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

秋殿外。榮國的皇帝崇尚節儉,所以就算是皇帝住的地方,與其他朝代比起來也要小許多。

今晚這千秋殿外圍了兩隊人馬,緊張地對峙着,讓這原本高雅莊重的千秋殿人山人海,如同鬧市。

其中,蘇染香看到了好幾張熟悉的面孔,齊盛、馬小虎、荀雲濤等都在。能見到他們,難道是容雲笙提前到了?但這也太湊巧了吧?她大哥說他還有十多天的路程,怎麽可能如此早到?

不過,這說明她哥和燕王又多一分勝算,這倒算不得什麽壞事。

蘇染香明顯看到淑妃臉色微微一變,看來她對這裏的情況應該不是很了解,不然她不可能剛才如此趾高氣昂,現在的臉上卻隐隐浮現出凝重之色。

“娘娘,染香勸你還是識時務為俊傑,或許你還可以保下祁王殿下一命。但若你真要不見南牆不回頭,那祁王殿下或許真的會成為一個為權勢而早逝、且不得入皇陵的皇子了!”蘇染香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可以讓淑妃聽個清楚明白。

淑妃似有幾分遲疑,不過這種遲疑卻很快便消散,她又換成那張帶着妖邪之氣的笑臉:“郡主還是不要得意得太早,一切都還沒成定局呢!不過,若是祁王要走,本宮也會親自送你一程,要走大家一起走,這樣才熱鬧,你說是不?”

蘇染香輕輕一笑,沒有回應她。不過,現在的蘇染香可不想死,她才剛決定要好好地生活,尊重她爹和她哥的想法,也誠懇地對待自己的心,給燕王一次機會……

她還有許多前世沒能得到的東西和幸福,這一世她不想錯失。

淑妃看着蘇染香臉上那風輕雲淡的笑意,從未覺得如此刺眼過。她妖邪地笑着上前幾步,蘇染香便感到自己的後背被人用銳利的東西抵住了。

“淑妃娘娘親自動手,倒是讓染香受寵若驚。”

“不想死得太難看,便規矩點。”淑妃的語氣可見陰毒,不過也沒了剛才的泰然,看來她到底還是慌了。

蘇染香讪讪一笑,別說淑妃,其實她自己現在也很害怕。前世她一無所有,被慕容瑾害時倒覺得解脫居多;不像現在,她還有許多挂懷的東西。

很快,她們便步入千秋殿的大門。

走進去,便可看到一身着明黃色龍袍的人正端坐在龍椅上,他的臉有些疲憊和滄桑,帶着久未見日光的蒼白病态,但那雙眼卻銳利陰狠,如刀一般。

在他下面,是當世那個被世人稱之為溫潤淡薄的燕王,而在殿內另一邊,則是被楊雄和曹仁貴押着的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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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還有蘇謹之、容雲笙以及朝中一幹被祁王扣押的大臣,不過那些大臣已被解救,而祁王的親信則被燕王的人押着。

“祁王率禁軍逼宮,現已被抓獲,如有再負隅頑抗者,殺無赦!”楊大人高喝一聲。他聲如洪鐘,自千秋殿傳開,似在昭告天下一般。

而今大勢底定,但慕容玥卻絲毫都高興不起來。自蘇染香一進殿,他便發現了,他沒想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蘇染香!

是他的疏忽,才讓祁王的人有機可乘!

他暗中捏緊了腰間的劍,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渴望殺戮。

蘇染香淡淡地掃了殿內一眼,見她爹、她大哥和慕容玥都安好,她便也放心了許多。不知為何,此刻遇上這種生死大事,蘇染香卻沒了前世的恐懼和絕望,就連剛剛在那間陋室裏的恐慌在這一刻也似消散了一般。

慕容平陰鸷地盯着淑妃,淑妃眼裏閃過一絲愕然,不過她很快便大聲笑了起來。她的笑聲是蘇染香從未聽過的尖銳,跟她印象裏那個千嬌百媚的淑妃完全不符。

“賤人!枉費朕對你如此寵愛,你卻與你那個孽子一起合謀逼宮,将朕軟禁不說,還給朕吃那些要人命的丹藥!咳咳——”慕容平怒不可遏,但他久卧在床,聲音已有些沙啞,激動時便猛咳起來。

淑妃聽了他的話後,笑得更歡了,甚至眼淚都笑了出來:“你對我寵愛?你不過是于心有愧罷了!當初你貪圖我的美色,借着酒勁強占了我,所以這些年你便作出一副對我寵愛的樣子。你若真愛我,為何一直遲遲不肯立清兒為太子?你讓晉王牽制清兒便罷了,清兒在你身邊這麽多年,對你一片孝心,你卻寧可信燕王,也不信清兒!”

她說到後面幾近歇斯底裏,蘇染香只覺耳膜都要被她震破。但若說慕容平偏袒燕王,這女人也未免太敏感。

自古帝王便喜歡玩權衡之術,他同時看中晉王和祁王,或者同時倚重燕王和祁王,都不過是不想一方獨大威脅他的帝位。

用這種眼光來看慕容平的意圖,她顯然是敗給了自己的心魔。

☆、九十五章

慕容平氣得直咳嗽,他沒想到淑妃如此不識好歹,絲毫不念及他對他們母子的恩寵,反而指責他偏心!還将當年的舊事拿出來說,他能看得上她,她不懂感恩,反而還說自己玷辱她!

“你這個賤女人!在此信口雌黃,來人!把她給我打入冷宮!”慕容平怒喝道。

然而,在場卻沒有人敢上前。慕容平掃視了殿內那些侍衛一圈,見他們一個個垂着頭裝作沒聽到的樣子,不禁感到顏面掃地。

淑妃挾持着蘇染香,笑得格外猖狂:“慕容平!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你看你一聲令下,還不是沒人聽命于你!醒醒吧!你早就不是能號令天下的人了!”

淑妃笑得格外放肆,慕容平怒視着她,她卻将他的怒憤根本不放在眼裏。慕容玥和蘇家父子則時刻都關注着蘇染香,深怕淑妃盛怒之下真對蘇染香下了手。

慕容平現在也是明白過來,他在這裏的話已經沒多少分量,蘇染香在淑妃手上,他們都不敢上前,便是因為慕容玥和蘇家父子沒有表态。

“玥兒,還不快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拖出去處理了!”慕容平對慕容玥施壓道。

慕容玥的臉色是少見的冷峻:“父皇,嘉寧郡主還在淑妃娘娘手上,我們不宜亂動。”

蘇青文臉上的表情也甚是微妙,只冷着臉站在一旁,手卻緊拽着。慕容玥說罷又對淑妃道:“娘娘,我們有話不妨好好說,你将郡主放了,我們也放你和八弟一條生路。”

淑妃聽後笑得特別歡:“放我們一條生路?騙誰呢!既然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了,本宮也沒想着活着出去,你別以為能騙得了我放郡主!本宮要死,也會拉着她一起走的!”

“娘娘如此看得起染香,染香倒是受寵若驚,娘娘和祁王兩條命陪我一起上路,我也覺得是自己賺了。不過,我倒是有些替祁王殿下不值了。”蘇染香悠悠地說着,她的聲音是那麽平和,好似現在被劫持的人不是她一般。

慕容清聞言警惕地看向她,蘇染香這個女子他一直小瞧了,不知她現在又要耍什麽詭計。

只見蘇染香對他勾唇一笑:“殿下這一去,他便再也見不到他那未出世的小世子了!現在肖姐姐都已六個多月的孕期了,再過兩三個月,小世子便會出身,到時候他也成了個沒爹疼,又被外公家嫌棄的孩子。想想也是可憐。我這一走,也不知燕王殿下是否還會收留他們母子……”

慕容清臉色十分難堪,他愣在原地,似有幾分震怒,又似有些悔意。淑妃的利刃往前刺了一下,蘇染香吃痛,悶哼了一聲。

慕容玥見了淑妃的動作,一慣溫和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底裏殺意凜然。

“清兒,莫要信這個女人在此信口雌黃!她不過就是想活命而已,我們都難逃一死,若不拉她一起,豈不是太便宜燕王和蘇家了!”淑妃陰狠地說道。

蘇染香嘲諷地笑着:“我所言到底是真是假,祁王想必比誰都清楚。若是肖姐姐真與燕王在一起,我怎會當真容得下她?那日肖姐姐倒在雪地裏,孩子差點也沒了,是燕王殿下帶她去看的大夫。蘇家人多事雜,我們才将肖姐姐安置在燕王府,祁王若不信,大可以問燕王府的人,也可派人去仁心堂問。”

慕容清疑惑不定,這個消息來得太晚了,晚得已無轉圜餘地。這些天來,他的煎熬、怨恨,似乎在這一刻又全都傾塌。

他還有個未出世的世子!肖新柔并未背叛他!他似乎又能明白那日肖新柔淚流不止的緣由。

然而,這又能怎樣呢!他都已經這樣了,他已經一無所有了,才來告訴他這些!

慕容清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悲涼而又嘲諷,似乎在笑自己愚蠢,笑自己可悲。

淑妃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她苦心經營的一切,都要結束了,連着她和祁王。她也不知這一世何為對何為錯,自她與慕容平發生關系之後,她的命運就注定了悲劇收場。

她是他們家族的驕傲,因為她天生麗質,所以當年慕容平來他們家的時候,她爹就給慕容平下了一種催情的藥,讓慕容平将她給強了。

那時她還心念念想着自己的青梅竹馬,沒想卻被自己的爹暗算,與天子有了孩子。她理所當然地成了慕容平的妃子,入了這幽深黑暗的深宮,從此斷了情,她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她娘家平步青雲的工具。

她對慕容清,其實也并沒有那麽多母子情深,慕容清的存在時刻提醒着她那段不堪的記憶。但慕容清也确實是她的□□,是她在這場鬥争中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棋子。

現在的慕容清有些讓她感到害怕,因為她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他是個可憐的人,跟她自己一樣。她的可悲是慕容平造成的,而慕容清的可悲,更多是她逼使的。

“清兒,莫要聽她在此妖言惑衆!”淑妃尖聲說道,這一刻她已經不允許慕容清心生動搖。

她剛說完,殿門口便走來幾人,為首者是方氏,她身後則依次是肖新柔、王總管、海棠和清荷。

原來蘇染香被人劫走之後,海棠和清荷便帶着方氏去了燕王府,肖新柔得知祁王謀反之後,決定見慕容清一面,希望他不要走這一條不歸路。沒想他們還是來晚了,到宮門的時候,宮變已經發生,好不容易等到大勢底定,曹仁貴才帶着他們進來。

“殿下!”肖新柔慢慢朝慕容清走去,她眼裏帶着些淚,不過步子卻很堅定。

慕容清如遭雷擊,怔在原地,半天才問:“孩子真的是我的麽?”

肖新柔咬着唇點了點頭:“我雖有意靠近你,但卻從未想過要害你,在感情上,新柔也未曾騙過殿下。我和孩兒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我們不要再走錯路了好嗎?今後我們尋一處清淨的地方,過只有我們幾人的平凡日子,不要在涉足這些争權的風波中可好?”

“晚了,新柔,一切都晚了。我已經沒有機會了,你還是趕緊走吧,能走多遠是多遠,去一個沒人找得到你的地方。”慕容清說着,也流下一行淚。

肖新柔輕輕搖頭:“新柔不走,我只願與你在一起。”

淑妃覺得這一幕格外刺眼,她怒喝道:“清兒,他們全都是騙你的!他們早就串通好了,你千萬不要在這時手軟!”

慕容清只覺厭煩不已,這些天來他日夜受着煎熬,他早就厭倦了。蘇染香見淑妃這般說,便道:“淑妃娘娘,祁王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你不為祁王着想也就罷了,還處處教唆祁王,現在還想阻止祁王和他的妻兒相認,你果真是蛇蠍心腸,被你自己的仇怨蒙了心!”

淑妃一聽蘇染香揭穿自己,便怒不可遏,手上的匕首又往前了一分,蘇染香的後背已經隐隐染出了一朵血花。

慕容玥不禁往前走了一步,那淑妃見狀忙拽緊蘇染香:“燕王不要亂動,本宮的手已經酸了,若是不小心傷到了她,可就怨不得本宮了!”

慕容玥頓下腳,眼神緊緊地看向蘇染香和淑妃。淑妃現在已是完全癫狂的狀态,死死拽着蘇染香,猶如拽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慕容平坐在龍椅上,垮着一張病态的臉,眼中也是一片不明的陰鸷。他倒是沒再說什麽,這場戲會如何收場,他也極為期待。

蘇家的人已經擔憂得要死,他們怎麽也沒想到蘇染香會被淑妃暗中帶走。現在蘇染香正在生死關頭,方氏和海棠清荷哭得稀裏嘩啦,蘇青文鐵青着臉,蘇謹之眼裏的殺氣也是不言而喻。

“母妃,放了她罷!”慕容清頹然地說了一句,顯然他對這話也沒多少信心。

淑妃像是聽到一個好笑的笑話般,笑得花枝亂顫:“清兒,看來你也被他們的好話騙住了,我們放了她,誰來放了我們?我們苦心經營這麽多年,就算最後失敗了,也該轟轟烈烈才對,而不是俯首稱臣!”

“我可以放你和八弟離去,永遠不追究你們今日之過,只要你放了郡主!”慕容玥沉聲道。

“慕容玥,你膽子倒是不小嘛!皇上都還沒發話,你便搶着替他定下了主意,你不是狼子野心是什麽?”淑妃開始亂咬人。

慕容玥轉身對慕容平跪下:“懇請父皇開恩赦免淑妃娘娘和八弟的死罪!”

随即,蘇家和朝中一幹老臣也紛紛跪下,請慕容平放他們生路,同時也好救下蘇染香。

慕容平而今成了這個樣子,哪裏肯放過淑妃,奈何現在所有人都這麽逼迫他,讓他眼裏的陰鸷之色更深了一些。淑妃一臉得意地笑看着慕容平,這個讓她強顏歡笑十多年的男人,她從來沒有覺得有心頭現在這般痛快過。

看慕容平騎虎難下的樣子,真是大快人心。淑妃道:“看到沒有,這便是你們效忠的皇上,絲毫沒把別人的命看在眼裏,無論誰人的命,跟他的威嚴比起來,都算不得什麽!衛國公,侯爺,你們蘇家要犧牲郡主來成全他麽?本宮看,你們不若現在便擁立祁王為新皇,保管你們蘇家世世代代都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大膽!你這個惡毒的瘋女人!不得在此煽動他人!玥兒,此人朕交給你處理!”慕容平道。

“看到沒有!皇上的意圖再明白不過!小郡主,他根本沒将你的命放在眼裏,如果你們擁立祁王,本宮絕對不會取燕王的命。但若你們現在幫皇上,此番過後,他定不會留你們!”淑妃說道。

慕容平氣得臉色漲紅,怒視着淑妃,恨不得将她碎屍萬段。他曾對她的好,這一刻全都成了他的悔和恨!見到慕容平氣成那樣,淑妃笑得極為開心,那尖銳的笑聲在這寂靜的殿中顯得尤為突兀。

而就在此時,跪在地上的慕容玥突然一個旋身,朝淑妃襲去。淑妃本能地躲開,蘇染香趁機抓住淑妃持着匕首的手腕,在淑妃驚詫的瞬間掙開了她的鉗制。一旁的蘇謹之見狀趕緊過來扶住了蘇染香,将蘇染香帶到方氏身邊。

沒了被蘇染香作為保護盾牌的淑妃很快便被慕容玥控制住,淑妃也不掙紮,只冷冷地笑着,似在嘲笑命運,又似在嘲笑自己。是她太大意了,但這一切也結束了。

見淑妃被控制住,慕容平才掙紮着想從椅子上起來,不過他身體太虛,站起來都艱難。還是一旁的王公公眼尖,扶了他一把,他才顫巍巍地起了身。

慕容平有些蹒跚地在王公公地攙扶下走向淑妃,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下:“朕自認待你不薄,這些年你想要什麽,朕沒給你?你卻一心想要置朕于死地,你真是其心可誅!”

“我想要的東西,早就被你給毀了,你還好意思裝聖人?”淑妃咬牙切齒地死瞪着慕容平,那雙妖媚的眼裏滿滿都是怨毒和恨意,“今日我走到這種地步,也沒想過還要活,你一刀殺了我吧!”

慕容平顫抖着手去抽旁邊侍衛的刀,那明晃晃的刀鋒在滿堂宮燈下顯得那麽冷寒,比外面的風雪還要刺骨。淑妃直直地盯着慕容平,嘴角忽而牽出一抹妖邪的笑意,顯得那麽詭谲。

慕容平這才發現,和眼前的女子生活了這麽多年,她也漸漸老了,不似最初那般明豔的少女模樣。再美的美人,也有遲暮的一天。她這般瘋狂地笑起來時眼角已有幾絲魚尾紋,訴說着這些年來的風霜。

“殺了你?”慕容平冷淡地說着,語氣裏聽不出什麽息怒來,“你确實該死,一刀了結你的性命,簡直難消朕的心頭之恨,以及朕這些日子來受的屈辱!咳咳--”

慕容平說着,又猛地咳嗽起來,他頓了頓,等這口氣順了,他又繼續道:“你給朕暗地裏服用金丹,還騙朕是強身健體的妙藥!朕寵你信你,你卻一心要置朕于死地,逼迫朕拿傳國玉玺給你不成,你便将朕軟禁!你如此害朕,現在還想解脫?朕會讓人将你打入冷宮,讓你像狗一樣地活着,生不如死!”

慕容平狠狠地将刀扔到地上,發出一聲清脆而尖銳的聲響,他不耐道:“把這個毒婦給朕用狗籠子關着,給她戴上狗鏈子,讓她像狗一樣活着。今後沒朕的允許,她不能死!”

淑妃錯愕之餘眼底閃過一絲懼意,随即她又笑了起來:“慕容平啊慕容平,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如此小氣、計較,心狠手辣,但凡得罪過你的人,哪個能有好下場。你這招确實毒,本宮都甘拜下風!”

淑妃笑着笑着又哭了起來,這樣的茍活只有無盡的屈辱,比死亡更令人恐懼。她曾是那麽高傲尊貴的人,怎能受這般侮辱?

一旁的慕容清也是第一次見到慕容平這般狠絕的樣子,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而吩咐完下人後,慕容平又看向了慕容清,那冷冷的眼神,讓慕容清從骨子裏感到陰冷。

肖新柔見狀忙跪着道:“皇上,民女鬥膽,懇請皇上饒祁王一命!”

慕容平看都懶得看她一眼,慕容清倒是沒想到自己如此對肖新柔之後,她現在還會替自己求情。慕容清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随即又冷冷一笑,嘲諷道:“本王是何身份,何懼一死?你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哪裏來便去哪裏吧?你若再對本王糾纏不休,本王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肖新柔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詫異地看向慕容清,但見慕容清眼裏盡是嫌惡之色,她竟不敢相信,愣在原地不知當如何是好。

蘇染香對海棠使了個眼色,海棠和清荷壯着膽子去将肖新柔扶起。那肖新柔萬念俱灰,兩眼無神地呆在一旁,若不是清荷和海棠扶着她,只怕她連站都站不穩。

慕容平看了慕容清一眼,慕容清道:“父皇,這是兒臣最後一次這般叫你。兒臣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也沒臉為自己開脫,兒臣只有一個小小的懇求,懇請阿爹讓我給娘親磕個頭。”

慕容平心頭微微一動,慕容清是衆多皇子中唯一一個他看着長大的皇子,小時候親自教授他為人之道為君之道。這一聲阿爹仿若喚起了慕容平心底那些溫暖的回憶,小時候的慕容清粉雕玉琢,聰穎可愛,惹人愛憐,慕容平最喜歡抱着他在禦花園裏玩,那時的他們就像是平凡幸福的一家子。

慕容清平日裏雖有些驕縱,但平時對他也是極好的,唯有這一年,他與自己疏遠了不少。如果他沒有這麽一個自私自利的母妃,或許又不一樣罷!

慕容平雖是寒心憤怒,但還是不忍拒絕他這最後一個請求,便頓了頓,帶着幾分疲憊的語态道:“去吧!”

控制慕容清的侍衛這才松開他,慕容清慢慢走向淑妃,在淑妃面前跪下給她磕了個頭:“母妃,清兒不孝,請原諒清兒的自私。希望來世我們都能過平凡的日子,不要背負那麽多本不屬于我們的東西。”

說罷,慕容清忽然拾起地上的匕首,朝着淑妃刺了一刀。他動作極快,旁邊的侍衛還來不及勸阻。淑妃頓時便倒下,血沿着她的鳳袍流出來,染成了一團明豔的紅。

淑妃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眼神裏有着些許複雜,或許在這一刻,她對自己此生唯一的兒子才有那麽一種憐惜和悔意吧!很快,她便閉上眼,她的唇邊漾着一抹笑意,似解脫了一般。

周圍的士兵倒是出奇地都沒有上前去抓慕容清,淑妃一走,殿內又恢複了死寂。如此多人在場,卻連呼吸聲都難聽到,唯有外面凜冽的風雪聲顯得那麽清晰,那麽冷寒。

慕容清拾起慕容平扔在地上的刀,對着自己的脖子橫抹了一下,頓時鮮血四溢,染了一地的紅。

“八弟!”慕容玥低聲喊了一句,慕容清淡淡地看他一眼,嘲弄地笑了笑。

衆人皆是一驚,只覺今夜冷寒刺骨,這殿內熊熊燃着的炭火都無法将空氣裏的寒意驅散。慕容平冷冷地看着這一幕,沒有說一句話。

慕容清看向肖新柔,眼裏似乎飽含了太多的情緒,說不出訴不盡。肖新柔似不敢相信一般,對着地上垂死的人搖了搖頭,淚水似珠子一般落個不停。慕容清的那一眼讓她明白了許多,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慕容清撲了過去。

“對……對不起……”慕容清喃喃地說着,“你和……孩子要好好活下去……來世,換我來……愛你……”

肖新柔搖了搖頭,已是泣不成聲。

“別哭了……你笑起來……才最好看……可以再為我笑……笑一個嗎?”慕容清斷斷續續地問着,肖新柔咬唇點點頭,對他強扯了個笑容。

慕容清也不禁輕輕笑了起來,他想伸手去擦肖新柔臉上的眼淚,可那手還沒碰到肖新柔的臉,便垂了下去。

慕容玥随即吩咐王總管帶着蘇染香等女子離開,肖新柔還不肯離去,蘇染香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肖新柔才總算明白這是皇宮之中,皇上還在殿內,她這才在海棠的攙扶下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千秋殿。

蘇染香他們一走,殿內又似更冷了一些,一旁的侍衛将地上的淑妃和慕容清都檢查了一遍,随即對慕容平和慕容玥回禀道:“皇上,殿下,淑妃和祁王已死。”

慕容平轉過身,慢慢地朝着他的龍椅走去,冷漠地說道:“既然已死,屍體便由玥兒你來處理罷!朕累了,想休息,剩下那些叛軍一并處決了,朕不想養一群忘恩負義的人!”

“可是,父皇,人數有些多,而且他們只是聽命行事,此事不宜……”

“他們聽誰人的命?是朕養着他們,他們只能聽命于朕!而今他們既然已經不聽話,那便跟畜生無異!”慕容玥話還沒說完,慕容平便狠絕地打斷道。

慕容玥知道這次宮變對他的影響極大,讓他的脾氣也變得頗為極端,不似以前那麽平和。慕容玥便也不再說什麽,因為現在無論說什麽話,慕容平也聽不到心裏去。

慕容平在王公公的攙扶下去了裏間,慕容玥只好帶着百官出了千秋殿,對此次前來宮中的幾位大人謝過之後,他便又去處理祁王屍體和叛軍的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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