了,甚是挂念。”容雲笙輕佻地說。

蘇染香還不至于輕易聽信他這胡言亂語,只道:“容公子若是想找我聊天,還是等改日我們去外面聊罷,你這樣未經我允許闖入我的房間,傳出去不好。再說,我也有些累了,想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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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雲笙道:“可是我才來京城,找不到落腳的地兒。所以才來找你,你若是真的累了,那便休息吧,我就在這裏坐一會兒,等你醒了,我們再聊。”

此人真是胡攪蠻纏,他一個大男人在這裏,叫她如何入睡?蘇染香蹙眉道:“既然容公子沒有去處,那便先去我兄長的房間等他吧!你與他是生死之交,又同為男子,你去他的院子不會招來閑話。更何況,家兄許久未見你,也甚是挂念。”

“侯爺想我?”容雲笙微眯起眼,狐疑地打量着蘇染香。

蘇染香連忙點頭:“你與他相識雖不久,但你曾救他一命,兄長甚是感激,說你與他生死與共,相知相惜。”

當然,容雲笙偷了她大哥的兵符,依照她哥的脾氣,不将容雲笙狠狠收拾一頓才怪。不過,這容雲笙倒是很奇怪,他既然十分痛恨慕容平,蘇染香還以為這次來他會刺殺慕容平,沒想他根本什麽都沒做。

而且,她大哥說容雲笙應該還有十多天才到,但他卻今晚就到了,來得還這麽準時。

這些疑惑在蘇染香心中,不過她倒也沒打算找眼前人解惑,根據容雲笙的脾氣,他會對自己說實話才怪,所以問了也是白搭。

容雲笙看了蘇染香一眼:“看來香美人是巴不得我走了!也好,我這一路急匆匆趕來,還沒來得及休息,便先去找個地方睡一覺,醒了再來找你!”

容雲笙對蘇染香妖嬈一笑,那灼灼的桃花眼滿滿都是戲谑之意,看得蘇染香直皺眉。容雲笙走後,蘇染香便倒床休息,劫後餘生的感覺甚是微妙,很慶幸,也帶着一種後怕。

但對于慕容清的結局,她還是唏噓不已。或許他從小便被種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所以行事風格總是那麽陰鸷。但若是他好好地做一個皇子,未必不能繼承大統,他那般聰明,也算是博學多才。

這一晚太累了,蘇染香沒一會兒便沉沉睡去,她這一覺睡得特別踏實,醒來時已到了三竿。

蘇染香起床,正欲叫海棠,忽又想起海棠去照顧肖新柔了,清荷這丫頭也不知去了何處。她只好自己起來梳洗一番,待她梳洗完後一出門,便見檐下立着一人,背着手朝着院子站立,在一片素白色的映襯下,那筆挺的背影顯得格外莊重而神聖。

“殿下?”蘇染香輕呼一聲,“這裏風大,你怎麽不進屋來。”

那人轉過身,沖她微笑:“你醒了?”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蘇染香問道,她這一覺也不知睡了多久。

“現在已是午後,你可是餓了?”慕容玥問。

沒想自己這一覺便睡了大半天。蘇染香輕輕搖頭,見慕容玥眼底有些烏青,又想自己昨晚離宮時他還沒走,想必也沒時間休息,便道:“殿下昨天到現在都沒睡下?”

“睡不睡都無妨,宮中還有諸多瑣事需要我處理,也不能這麽一直拖着。不過現在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我也當着百官的面将玉玺還給了父皇,讓他重掌朝綱。我也沒什麽別的事,所以想過來看看你。你的傷勢怎麽樣?可有很痛?”慕容玥一邊問着,一邊上前去牽她的手,見手腕上還有被繩子勒過的傷痕,眼底難掩心疼之意。

蘇染香倒沒覺得有多疼,能活着便什麽都好。“一點皮外傷,不礙事。倒是你,肯定累壞了吧?該先回府上好好休息。”

“只要你安好,本王便不覺累。”

蘇染香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轉過話題問道:“不知皇上可還好?”

慕容玥輕嘆一口氣:“父皇他最近服了太多丹藥,身體不是很好。昨晚我在殿外守了他一夜,近些日子淑妃将他囚禁在千秋殿之中,他似乎有些怕了。睡了一覺之後便再也不肯在千秋殿待,他精神有些恍惚,可能是夢到淑妃和八弟了。”

“沒想事情竟會變成這樣,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是啊,其實八弟大不必如此,父皇如此喜歡他,淑妃又如此受寵,若是沒有發生此事,這天下最後極大可能都是給他留着的。”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有時候善惡便是一瞬間。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或許淑妃和皇後鬥了那麽多年,她倒是習慣于皇後那樣的對手。而你的權力并不在後宮,也并非沾親帶故的氏族關系,再加上淑妃以為晉王倒了之後,祁王便該理所當然地上位成太子,沒想皇上卻沒有如此做,所以她才會走這麽一步錯棋。皇後失勢,後宮勢力落入她的手中,也給了她可以掌控皇上的機會。或許便是這些種種原因,才接下了昨晚的惡果。”蘇染香感慨道。

“我倒覺得是因為淑妃根本不愛父皇,甚至從心裏怨着他,才有了昨晚的事。罷了,我們不談旁人的故事了,我今日來是想問你昨晚你答應本王的事情,可還算數?”慕容玥看着蘇染香的眼睛認真問道。

蘇染香微微一愣,臉色倏爾紅了起來,便低下頭嗯了一聲。慕容玥見她一臉低頭的嬌羞,不禁溫柔一笑,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過兩天我便給父皇說明心意,讓他下旨恩準我們的婚事。”慕容玥道。

蘇染香低着頭,沒有回話。慕容玥見她有些害羞,便也沒有再逗她,只說:“我這要回府休息了,晚上再來找你。”

說完,慕容玥便轉身離去。

蘇染香伫立在原地,目送他消失在回廊那頭。

“小香兒,人都走遠了,還在看得如此出神!”

蘇染香轉過頭,看了一眼來人,道:“大哥怎麽也來了?”

“就準許燕王殿下來,不準許大哥過來?”蘇謹之問道。

“大哥還沒休息吧?”蘇染香看他只有一人前來,應該還不知道容雲笙去了他的院子,或者說容雲笙睡醒了離開了?

“大哥辛苦了一個晚上再加一個大上午,一回來便來看看我們的小香兒可還好,有沒有哭鼻子。不過,現在看來,小香兒還是很勇敢,有膽色,大哥也就放心了。”蘇謹之道。

蘇染香聽他說得那麽不正經,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都已變了這麽多了,他還在拿自己當以前那個不懂事的妹妹。

“多謝大哥誇獎。”蘇染香道。

“唉!”蘇謹之嘆了口氣,“這京中待着太壓抑了,年過了我想回蕭關去。”

“這事啊,你得問皇上。”

“你說他們這些皇子為了一個位置争來争去有什麽意思,最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都是一家子人,何必呢?”蘇謹之搖搖頭,看來他昨晚也感觸頗深。

“我也不知道,或許生在哪種地方,人的心境就變了吧。有時候有許多身不由己,若是心性差一點,就容易走上偏激的道路。”皇宮的壓抑生活,她前輩子算是體驗夠了,在那樣的環境下,人的初心也容易被磨滅。

“小香兒,我上陣千百回,歷經了許多過艱難險境,卻從來沒有像昨晚這般擔心過。”蘇謹之突然換了一種口吻,低沉地一點都不像她那個意氣風發的大哥。

“哥……”蘇染香叫了一聲,卻不知該說什麽。

蘇謹之輕笑着看了她一眼:“以前上陣殺敵,雖是兇險,卻不會連累爹娘和你;但昨晚卻不同,如果昨晚我和燕王失敗,那蘇家便會遭遇滅門之禍。昨晚看到你被淑妃威脅,大哥也害怕,才終于明白你為何一再勸我退隐,也明白你為何總是不喜歡晉王。”

“大哥……”

“唉,罷了!大哥不知不覺又跟你說了這麽多奇怪的話,看來果然是因為我沒有休息好。所以就容易胡思亂想。大哥先去休息了。”說完,蘇謹之便揮揮手走了,留下蘇染香一人呆立在原地。

祁王和淑妃宮變的消息很快傳開,慕容平下令嚴懲祁王舊黨,這倒沒什麽好稀奇的。宮變,是歷代帝王最為忌諱的一件事,更何況淑妃軟禁慕容平,給他亂服丹藥,慕容平又豈會容忍得下。

不過,令所有人驚訝的是,這次宮變之後,慕容平恢複了慕容瑾的王位,依然封他為晉王。這一點便讓衆人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也變得微妙起來。

昭陽宮燈火通明,身着明黃龍袍的天子坐在龍椅上,他的眼睛有些渾濁,佝偻的背也不再有昔日的挺拔,短短數個月,他似乎蒼老了十年。自從千秋殿發生宮變後,他便不肯再在那裏住了,讓人搬到離千秋殿最遠的昭陽宮來,他似乎對那個居住了二三十年的地方厭惡至極。

“咳咳!”時不時傳來的咳嗽聲回蕩在偌大的宮殿內,顯得格外陰森詭谲。

慕容玥慢慢朝坐上的天子走去,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恭敬地對慕容平行了禮:“兒臣拜見父皇!”

慕容平擡頭看了一眼來人,咳了兩聲道:“玥兒不必多禮!這兩日辛苦你了!”

慕容玥道:“為父皇分憂是兒臣分內之事,何來辛苦。”

慕容平欣慰地點點頭:“在朕衆多兒子中,就你最讓朕省心。這麽晚還來見朕,可是有事?”

慕容玥想了想,說道:“兒臣确實有一件心事,還懇請父皇成全。”

“可是關乎嘉寧郡主?”慕容平眯起眼睛問。

慕容玥坦白道:“果然什麽都瞞不過父皇的眼睛!兒臣愛慕嘉寧郡主多時,懇請父皇賜婚!”

“咳咳!”慕容平又咳了起來,而後他又看向面前的燕王,道:“玥兒,朕已打算不日便下诏立你為太子,選太子妃之事,當昭告天下。朕倒是會讓各州四品以上官員家中适齡女子皆入京,到時候朕會親自為你選正妃和側妃。”

慕容玥聽後心下一驚,忙跪下道:“請恕兒臣愚鈍,兒臣對嘉寧郡主一心一意,此生有她為伴便好,并不曾想過要娶其他女子,也未想過要納側妃之事。”

“荒謬!咳咳!”慕容平一時激怒,又猛地咳嗽起來。慕容玥恭敬跪在地上,一時不敢再說什麽。片刻之後,慕容平又恢複了慈祥的口吻道:“你是朕今後的儲君,豈有不納側妃之理?為了今後的大榮基業,你與蘇染香的婚事,朕不會同意的。”

“父皇此言何意?”慕容玥問道。

“此女子陰險狡詐,唆使季孟雨暗害晉王,此等心機她以為朕不會知曉?只是那時朕一時氣糊塗了,又當着百官的面,所以才不得已讓削了晉王的封號。蘇家的權勢日益強大,現在天下有人不知朕這個天子,卻無人不知衛國公和武定侯!原本朕也以為若是能與蘇家聯姻,便能安撫住他們,讓他們更好地為我大榮效力。然而,蘇家軍竟然沒有經過朕的允許,便悄然入京,這等心計,完全沒将朕放在眼裏,其心可誅!咳咳——”

慕容玥沒想他會這般想,這次蘇家軍入京,其實是容雲笙暗中操作的,他入京的目的,應該是坐上的天子;但他為何一直沒有下手,卻又令人匪夷所思。

“父皇想必有所誤會!蘇家軍雖然擅自入京,但正是因為有他們趕來得如此及時,兒臣才能及時救下父皇,還請父皇明鑒!”慕容玥道。

“你說得對,他們這次立了大功,所以朕也網開一面沒有追究他們的殺頭大罪!”慕容平冷聲道。

慕容玥心下明白了一些,皇上這是忌憚蘇家!

“玥兒,你還年輕,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也想得天真。朕經歷了這麽多事後,才發現這世上誰人都不可信,而且對帝王基業來說,外戚太強是一件可怕的事!蘇家目無君主,你若娶了蘇染香為妃,今後處處都會受制于蘇家,今後蘇家還有可能篡權奪位!”慕容平眼底閃過一絲厭惡和殺氣。

慕容玥也是一驚,他沒想慕容平會如此猜忌蘇家,便忙道:“兒臣相信衛國公和武定侯的品行和忠誠!”

慕容平嘲弄地冷哼一聲:“相信?朕何嘗不相信淑妃那個賤女人和你八弟!當年的朕也是如你這般天真,以為對一個人好,她便也會對你好。若非朕當年傻傻地相信了淑妃一家,讓他們掌了大權,又怎會有昨日的事?玥兒,這世上最複雜的便是人心。你切莫因這個有歹毒心機的女子而辜負了朕對你的厚望!朕看你手上也有不少人馬,現在朝中大臣也對你誠服,你現在正好可以借此牽制住蘇家軍,同時也将衛國公在朝中的勢力削弱。”

慕容玥眼神一沉,原來皇上竟然想讓他動蘇家!

“父皇,此事萬萬不可為!蘇太後當年對父皇有恩,而衛國公對父皇也忠心耿耿,武定侯更是為了我大榮的江山出生入死,如果兒臣這麽做了,豈不是讓天下有志之士寒心?這次能将父皇救出,蘇家軍也在其中立下了大功,還請父皇不要這麽想,要是被旁人知道……”

“旁人知道又怎樣?現在天下都是朕的,就算朕想要收回蘇謹之手上的兵權,他們也該将兵權雙手奉上!咳咳!”說着,慕容平又猛地咳嗽起來。

慕容玥見他争得面紅耳赤,他對蘇家的态度已然難憑自己三言兩語而改變,就算再這般争論下去,也不會争論出什麽結果來。慕容玥想了想,正色道:“父皇,你身體尚未康複,該多加休息,兒臣便不打擾了。兒臣對嘉寧郡主是真心一片,此生非她不娶,至于選妃之事,便不勞煩父皇挂心了。後日便是新春,還請父皇莫要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兒臣明日再來與父皇團年。”

說罷,慕容玥便給他磕了個頭,起身離開了。慕容平氣得猛咳,将手邊的玉杯扔到地上,外面候着的王公公聽到屋內的聲響,又見慕容玥一臉肅然地離開,忙進殿來伺候。

自打上次蘇青文和朝中那些老臣一起去宮中營救皇上後,他們這群老臣現在倒都走得近了,或許都一起經過過一番生死,又都到了日薄西山的年齡,所以幾個老頭也常常來蘇家作客。

方氏聽說李大人家的長孫女長得端莊,而且年芳二八,便特地邀了李大人家的夫人和長孫女等女眷過府作客,實則是想撮合蘇謹之的人生大事。

不過,依照蘇謹之的脾氣,若是讓他知曉,定然一大早便偷跑出府,不到晚上不得回來。所以,方氏特地囑咐下人和蘇染香不得給蘇謹之通氣。

蘇染香倒也見過那名李家小姐,确實出落得很标致,性格也大方得體,若是自家大哥有福氣娶回來,也是一樁良緣。

方氏讓蘇染香今日陪李家小姐游園,沒想等她收拾好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容雲笙和李家小姐在園中聊得正歡,而她那個大哥不知去了何處。說起這個容雲笙也是個怪人,別處不住,偏要在他們蘇家住下。

她爹和娘聽說容雲笙救過她大哥,待他還特別好。而容雲笙也一點都不客氣,真當蘇家是他的閑雲寨一般。他是燕王的表哥,如果他不喜歡軍營,其實更該去燕王府住。

蘇染香看那李家小姐笑得那麽甜,忽然為他那個娶不到老婆的大哥非常擔憂。

“喲,郡主終于出來了,李姑娘在這裏等了你很久了。”蘇染香一出現,容雲笙便笑道,與平時的輕佻不一樣,此刻的容雲笙倒是少見的正經。

蘇染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對李家長孫女道:“李小姐久等了,我們蘇家也沒什麽好玩的,不過大哥院子裏種了一叢君子蘭,這兩日開得正香,我們過去看看罷!”

李小姐點點頭:“沒想侯爺也喜歡蘭花,那便有勞郡主帶路了。”

蘇染香邊走邊道:“蘭花是大哥的最愛。氣如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這是大哥最喜歡的兩句詩,可惜他在京中的日子不多,而蕭關那邊常年征戰,他得時刻操練士兵,也沒什麽閑工夫種蘭花了。”

“侯爺保家衛國,不失男兒本色,很是令人欽佩。”李小姐贊道。

“可惜他就是有些時候笨,不懂得哄女孩子開心,所以到現在二十五六了,還獨身一人,娘親都為他操碎了心。”蘇染香嘆道。

“侯爺志在四方,可能不懂兒女情長,不過他這番志向卻是很令人敬佩。”

“是啊!想在下與侯爺在蕭關擊退敵人時的豪情萬丈,在下也很懷念。”容雲笙奇怪地插了一句,讓蘇染香不禁心生警惕,他這到底是想幹嘛?

“剛才容公子也給小女講了許多蕭關的生活,倒是挺有趣的,說得小女都有些向往了。”李小姐笑道。

“李姑娘若是喜歡,今後有緣的話,在下很樂意帶你去看看。”容雲笙道。

蘇染香倒是瞧出一點門路來了,敢情這容雲笙喜歡上了李小姐?這不會這麽巧吧?蘇染香遲疑地打量這容雲笙,見他看李小姐的眼神情意綿綿,而那李小姐被他看得也極為嬌羞。蘇染香覺得她哥這門親事還沒看到人就已糊了。

“說起花,侯爺似乎最愛的不是蘭花,而是稻花。在下倒沒聽侯爺念過什麽關于蘭花的詩,倒是經常在稻花香的時候說今年會有一個好收成。”

“噗——”李小姐忍不住笑了起來,“稻花香裏說豐年,倒是足見侯爺愛民之心。”

蘇染香狠狠地瞪了容雲笙一眼,他這存心是來搗亂的,自己好不容易給她哥樹立的穩壓形象,就這麽被容雲笙給毀了。

說着說着,幾人便到了蘇謹之住的院子,蘇謹之剛剛起床,正随性地穿着裏衣便站在門口,頭發也亂蓬蓬的還沒來得及梳理。

李小姐見了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忙低下頭,不敢去看蘇謹之。蘇染香看他蓬頭垢面的樣子,也不禁搖頭。

蘇謹之倒是一臉泰然:“今天是什麽好日子,怎麽一大早我這院子裏就如此熱鬧?”

“哥,你先去梳洗好再出來罷!我見你這院子裏的蘭花開得正好,帶李小姐過來看看,你別唐突了佳人。”蘇染香道。

蘇謹之看了一眼李家長孫女,又看了一眼容雲笙,道:“容公子來得正好,我有一事要單獨問你。”

容雲笙勾唇一笑,對李小姐和蘇染香道:“在下有事,便先離開了。郡主可要帶李姑娘好好賞蘭。”

蘇染香只覺莫名其妙,便與李小姐在院子坐了許久,見蘇謹之和容雲笙還沒出來,只好作罷,帶着李小姐去方氏那裏了。

最終,李小姐自然是沒看上蘇謹之,這事氣得方氏黑了幾天的臉。再過一久,蘇謹之便要離京了,慕容平已經答應蘇謹之回蕭關,若是蘇謹之的親事還定不下來,那蘇家真的可能就要斷後了。

不僅蘇謹之的婚事定不下來,蘇染香與慕容玥的事也沒個音訊。

其實慕容玥不說,蘇染香也知道肯定是慕容平不同意。

從那日自己被淑妃劫持的事便可看出,慕容平很希望自己跟着淑妃一起死。大家當他是氣得糊塗了,一心想置淑妃于死地,但蘇染香清楚,慕容平想要弄死的,可不止淑妃一個。晉王之事,他定然知道是自己故意為之,而且這一次蘇家的權勢和名聲又勝往昔,他已經容不下蘇家了。

不過,他也沒有動蘇家的本事,所以他現在能做的,便是在這些事上讓自己不如意。他知道慕容玥孝順,所以才這般刁難。

蘇染香平靜地走在街上,身後跟着喋喋不休的清荷:“小姐,燕王殿下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何他最近都不來找你了?會不會是因為他現在不需要小姐了,便對你不理不睬了!如果是這樣,那委實可惡!不過,燕王殿下可以為你連性命都不要,又不像是那樣的人……”

蘇染香聽她念得有些煩了,便道:“皇上現在龍體抱恙,燕王殿下要忙的事情可不少,沒空來也在情理之中,你便不要再念叨了。小小年紀,便該無憂無慮地玩,不是你的事情便不該去管。”

“是是是!小姐教訓得是!小……小姐……晉王殿下!”

蘇染香微微一愣,朝着清荷視線看去,沒想當真看到不遠處的路旁立着一面容冷峻的人。蘇染香與他四目相對的瞬間,也不由得心生警覺——她可把握不準慕容瑾出現在這裏的意圖。

“嘉寧郡主。”看到對方眼裏的警惕,慕容瑾主動開了口。

“晉王殿下。”蘇染香禮貌地回道。

數日不見,慕容瑾變了許多,他好似終于從那段頹然的日子中活了過來,整個人沒了往日的霸道和張狂,倒是多了一分沉穩冷靜。

“不知殿下這是要去往何處?”蘇染香問道,打破了這片尴尬。

“本王今日是來找你,想問你一事。”慕容瑾道。

蘇染香倒是奇了,便問:“不知晉王殿下想問何事?”

“你可知我王妃的下落。”

沒想他竟是問季孟雨,莫非他知道了什麽。蘇染香拿不準他尋季孟雨的目的,便也不敢随便告知他,更何況,現在的季孟雨和季新建過得挺好。這種難得的寧靜,蘇染香并不想慕容瑾去打破。

“晉王殿下說笑了,你的王妃,我又怎會知道?”蘇染香笑了笑。

“果然你也不願告訴我麽?”慕容瑾淡淡地說了一句,語氣裏有些落寞。

蘇染香不知該如何回應,難道人都是如此,等到失去後才懂得珍惜麽?不過想想前世的自己,好似也一樣。

“她過得很好,殿下不必擔心。季姑娘和季大人都是飽讀詩書的人,或許他們希望更多的人能讀書識字,做個有才學的人吧!我所能告知的,便是這些,剩下的便看殿下與他們的緣分了。”蘇染香道。

而今的季孟雨和季新建在青州一帶定居,他們在那邊開了個私塾,還收了許多女子入學,女子由季孟雨教授,男孩則由季新建教導,日子倒是過得十分充實。

蘇染香也不知道告知慕容瑾對季家父女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慕容瑾也未必能找到他們。

“多謝郡主!”說完,慕容瑾便離開了,走了幾步後,他又回過頭,對蘇染香道:“三哥為你連太子之位都不要了,父皇很生氣,他在昭陽宮前跪了整整三天,最後昏了過去。你今後可要對他好一點,莫要向對我這麽狠了。”

蘇染香一怔,失魂落魄般地朝燕王府趕去。

“郡主,你總算來了。殿下等你很久了,你進去看看他罷!”一入燕王府,王總管便老淚縱橫地說道。

蘇染香點點頭,朝慕容玥的房間走去。

床上的人閉着眼,他的臉色有着少見的慘白,蘇染香的心忽地疼起來,她從來沒想過他竟能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是自己有愧于他的愛。

熟睡的慕容玥顯得格外恬靜,那雙溫潤的眼睛被幹淨的睫毛一根根覆蓋,俊美得如同畫裏走出來的人一般。蘇染香有些貪婪的看着他的睡顏,這種時候她可以肆無忌憚,反正不會有人知曉自己這癡傻的模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床上人終于動了動,那如羽翼般的睫毛微微顫動,一雙深不見底的明淨眸子便顯現出來。看清坐在床邊的人,慕容玥似有幾分不敢相信,不過他很快便回過神來,對蘇染香輕輕勾唇一笑:“你都知道了?”

蘇染香将欲掙紮起來的他又按了下去:“傻瓜!你當真為了一個女子而舍皇位麽?哪裏有這麽傻的人!”

“這個女子可不是普通女子,是我的染香。如果我不當太子,這天下依然會有序運行,但若不能有染香陪伴,我這一生又有何快樂?我此生都中規中矩,便讓我任性這麽一回罷!”

“你……”蘇染香有些語塞。

“不過,父皇終究還是疼我的,他已經同意了我們的婚事。”慕容玥笑道,那彎彎的眼睛裏滿滿都是寵溺和幸福。

蘇染香撲在他懷裏,輕輕地勾了勾唇,上天待她不薄,讓她收獲了如此多的東西。

“今後你不可如此任性!這種天跪在地上還得了!你的腿可有事,讓我看看。”蘇染香起身,帶着些許責備心疼地說道。

慕容玥卻忙抓住她的手,道:“沒事,就是有點麻了,大夫讓我多休息幾日便可恢複。不然我肯定早就過來給你報喜了,不過這樣也好,可以在府上得幾日的清閑。”

蘇染香有些遲疑,慕容玥不想讓她看到,是怕她傷心自責罷!如果真有他說得那麽簡單,他怎可能躺床不起。前世她也曾在慕容瑾的宮門前跪過,那種感受她比誰都清楚,絕非他眼下說得如此輕松。

“以前是你去我府上找我,現在便換我來你府邸陪你罷!今天我在街上遇到晉王了。”蘇染香淡淡地說道。

慕容玥輕哦了一聲:“五弟他和你說了什麽?”

“他問我季姑娘的事情,我本一點都不想告訴他,畢竟他曾那般傷害過季孟雨,而現在季姑娘和季大人在青州都過得好好的,我私心不想讓他去破壞他們的平靜。”

“但是你還是告訴他了。”慕容玥微笑道。

“是啊,我還是告訴他了。我看他精神不錯,也變了許多,所以提點了他一下,能不能找到季孟雨,便看他自己的本事。而季孟雨是否會原諒他,那便是他們的事情了。”蘇染香道,經歷這麽多變化,她感慨不少。

“罷了,我們就不說別的了,來談談我們的事情……”

新年一過,便到了春天,萬物複蘇,處處莺飛蝶舞,似乎一切都那麽美好。

慕容玥被立為太子,同時皇帝賜婚蘇染香與慕容玥,兩人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三,國公府和燕王府一派喜氣洋洋。本來蘇謹之年後便要回蕭關,就因要趕蘇染香和慕容玥的婚事,所以便又多待了一段時間。

蘇染香的婚事一定,方氏又是喜又是愁,喜的是女兒終于要出嫁了;愁的是她那個娶不到老婆的獨子依然沒有姑娘肯嫁。他們蘇家的香火,只怕就要從這裏斷了。

可惜方氏再急也沒用,蘇謹之完全沒有一點危機意識,說急了便天天跑出去喝酒打獵的,連個人影都看不到,氣得方氏直罵。好在還有個嫁給太子的女兒,不然她這老臉都不知往哪裏擱。

而就在蘇染香大婚當日,肖新柔臨盆了,她這些日子身體不太好,蘇染香給她請遍了京中的大夫,也不見什麽效果。

太子府裏衆人正等着鬧洞房,忽聽國公府的人來報肖新柔難産,這洞房也沒入成,便又匆匆趕往國公府。聽着屋內的慘叫,蘇染香擔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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