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
寒冬臘月，盛京早早就已經是銀白一片。
家家戶戶全都換上了棉簾子，烘着被爐，一年的辛勞終于到了安心耍完幾天的時刻，一片安寧祥和。
作為皇後中宮的鳴鸾宮中，卻是冷冷清清，沒有一絲暖意。
殿中華麗依舊，只是沒有碳火，亦沒有人氣。
精致的妝臺前坐着一個女人，一個精心打扮的美麗女人，鳳釵南珠，錦袍蘇繡，華麗尊貴至極。
這是木清婉最喜歡的裝扮。
只是臉色素白得有些可怕，再多的粉也掩不住，不過沒關系，木清婉對着鏡子微微一笑，她還是她，阿照他……不會不理她的。
站起身來，孤身一人朝着殿外走去。
昭國皇宮已是挂滿紅色的燈籠。
紅豔豔的一片映着銀白大地，美到炫目。
木清婉突然想起來，今日是除夕，是家人團聚的日子。
心底猛地揪痛，她忙扶着宮牆緩了會兒，心裏不住自我安慰，沒事的，沒事的。
重新振作精神，專挑小路，躲避着來往宮人朝着光明殿走去。
積雪的路不好走，木清婉好不容易才一路跌跌撞撞來到了光明殿外，撥開守門的太監，徑直朝裏走去。
門口的小太監顯然愣了幾秒。
待反應過來時忙沖進去要去攔木清婉，木清婉卻不再走了，隔着光明殿的大門，啪地一聲跪在雪地上，高聲道：“臣妾木氏，有事求見陛下！”
小太監見這陣仗不敢去拉，好歹也是皇後。
雖說如今被廢了，可尊貴如斯，如何敢去攀扯，這是對高貴的一種天生敬畏，無謂身份。
院子裏靜的出奇，只有寒風呼嘯的聲音。
“臣妾木氏，有事求見陛下！”
木清婉不依不饒，清亮的聲音回蕩在光明殿上空。
良久，大門吱呀一聲開了個縫。
木清婉雙眸一亮，待看到來人時卻是又黯淡下來。
劉公公看着木清婉。
嘆了口氣，急急來到她身邊，躬身道：“娘……您怎麽來了。”
他想叫娘娘，可想到如今木清婉只是冷宮廢後，急忙改口。
木清婉不理，雙目平視前方，腰背挺直，仿似一杆青竹，“臣妾木氏，有事……”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輕笑打斷。
殿門又開了，走出一個女人，披着雪白的銀狐披風，一張臉嬌俏動人。
“靈兒？！”
木清婉滿眼不可置信，上官靈兒怎麽會在這裏？
上官靈兒似乎看出了木清婉的疑問，走到她身邊，面露無奈。
“昨夜是妹妹侍寝，本來今早上不該在這裏的，可陛下非拉着妹妹不讓走呢。”
“你……”木清婉腦子一懵，侍寝？
她一直将她視做親妹妹，她怎麽可能？
“姐姐不用這麽瞪着我。”上官靈兒有些哀怨地看着木清婉。
“我與陛下本就兩情相悅，若非姐姐橫插一腳，早就鴛鴦成雙了才是。”
“不可能……不可能……”木清婉木然地搖着頭。
突然瘋狂地站起來朝着殿門沖去“陛下！阿照！阿照你出來！”
“姐姐，直呼陛下名諱可是死罪！”
上官靈兒一把拉住木清婉甩到地上，揚起一片雪塵。
她看着兩眼無神的木清婉，心情甚好，塗着大紅蔻丹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唇。
随即貼在木清婉耳邊低聲道：“阿照他一直喜歡的都是我，你既有個好出身擋在我前面，他便替我除了這出身。”
木清婉腦子一懵，聯想到了三日前的聖旨，木家叛國，滿門抄斬，她也被貶入冷宮。
她本來一直以為是有什麽誤會，所以偷偷跑了出來，特意想來見見楚天照，解除誤會，可沒想到……真相竟是這樣嗎？
“不可能！阿照你出來見見我！阿照你親口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木清婉又想沖向光明殿，卻依舊被上官靈兒緊緊抓住。
她揚唇一笑，朝着劉公公挑了挑眉：”“都是死人嗎，這等罪婦瘋子，也容她在光明殿前撒潑，還不快把她拖回去！”
劉公公連聲應諾，招呼來門口的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就要将木清婉架走。
木清婉卻是發了瘋一般掙紮，嘶吼，發紅的雙眼死命盯着光明殿的正門。
似乎是想要将它摳出個洞來，看看裏面的那個人是否真的就那麽鐵石心腸。
劉公公不敢堵她的嘴，只得不斷勸着：“您別叫了，快些回去吧……”
皇後端莊高貴，他曾經也受過許多恩惠，如今見木婉清這樣落魄的模樣，實在是狠不下心來。
上官靈兒站在原地，攏了攏身上的狐裘，笑得越發嬌豔：“姐姐也別怪妹妹，更別怪陛下，若是真要怪，還是怪自己吧，怪自己為什麽那麽強勢，性情強勢就罷了，木丞相他老人家還死死握着權柄不肯放，陛下是明君，怎麽會容得下。”
“胡說！你胡說！”
木清婉嘶吼：“我木家忠君愛國，世代忠良！是你這個賤人挑撥！是楚天照他忘恩負義，心狠妒才！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
話還沒說完，木清婉突然覺得腹部一陣絞痛，喉頭一癢，一口血猛地噴吐出來，撒在雪地上，觸目驚心。
不僅木清婉，連劉公公也愣在了原地。
上官靈兒笑得越發肆意，幾乎要捂着肚子笑得坐在地上：“姐姐，你盡管罵。越激動，這金縷衣發作得救越快，妹妹不介意和姐姐耗下去。”
木清婉猛地注意到上官靈兒的鮮紅蔻丹，唇上一陣冰涼，她剛剛給她下了毒？
一股幾乎要沖破胸膛的複雜感情湧出。
有恨自己識人不清，錯将虎狼當親人，有悔自己一葉障目，陷家人于萬劫不複之地，有怨自己心地不堅，為了扶賊人上位壞事做盡。
她苦笑一聲，這或許就是……一報還一報吧。
“我詛咒你們……”嘴邊不斷有血流出，染紅了錦袍，染紅了雪地，染紅了素白的半張臉。
木清婉卻還是不依不饒，繼續道：“永生永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說完最後一個字，猛地往後，栽倒在地。
在閉上眼的最後一刻，終于聽到了那道他一直渴求的聲音，還是那般暖暖的，卻不是對她。
“靈兒，外面冷，快進來吧。”
呵呵，終于最後一絲愛戀，也就此煙消雲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