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随着車輛的移動，黑色的樹影透過車窗零零碎碎地落下。
許瑾南眉頭緊皺，眼神複雜，瞳孔下充滿可怖的煩躁。
林于淵小心翼翼地往後看了一眼，視線觸及許瑾南臉上，下一秒，見鬼了似的把目光收回來，吓得差點沒将剎車當油門。
林于淵：！！！
許瑾南處理問題一直從容不迫，說話和做決定都雷厲風行，氣場狠絕。不管他處理多困難的項目，都從未露出這種“一籌莫展”的表情。
林于淵感到不可思議，他居然在不可一世的許瑾南臉上看到了——
忐忑不安？
不止這樣，情緒裏疑似還夾雜着點.......
心亂如麻？
許瑾南：“喬苒不适合這麽複雜的關系圈，何必非要結交那些心懷叵測的商人？她只要聽話乖巧，這輩子都可以開開心心的活，想買什麽買什麽，不好嗎？”
許瑾南語氣冷傲，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許瑾南：“漢服體驗店能掙幾個錢？何必把心思花在那種沒意義的事情上。”
林于淵：“......”
林于淵默不作聲，連呼吸都放慢了，生怕被老板抓起來提問。
許瑾南卻沒打算放過他，冷冷看向駕駛座。
許瑾南：“你說呢？林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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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瑾南輕描淡寫地問，語氣卻比外面呼嘯的風還要冷。
林于淵內心咯噔一聲響，繼而緊張地笑了，不自覺地舔舔幹裂的嘴唇。
林于淵：“呃，這......我沒有女朋友，怎麽可能了解女生的心思？更何況是像喬小姐這麽機靈可愛的姑娘。您當然可以選擇不認真教她東西，一直瞞着不就好了，至于喬小姐會不會生氣......”
林于淵心想：您有“敷衍她”的選擇，喬苒當然也有“生氣”的權利。
但林于淵不敢說。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許瑾南一眼就看出他的小心思，知道林于淵在避重就輕。
“少裝。”許瑾南凜聲道，“這點能力都沒有，你還當什麽秘書。說真話，不扣工資。”
林于淵：“……”
在林于淵看來，雖然許瑾南平日行事作風冷漠，永遠一副事不關己高高再起的樣子，但只要面對喬苒，他就變了。
關心則亂，因為對方太過美好，所以總是擔心她會溜走。
這一點，估計聰明一世的許瑾南自己都不知道。
林于淵猶豫片刻，最後為了老板的終身幸福，決定相信老板給自己畫的大餅。
他真誠地回答：“我是覺得，您對待喬小姐可以再尊重一點。喬小姐喜歡什麽想幹什麽，那是她的權利，她是個成年人，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
許瑾南：“我當然可以尊重她，但風險可控嗎？翅膀硬了的鳥兒終究會飛的。”
林于淵搖頭：“談戀愛又不是做生意，怎麽可能控制風險，”林于淵問，“您是把她當漂亮的金絲雀圈養，還是當做心愛的女朋友？”
話音落下，車內一片寂靜。
窗外，冷風呼嘯，仿佛發狂的魑魅魍魉。
林于淵敏銳地感受到氣氛的變化，知趣地緊閉嘴唇。
片刻，見許瑾南沒有作聲，林于淵覺得自己還可以挽救一下自己失誤。
林于淵：“我不是說您控制欲強，就是……您要拿捏好尺度……”
許瑾南阖上眼，一副慵懶閑散，置之度外的樣子：“行了，好好開車。”
林于淵趕緊點頭：“好的好的，您休息。”
林于淵如履薄冰，不知道如何打圓場。
許總這樣欺騙喬小姐，和包養金絲雀有什麽區別？倘若有一天籠子松了，金絲雀早晚會飛出去，頭也不會回。
這話林于淵可不敢說，趁着紅綠燈的功夫，悄悄看了坐在車輛後排的許瑾南。
許瑾南言出必行，并沒有找他麻煩，下巴緊繃，神色晦暗不明。
林于淵松了口氣。
……
另一邊。
喬苒已經到了家，換上睡衣，美滋滋地趴在羽絨被上。
手臂白皙纖細，底下墊着厚厚一沓名片。
她今天見了很多人，有鋼鐵廠的夏總，美妝公司的李總，做茶廠生意的顧總......
喬苒将名片上的名字一一輸進去電腦裏，然後點擊搜索，在搜索出來的內容裏選擇關鍵字，抄寫在一個小本本上。
喬苒打算客觀了解他們的生意，以此篩選今後可能會用得到的資源人脈。喬苒熱血沸騰，幹勁十足，成功仿佛已經向她招手。
這次真是多虧了許瑾南，沒想到他這麽大方，格局真大，這樣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窗外夜色彌漫，別墅內燈火通明。
牆上的時鐘緩慢轉動，随着手機鬧鐘響起，喬苒停下筆，疲憊的伸了個懶腰。
淩晨一點，許瑾南還沒有回來。
喬苒打了個哈欠，沉思片刻，從床上坐起來，盤起小腿，拿起手機，猶豫半晌，撥打了一個電話。
上次約會的時候，許瑾南說，如果等不來他，可以給他打電話。
喬苒握緊小拳頭，将手機貼在耳邊，沉悶的“嘟”聲沉重的響起。
喬苒有些緊張，她已經很久沒有給許瑾南主動打電話了。
她總感覺現在她和許瑾南的關系有些變化，但不知道是哪裏不一樣了，總歸是有點......親近了些。
“嘟嘟嘟——”耳邊傳來一聲又一聲緩慢冗長的長音。
随着時間的拉長，喬苒逐漸收斂了微笑，手指攥着粉紅的小腳丫。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喬苒低下眼睫，內心的那點雀躍仿佛綻放結束的煙花，慢慢落地，歸于塵埃，最後消失殆盡。
一如既往，沒有人接，對面機械的女聲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喬苒将手機扔在床上，眼神漠然又冷感，長長呼出口氣，看向窗外。
窗簾沒拉，月色落入她的卧房，照在粉色的窗沿上。外面夜色濃郁，別墅院子裏，大片的玫瑰已經凋謝，只剩鮮豔欲滴的假玫瑰。
喬苒拉開被子，給自己嚴嚴實實的改好。
她知道，今晚許瑾南不會回來了。
……
午後，群星早已隐去，天空湛藍無比。
陽光熱烈的照進郊外的一棟別墅，別墅屋頂由圓潤的拱形組成，仿佛公主的西式城堡，绮麗又奢華。
別墅院子大門由黑色欄杆構成，此時大門正緩緩打開，一輛藍色的布加拉迪緩緩駛入。
別墅院子裏種着大片玫瑰，在涼爽的秋日，依然綻放着紅色的花朵，但只要定睛一看，就會發現那是用來裝飾的假玫瑰。
許瑾南走進別墅，一邊扯開領帶，解開西裝的第一個紐扣。
他來到別墅二層的某個房間，喬苒正趴在被子上睡着甘甜。
她桃臉凝紅，漆黑的發散落在床上，白皙纖細的腿露在外面，漂亮柔軟，美得不可方物。
許瑾南穿着昨日的黑色西裝，眼底微微烏青，顯然沒有睡好。
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一動不動。
喬苒絲毫沒有感覺到危險降臨，甚至軟糯糯的嗫嚅了兩下嘴巴，翻了個身。
許瑾南看向床腳的電腦，屏幕依然亮着，上面是對一家裝修公司的背景調查。
許瑾南翻了下旁邊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擠滿了東西。
昨日宴會收的名片被喬苒細細的放進小盒子裏，最上面一張正是那家裝修公司。
許瑾南明白，喬苒正在篩選人脈。
她很認真，似乎真的想開一家漢服文化館。
此時，中午12點的鐘聲響起，喬苒緊閉雙眼，低低的哼唧了兩聲，用力将腦袋埋進羽絨被裏，仿佛這樣就什麽都聽不見了。
許瑾南看着她，将喬苒的本子放回去，片刻，淡淡開口：“你就是這麽學習的？昨晚熬到幾點，睡成這樣。”
一石驚起千層浪，喬苒似乎被人按的了開關似的，猛地擡起頭。
剛才濃重的鐘聲沒有将她吵起，許瑾南平淡的嗓音卻直接将她直接喚醒。
喬苒迅速将自己四仰八叉的腿收回，乖巧聽話的小白兔模樣
她軟糯糯地朝他伸手：“你怎麽才回來呀？等你等了好久好久呢。”
許瑾南“嗯”了一聲，沒說為什麽夜不歸宿，只是道：“今天周六，我會在家待着。你有什麽計劃嗎？”
喬苒心中一喜，看來今天可以學到更多的知識啦，很快就能實現財産自由！
喬苒想着，笑容更加甜美：“嗚嗚別說這麽多，先抱抱嘛。”
許瑾南俯下身，将她摟住，手指順勢摸向她的腰。
女人溫熱的軟軀和許瑾南冰涼的衣服相貼，暧昧又禁欲。
女人身上滿是玫瑰味兒，輕輕捏捏，手感又軟又糯。
許瑾南的喉結上下滾動，及時松開喬苒。
許瑾南語氣散漫，淡道：“我給你買了個包，放在樓下了，一會兒看看喜不喜歡。”
喬苒歪歪腦袋，“咦”了一聲。
喬苒：“今天是怎麽回事？不僅有時間陪我，還送我禮物。之前我都找不見你人影呢。”她的聲音甜得如同浸入蜜似的，“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的我的事兒，內心愧疚呀？”
許瑾南薄唇輕勾，笑了。
他問：“你覺得呢？”
喬苒撅起嘴，哼哼唧唧道：“我怎麽知道。”
許瑾南做事情一定都帶有目的性，一定不會平白無故給她買包。
許瑾南：“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以後出門就別那麽随意，好好打扮打扮。”
喬苒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這個事兒，她以為許瑾南并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原來他還是要面子的。
喬苒：“好吧好吧，答應你了，一定不給你丢人。”
許瑾南很少在家裏陪她，這個周六居然這麽有空。喬苒內心欣喜，恍然忘記了昨天晚上的心情。昨日她以為他們的關系已經變得比之前親密，可最後還是自己睡的，羽絨被子雖然暖和，但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喬苒将腦袋埋進許瑾南懷裏，仿佛昨晚失落的人兒不是她。
喬苒在許瑾南懷裏吹了一大堆彩虹屁，最後，她說今天沒什麽計劃，拜托許瑾南教她點東西，實踐固然重要，但理論知識不能不補。
許瑾南聽到她的請求，沉默片刻，問：“上次的密室逃脫不玩了，你不是一直很遺憾嗎？”
喬苒笑起來：“沒想到你還記得這個呀，我好開心。”她用力在男人臉頰上親了一口，“我先不玩啦，現在學習最重要。等我周一去公司，裴曼他們估計不會讓我好過，肯定會給我出一堆難題，到時候我答不上來怎麽辦？多丢人呀。”
喬苒眼睛又閃又亮，仿佛已經成功的開了漢服文化館。
喬苒撒嬌道：“我可不願意做一輩子吃軟飯的小花瓶。你應該也不希望吧，我是你的女朋友，又不是你包養的金絲雀。”
許瑾南看向她，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他摸摸她的頭。
許瑾南：“準備一下，半個小時我來你卧室教你。”
喬苒振臂歡呼：“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啦！我這就去拿書！”
許瑾南離開，喬苒看着他颀長的背影，笑容甜蜜。
上大學那陣子，喬苒就開始自己買關于金融方面的課外書，後來跟了許瑾南，生活得到改善，她便開始聽網課。
線上教程哪裏有一對一講課來得痛快？喬苒有很多一知半解的東西，還有一些記不住也不理解的概念，許多老師講的商業思維，她也有疑異。
許瑾南和喬苒雙雙坐在書桌前，書桌左邊有十幾本課外書。一人面色冷漠，一人面帶桃花。
喬苒拿出最上面的一本書，鄭重其事地放在兩個人面前。
喬苒：“可以開始了，老師，你放心，我一定是你最得意的徒弟，堅決不給你丢臉。”
喬苒說完，翻開第一頁，信心滿滿。
今天是她跟業界大佬，天才學霸學習的第一天！
喬苒偷瞄許瑾南，心裏仿佛有個小人兒不停翻滾跳躍。
她從沒想過，能夠和許瑾南這樣肩并肩坐在一起。小時候，她就希望有個顏值超高的學霸，表面上給輔導自己功課，私下裏跟自己談戀愛。
喬苒努力憋笑，沒想到這個夢想居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實現了！
和喬苒的愉快想比，許瑾南冷漠多了。
他神色平淡，看着她的書。随便翻了兩頁。
許瑾南：“這是大學的課本？”
喬苒：“嗯嗯，我要從頭開始學，只有奠定了好的基礎，才能穩紮穩打的走下去。”
喬苒說的每一個字都铿锵有力，充滿熱情。
許瑾南完全沒有被她的熱烈所感染，點點頭，平靜問：“哪個部分不會？”
喬苒愣了一下，面露疑惑，似乎不知道他為什麽有這樣的問題。
喬苒：“嗯......什麽意思？”
這麽多書擺在這兒，看不出來嗎？
二人雙雙陷入沉默。
許瑾南将目光落在旁邊摞的高高的課外書上。
許瑾南笑了一聲，嗓音冰涼，罕見的夾雜着不可置信。
許瑾南：“你不會是想讓我把這些都講給你聽吧？”
喬苒再次沉默不語，眼神卻在說：難道不是？
許瑾南短暫的沉默了一下，揉揉眉骨，罕見地抿了下嘴，然後點點頭。
“你這次想問我的重點問題是什麽？”許瑾南重新發問，“既然是來請教我的，不會連想請教的重點問題都沒準備吧？”
喬苒臉色蒼白，被許瑾南這麽一盯，脊背竄麻。
重點問題？
她本來就想從頭到尾學一遍，怎麽可能準備重點問題！許瑾南說得沒錯，任何東西都要有針對性的去學習，盲目的講課根本沒有效率！
許瑾南眼神銳利，似乎要将她看透。
喬苒斬釘截鐵：“有！當然有了！”喬苒趕緊翻書，動作慌亂，喃喃道：“重點問題......重點是......”
喬苒現在必須得有一個重點問題，不然許瑾南一定認為她不行，認為是來喊口號混日子的！
書本被她翻閱的“嘩啦嘩啦”響。
這時，許瑾南倒是踏實了。他将她忐忑的情緒一覽無餘，然後慢悠悠的将胳膊放在桌子上，托起下巴，動作慵懶閑适。
喬苒悶着腦袋，不停在書中翻找，手指顫抖，仿佛剛在興高采烈的不是她。
兩個人的狀态兩級反轉。
最後，許瑾南打了個哈欠，掐掐她的小臉兒。喬苒蜜粉色小臉更加通紅。
許瑾南慢悠悠的開口：“你應該不會連哪兒不懂都沒搞清楚吧？”
喬苒趕緊解釋：“我就是沒适應......”
許瑾南點頭，就要起身離開：“看來是我高估了你——”話音剛落，喬苒想拽他的衣服，手臂卻不小心碰到桌子上的水杯。
只聽“嘩”的一聲，滿滿一杯水傾瀉而下，全部灑在許瑾南新換的褲子上。
喬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