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空遼闊無垠, 清淨明澈，太陽從密雲中輕輕探出。就連風吹得都很溫柔, 輕輕地拂過喬苒的肌膚, 慢慢撩起她的發絲。
喬苒穿着米白色的裙子，腿又細又長，踩着洋氣的流蘇小白靴, 像極了剛入塵世的小公主，惹得不少路人不約而同回頭看她。
喬苒挽着姜嶼森的胳膊，慢慢走進一家小清吧內。
這是只有業界精英才能參加的交流會, 姜嶼森走了很久關系, 終于給她拿了一張入場券。
臨進門前，姜嶼森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樣子, 事無巨細地叮囑道：“進去之後不要亂說話, 好好聽着這些人的行業分析，知道嗎？”
喬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姜嶼森這才笑了, 揶揄道：“真乖, 這才有個妹妹樣兒。”
姜嶼森推開包廂門, 此時包廂裏面坐了好幾個人，零零星星的，他們着裝都很普通, 只有戴的腕表最引人注目, 一看就價值不菲。
其中一個角落裏的人最多，數不清的人簇擁着他, 不知道是誰有這麽大排場。
沒等喬苒看清楚, 一位穿着棕色西裝男人就迎了上來。
“這不是我們姜大公子嗎？終于來了！我們剛才正好說起你！”西裝男人巧舌如簧, 一邊将他們引進門一邊問, “從不見你帶女伴出席，難道這位是——”
“瞎猜什麽？別亂瞄，”姜嶼森拍一下西裝男的肩，“我妹妹，有血緣關系。”
西裝男哈哈大笑：“我以為你開竅了，真不好意思，歡迎歡迎！”西裝男和善地拍着姜嶼森的肩膀，将他們引進去。
喬苒的出現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昏暗的燈光落下來，在每個人的臉上分別投下陰影，模樣都看不真切。
而人最多的那個角落裏，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進來了什麽人，都如火如荼地讨論着什麽，裏面時不時冒出幾聲恍然大悟的驚呼聲。
被圍在中間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衛衣，在人群攢動中隐約露出修長的手指，還沒等人看清，卻很快又被人擋上了。
喬苒的心莫名悸動起來，周圍的空氣也隐約彌漫着熟悉的沉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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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吞吞口水，她一定是瘋了，才覺得不遠處被圍起來的男人是許瑾南。
這時，西裝男也仔細地盯着喬苒，表情耐人尋味，最後終于忍不住了，八卦地貼在姜嶼森耳朵邊，目光一直朝着喬苒臉上瞄。
西裝男：“兄弟，你這個妹妹怎麽看起來有點眼熟？好像和——”
“對對，”西裝男人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激動地拍了下手，還沒等姜嶼森反應過來，激動地轉頭朝桌子對面喊，“南哥，這小姑娘長得好像你女朋友啊。”
喬苒心一驚，腦袋嗡地響了一聲，下颌擡起，順着西裝男人的目光看過去。與此同時，方才還讨論得如火如荼的成功人士們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紛紛扭頭朝喬苒看過來：“誰？誰是南哥的女朋友？”
姜嶼森拽了下西裝男的胳膊，忽然急了，似乎忘記了人家的身份：“你怎麽回事，這麽大聲幹什麽？”
“這有什麽的？都是自己人啊，我讓南哥看看呗。”西裝男笑起來，對喬苒說，“難道你真是許瑾南的女朋友？”
喬苒沒說話，臉上卻如同被澆了湯水似的辣得慌。她捏緊姜嶼森的手臂。
不遠處的長桌桌角處，衆人散開，許瑾南正坐在中央。他穿着白色衛衣，神色散漫，雙手交叉，正和身邊的人說着什麽。
聽到西裝男的呼叫，許瑾南才側過頭來，輕飄飄地朝這邊掃了一眼。
散漫，輕傲，帶着俯視衆生的不屑一顧。
像個統治世界的國王。
而喬苒，則是他不再感興趣的獵物。
許瑾南旁邊的男人摩挲着下巴，似乎和許瑾南關系很好，問：“這個真是你女朋友，怎麽跟姜嶼森來的？”
許瑾南睇他一眼：“就你會說話？”
那人做了個拉鏈的手勢，表示自己錯了，以後不再吭聲。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許瑾南在這群人裏地位最高。
喬苒握緊拳頭，迎接着周圍送過來的注目禮，他們有的好奇、羨慕、新鮮，有的鄙夷、嫌棄，但不約而同，都是一副想要看好戲的樣子。
喬苒不喜歡被群衆當作眼神的靶子，但這時不知道怎麽着，觸碰到許瑾南目光的時候，她的心髒忽然空了一下，失重似的往下掉，最後砸在地面上，露出又酸又澀的液體。
這個液體仿佛激發了她某種反抗意識。
衆目睽睽下，在大家都期待地看着她會有什麽表現時，喬苒忽然揚起微笑，不慌不忙地朝許瑾南點了下頭。
她睫毛低垂，漂亮端莊，頭頂的彩燈落在她發頂上，卻絲毫不俗。她對許瑾南地颔首，算是行禮，輕巧卻不輕浮，教養有嘉，大大方方的。
衆人發出一陣小聲地低呼。
另一邊，許瑾南則拿起身側的酒杯，朝她高高一擡，也算是打了招呼。
兩人一來一往，絲毫不忌諱。
只有喬苒知道，自己此時就多慌張。
人群裏，許瑾南鶴立雞群，仿佛自帶光芒一般，一眼就能看到他。
她已經一周沒見到他了，沒有跟他相擁，接吻。
喬苒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努力掩蓋自己的心動。她已經不想再飛蛾撲火，也不想受到大家的嘲弄。
姜嶼森看着喬苒大大方方的樣子，這才有些放心，甚至連脊背都挺直了，仿佛在說“看吧，我妹妹對許瑾南不卑不亢，才不是你們嘴裏的倒貼女呢，許瑾南又怎麽樣，那得給我妹妹敬酒。”
在場的人都默不作聲，靜觀其變。
喬苒被西裝男指揮着落座，姜嶼森安撫地拍拍喬苒的肩膀，示意她稍等片刻。喬苒點頭，說：“我沒事兒，你去吧。”
姜嶼森掃了一下喬苒周圍的人，确認沒有那種會輕薄人的男人後，才拉着西裝男往外走。
兩個人走到門口，姜嶼森才停下來，沉吸一口，卻沒說話。西裝男見他情緒不安，率先發問：“怎麽了？心情不好？”
“你說呢？”姜嶼森舔了下嘴唇，目光陰郁，銳利地從金邊眼鏡裏透出。
他刻意壓低聲音，道：“許瑾南怎麽來了？名單裏沒有他啊。”
“人家許總今天剛好有空，賞臉才來，”西裝男笑道，“他從不參加交流會，昨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忽然找我說要來。好多企業家一聽，搶着要門票，我都沒給......你那是什麽表情？”
西裝男蹙眉：“別給我惹事兒啊，不然甭管咱倆多熟，我都饒不了你。”他拍拍姜嶼森的肩膀，見姜嶼森依然情緒不高，于是思索片刻，猜測道：“你妹妹和許瑾南分手了？”
姜嶼森“嘶”了一聲，西裝男人立刻道歉：“随口一問，這麽緊張幹什麽？分手不是很正常嗎？更何況是許瑾南這種人。”
姜嶼森不想多掰扯，說：“我沒別的要求，一會兒玩游戲的時候別把他倆放一塊。”
西裝男人朝包廂裏看了一眼——
喬苒正乖巧地坐在沙發中間，和周圍的社會名流相比，像極了剛畢業的好學生。
西裝男嘆了口氣，說：“何必呢？多少人想跟許瑾南搞上關系？你們倒好，還不抓緊這個大金龜婿。”他一副可惜了的樣子，繼而朝喬苒揚了下頭，對姜嶼森說：“你妹妹運氣不錯，有這麽一個優秀的前男友。”
姜嶼森不屑一顧，從口袋裏摸了一摸，最後遞給西裝男一只雪茄：“幫個忙，別安排在一起，行嗎？”
西裝男看着遞過來的煙卷，舔舔嘴巴。
這是少見的雪茄品種，他幾乎沒怎麽見過。
姜嶼森見西裝男不動，又将煙往前遞了遞。誰知西裝男卻輕輕把他手腕退了回去：“你這是幹什麽？別饞我。”
西裝男說：“這件事兒我真沒辦法幫你，許瑾南做事風格古怪得很，我控不住場。”
姜嶼森手指僵住，說：“怎麽，世界上就沒人能對付得了他了？”
西裝男拍拍姜嶼森的肩膀，最後狠狠嗅了一口雪茄味兒，算是解了饞。
他抱歉地朝他一笑，朝包廂裏走，最後要進去的時候，只給他留下一句話：“對付許瑾南，我不行，這世界上估計也就你妹妹可以勝任了。”
姜嶼森将雪茄放回口袋，聽到西裝男的話，啧了一聲，表示不信。他轉過頭，也跟着西裝男往包廂裏走。
等他們到包廂的時候，許瑾南已經不在了，同樣的，喬苒也不知所蹤。
姜嶼森暗罵一聲，剛才還看見人了，怎麽現在不翼而飛？
他朝剛才離喬苒最近的人走去，急切道：“看見我妹妹了嗎？”
“好像去衛生間了吧？”那人摸摸腦袋，也不知道是真沒看見，還是在撒謊，“我也沒在意。”
姜嶼森咬牙切齒，知道多問也沒用，冷冷朝西裝男看了一眼。
西裝男立刻擺手：“別懷疑我，我剛才跟你在一起，什麽都沒幹。”
“......”
另一邊，清吧的小閣樓上，許瑾南拿着玻璃杯，裏慵懶地靠在欄杆上。
現在是黃昏，陽光不烈，氣溫剛剛好。
清酒随着許瑾南的晃動，在酒杯裏輕輕搖曳，波光粼粼，漂亮得很。
風吹過，他漆黑的發胡亂飄動。而另一邊，喬苒也跟着他一樣，靠在欄杆上，仰着腦袋，感受着和煦的微風。
在喬苒心裏，他們從沒有如此安靜又純粹地待在一起過，沒想到分手了，倒是有此殊榮。
許瑾南側頭，輕描淡寫地問：“怎麽樣你才會回來？”
喬苒眯起眼睛，仿佛在享受陽光和微風，并不設防。聽他這麽說，紅唇輕勾，微笑道：“回去哪兒？”
許瑾南：“我家。”
喬苒睜開眼睛，似乎從剛才的夢境裏醒了，問：“我為什麽要去你家？”她疑惑道，“我沒有打算租你的房子。”
許瑾南蹙眉，往喬苒那邊走了兩步，最後在她面前停下，認真地說：“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要玩了。喬苒，只要你肯回來，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喬苒在他身邊待了這麽久，早已明白他此時的狀态，知道許瑾南現在心情不佳，也不再煽風點火，而是仰頭看他。
喬苒重複着他的話，嗓音很低，耳語似的喃喃：“什麽都給我......許總還真是闊氣呢。”
兩個人四目相對，這一次，喬苒沒再躊躇，也沒有一份退卻。她雖然身高矮一截，但在氣勢上卻和許瑾南平起平坐。
她仰着腦袋，正面迎着他的目光，平靜地說：“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才要問你，我為什麽要去你家。”
喬苒把“你家”這兩個字咬得很重。
方才還溫柔的風不知什麽時候變涼了，夾着刀子片似的刮在人的臉上，生疼。
許瑾南手指收緊，用力握着玻璃杯。随着冷風襲來，杯內，酒水微微蕩起波紋。
喬苒眼神往另一邊看了一眼，一個深藍色的衣角角落在外面，不知道是誰在偷聽。
許瑾南顯然也看見了，但卻懶得管，注意力都在喬苒身上。
他問：“我怎麽做，你才打算回到我身邊？”
多麽深情的一句話，但喬苒明白，許瑾南并不知道這句話有多浪漫，多深情。
他只是想完成他的目的：讓她回到那棟陰冷的房子裏，繼續将她關起來。
從前，喬苒總是自我感動，為他的每一分體貼心跳不已。
許瑾南只是覺得“他應該這麽做”而已。
而現在，喬苒不想再自作多情了。
半晌，喬苒說：“許瑾南，我不想回去了。”
她深吸口氣，将每一個字眼都咬得極其清晰，生怕他聽不清一樣：“我們分手了，徹徹底底。”
“……”
許瑾南目光鋒利，眼神幽深，身後是絢爛的霞光。他筆直地站着，下颚線幹淨利落，可此時的領口卻不那麽平整，讓傳說中的大魔王此時倒有了些世俗墜落感。
喬苒伸手，貼心地将他的領口撫平，冰涼的指尖蹭過他的脖頸，一如既往，許瑾南肌膚溫度得很燙。
幾天前，許瑾南曾握着她冰涼的手，非要給她找個中醫看看。沒想到拖來拖去，中醫沒找到，卻迎來了分手。
喬苒收回胳膊，同時也停止了回憶，對許瑾南微笑：“祝你幸福。”
“……”
她說完就走，一點不停留，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忽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喬苒低頭，正好看到落荒而逃的幾個人。他們都是業界有名的大亨，此時卻狼狽不堪。見被喬苒發現，立刻露出尴尬的笑。
“我們不是故意偷聽的……就是看姜嶼森比較着急，非拉着我們找你……”
他們一邊說一邊跑，但那驚訝的表情似乎在感嘆：“居然還有許瑾南搞不定的女人，太可怕了！”
喬苒答應許瑾南出來，就是為了減少一些流言蜚語，就算分手了，也不能給許瑾南但名譽造成損失。
但如今看來，怕是難了。
喬苒下了樓，走到半截，回過頭，許瑾南依然站在冷風裏，天不知道什麽時候暗了，他整個人陰郁深沉，很快融入在昏暗的夜色裏。
片刻，男人擡起酒杯，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說：
許瑾南：當衆被拒絕的感覺，還是第一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