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蓮生立刻跟着她躍下房頂。

牆角閃過一道棕灰色的身影,是那只才吃了雞的黃鼠狼。

它肯定知道其它通道的位置,但貿然跟上有點危險,路上它大概率會遇見其它追趕過來的妖獸,得知有人闖入的消息。

所以還是自己慢慢找吧。

宴嶼眠折了根枯樹枝,在雪地上寫出“壽”和“祿”,對蓮生道:“那兩個通道長成這樣,應該也跟福一樣是活的,你多注意些角落。”

蓮生點頭。

宴嶼眠正要離開,突然又停住腳步。

“幫我去拿把趁手的武器吧。”她輕聲道。

片刻後,一把刀從窗縫中飄然而出。

宴嶼眠握住刀柄,在空中随手揮了幾下,滿意地點點頭。

她把刀別在腰間,道:“走了。”

一連轉過幾處人家,所見生活皆是凄慘。

如果宴嶼眠沒猜錯,此方空間被永恒定格在了隆冬時節,冰天雪地裏人們難以耕種,只能外出謀求生機,可越是外出,就越容易遭受危機。

人們在痛苦和磨難中掙紮着生存,吃不飽穿不暖,因此祭拜神佛,祈求上天憐憫,降下恩澤。

殊不知神龛中的神明全都是害得他們落入如此境地的山野精怪,精怪們享受着被當做神明的爽快,人們産生的情緒更是被它們搜集起來,當做物品販賣。

蓮生專心找尋着那兩張字的蹤跡,一回頭,就看到宴嶼眠一只手正按在水缸上,缸裏凍結的水正悄無聲息地融化。

把一缸水全都暖融,宴嶼眠才收回手。

蓮生無所收獲,便離開這處人家,還沒飄到外面,就聽見廚房內傳來欣喜的呼聲。

“娘!缸裏的水竟然是熱的!我這就給您喝,肯定是大羅神仙顯靈了!”

這一次,沒有妖獸過來收走他的喜悅。

蓮生看了眼宴嶼眠,她臉上仍然沒多少表情。

“主人。”他突然道,“你不想當這裏的神仙嗎?”

“當神仙沒意思啊。”宴嶼眠嘆了口氣,她想當的話早就渡劫飛升了,“這種操控這別人生活和命運的感覺,我不喜歡。”

蓮生默默思索,總感覺類似的對話好像之前在哪裏發生過。

——為什麽要這樣做?呵,因為我喜歡操縱別人,掌控他們命運的感覺。

——傻逼。

蓮生晃了晃腦袋,将那些模糊的聲音甩去。

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找到通道。

蓮生繞過巷角,一只刺猬精從他面前猛沖而過,蓮生下意識剎閘,看到刺猬精悶頭離開,才确定它們确實看不見自己。

那些妖獸們已經追上來了。

其實他們可以根據妖獸們過來的方向,去找通道的位置。

蓮生回頭看了眼宴嶼眠,對她道:“我馬上回來!”

蓮生迅速跟上刺猬精。

刺猬精到處聞聞嗅嗅,最終進入到村子後方的樹林裏,和其它妖獸彙合。

十數只樣貌各異的妖獸或趴或站在林中,異樣面容上全都含着愠怒之色,刺猬精來到為首的獨眼狼身前,叽叽喳喳地向它彙報情況。

蓮生看到,在那只獨眼狼身後的樹幹上,就貼着一張四方形的紅紙。

紙上的字正是不久之前宴嶼眠給他寫過的,好像叫做“壽”。

“怎麽可能會找不到?”

獨眼狼呲起獠牙,眸意森冷,其它妖獸俱不敢出聲,刺猬精怯怯地縮成一團,滾到雪堆裏去了。

“白仙都被吓成這樣,你可真行啊。”柔軟的聲音從樹上傳來,在大家齊齊擡頭之時,一道橙紅身影躍入雪地。

狐貍搖晃着蓬松尾巴,道:“不用急,兩處通道都被我們守着呢,那個人類想要出去,肯定會跟我們撞見。”

獨眼狼冷哼一聲:“真是廢物,連個人都抓不到!”

“那人可不是什麽好抓的。”狐貍張開手,掌心裏是宴嶼眠的荷包,“這是鼠三從她身上摘下來的,你看看。”

獨眼狼把荷包接過來,只是放在鼻端一嗅,面色就變了。

“修士?”

“而且還很強,雖然她有意隐藏修為,但這樣貼身之物上的味道,還是瞞不住我們的鼻子。”

獨眼狼:“她應該是個女修吧,可我在啞市裏聽到的呼聲是一個男人的。”

鼠三附和道:“對對,我也聽着是個男人。”

紅狐:“所以在啞市裏的人類除她之外,應該還有別人,那個同伴一直都沒有現身,估計另有企圖。”

确實還有同伴,也确實另有企圖。

不過,他可不是人啊。

蓮生光明正大地飄了過去,他瞅準獨眼狼,一把抓住了宴嶼眠的荷包。

然後扭頭就跑。

荷包嗖地一聲從獨眼狼手裏消失了,朝着遠方的茫茫雪地飄去。

“是隐身術!”

“快追!”

蓮生迅速飛上房頂,用最大力氣将荷包抛射出去。

衆多妖獸紛紛越上房頂,更是有鳥類妖獸振翅狂追,殊不知蓮生當即調轉方向,同它們擦身而過。

蓮生回到後山林裏,“壽”字旁邊就只有兩個妖獸在看管了。

他團起雪球狠狠砸在鹿妖身上,在兩妖驚覺朝着雪球襲擊方向看去時,飛快飄過去,揭下了紅紙。

“不好!有詐!”

鹿妖大呼小叫地追趕,蓮生趕緊升空,到達它夠不到的高度。

“壽”字發現自己猛然騰空,驚恐道:“啊啊啊啊啊——!”

“閉嘴!”蓮生學着宴嶼眠的樣子呵斥。

“啊啊啊啊救命啊!”可惜“壽”并不能聽見他的聲音。

蓮生幹脆就一把撕下來了上面的半邊字跡,“壽”慘遭斷裂,霎時間失去了所有發聲的能力。

獨眼狼為首的其它妖獸抓住荷包,也意識到有詐。

可惜蓮生早就帶着戰利品去找宴嶼眠了。

宴嶼眠正坐在地窖裏休息,旁邊是兩只暈過去的妖獸。

它們發現了宴嶼眠蹤跡,以為能率先抓住這該死的人類,結果三兩下就被宴嶼眠制服了。

宴嶼眠沒傷它們,人跟妖說到底還是不一樣的,妖獸飼養人類生産商品,對它們而言,和人類飼養豬牛羊雞鴨沒多少區別。

指不定這群妖裏面,還真有曾經被當做肉菜養着的動物呢。

她身為人,也不太好做什麽審判,幹脆就敲暈了放在地窖裏。

當了三百年正道魁首,有一點宴嶼眠始終拎得很清,很多東西不需要她管的時候,千萬別多出手。

就像村子附近那只和藥王谷有所牽連的咾病鬼,她也丢給了問天閣處理。

“拿到了。”蓮生将“壽”字交給宴嶼眠,也包括在他手中的半邊墨跡。

“辛苦。”宴嶼眠抖了抖紅紙,拿出來“福”字給“壽”看了眼,道:“還剩下最後一個,奉勸你們老實點,不然等出去之後,我就把你們一把火燒了。”

地窖裏明明沒有風,兩張紅紙卻不斷抖動着。

“你的荷包在妖獸那邊,我沒能帶回來。”

“沒事,裏面就一點碎銀,丢了就丢了吧,更貴重的東西我都貼身帶着。”宴嶼眠伸了個懶腰,把兩張紙放進衣袋。

一直以來,她都按照自己在現代的習慣,在外衣裏面縫着許多兜,起碼裝東西方便,特別是現在自己沒了儲物法寶,衣兜的作用就更體現出來了。

“就差最後一個了,咱們一塊去找吧。”蓮生道。

“好。”宴嶼眠站起身,同他一起爬出地窖。

現在只剩最後一個通道,妖獸們肯定會嚴防死守,說不定會來個守株待兔。

所以宴嶼眠決定去妖最多的地方去看看。

她抽了抽鼻子,森寒冷氣中,妖怪們的體味無可忽視,宴嶼眠右手五指掐過幾下,道:“西南。”

她貼着牆根一路過去,憑借蓮生報信和自己敏銳的聽覺躲過路上的所有妖獸。

最終看到了一座寺廟。

凋敗貧窮的村子裏,竟然有這麽座嶄新幹淨的廟宇。

只要是個人看到,都會覺得裏面肯定有問題。

“估計這裏就是村民集體祭拜仙家的地方了。”宴嶼眠低聲道,“也就是說,裏面是妖獸們的老巢,它們肯定會在自己家裏放個通道。”

蓮生點頭:“我先去看看。”

蓮生從正門進入到廟內。

紅燭的光芒似讓一切都籠罩在血色當中,兩側原本擺放着十八羅漢的地方,立着無數精怪的塑像,表情或奸或佞,偏偏還身披衣物,人模人樣。

牌位上寫着他們的名字,蓮生在靠近中間的位置找到了那頭獨眼狼,他有點想知道村民對獨眼狼的稱呼,看了才想起來自己還不識字。

最中央則是放着五尊塑像,分別是狐貍,刺猬,黃鼠狼,蛇和刺猬。

其中蛇在最正中,蛇瞳森冷,吐出鮮紅的信子,脖頸上的鱗片有一片竟然是金色。

蓮生猜測它應該是最厲害的那個。

桌上還放着許多貢品,不少都有被吃過的痕跡,顯然妖獸們每天都會過來随意享用,他們接受着人們的崇拜,享用着人類獻上的食物,再從人類身上收集情緒,用來取樂。

還真是懂得利用啊。

蓮生四處摸索着,希望能找到個密室之類的地方,或者尋到其它妖怪的蹤跡。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嘶嘶聲響。

蓮生驟然側身一閃,一灘毒液便箭一般穿過他原本所在之地,刺刺拉拉地将前面的豎柱腐蝕處一個大洞。

“哦?”墨綠色的蛇從房梁之上露出頭來,它蛇眼睜着,竟是準确盯着蓮生所在的方位。

“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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