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修)
保育院的白天,通常很安靜。
這種安靜,像一部流動的老紀錄片,黑白複古還是無聲默片。
兒童手工課上,尤娜娜坐在矮矮的圓桌邊,一個人擺弄着彩色軟陶泥。
偌大的圓桌,沒有其他孩子跟她同桌,也沒誰和她一起玩軟陶泥。
上個月剛入職,年輕的女老師明萊,看着教室裏的情形皺起眉頭。
保育院的孩子,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大大小小共有百來號人。
這個教室裏,小的孩子才兩三歲,大的已經十來歲了。
其他孩子相處的還算融洽,可只有尤娜娜,似乎總是一個人在捏陶泥。
明萊帶着笑容到尤娜娜面前:“娜娜小朋友,你捏的這些是什麽?”
在尤娜娜面前,擺着各式各樣捏好的軟陶泥,顏色鮮豔小巧可愛。
她正在擺弄個紅色三角形積木,聽到老師的話,慢慢擡起頭來。
明萊耐心等了會,尤娜娜才伸手指着陶泥介紹:“蝴蝶夫人,刺猬先生,肚子裏有崽崽的黑貓貓。”
小幼崽一本正經,稚嫩的臉上滿是認真。
她很重視這幾個陶泥玩偶!
這個認知,讓明萊心情複雜,因為沒有親人朋友,所以才把陶泥玩偶當成重要的玩伴了嗎?
緊接着,尤娜娜手指頭挪動:“紅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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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輪鮮紅的彎月,懸挂在軟陶泥捏的小窗口,擺在最邊上。
顯而易見,尤娜娜不喜歡它。
“不對!”隔壁桌的唐遲一直在偷聽,“沒有紅色的月亮,明老師你不要和尤娜娜說話,她總是亂說話騙人,是不哭不笑的小怪物。”
明萊正色:“唐遲,好孩子不能說怪物這種罵……”
“有紅月亮,”尤娜娜看着唐遲,一字一字的說,“我看到過。”
唐遲叉腰,仗着聲音洪亮大聲吼道:“月亮不是紅色的!月亮不是紅色的!”
尤娜娜有些生氣了,小嘴巴抿着,黑浚的眼瞳直直看着唐遲。
被那樣看着,唐遲聲音驀地就小了下去:“就是沒有紅色的月亮!沒有!”
教室裏,逐漸安靜下來。
其他孩子都不知所措的看着兩人,又看看明老師。
尤娜娜忽然開口了:“昨天的昨天晚上,娜娜看到了紅色的月亮。”
話罷,她指着陶泥小黑貓:“貓貓也看到了。”
早上保育院門口的黑貓屍體,好多孩子都去看了眼。
但現在尤娜娜說,死了的黑貓也看到了紅月亮,這就驚悚了。
教室裏滿場死寂,其他孩子再看尤娜娜的眼神都不對了。
唐遲從一開始就不敢看陶泥玩偶,他躲到明萊身後,只探出腦袋小聲告狀:“明老師,尤娜娜的陶泥都是活的。”
聞言,明萊哭笑不得,小孩子的想象力未免太豐富了。
她教育了唐遲,不準再說怪物這種不好的話,随後安撫了幾句。
末了,明萊的視線不自覺落到尤娜娜的陶泥上。
此時再細看,幾個陶泥小玩偶各有怪異。
藍蝶翅膀上的花紋,像一只只眨動的眼睛,刺猬背上的大黑刺突兀違和。
至于陶泥獨耳黑貓,那口怪誕的森白鯊魚尖牙,以及尾巴尖上的黑色真貓毛,都讓人不自覺想起那只死去的黑貓。
确實奇怪。
明萊又看向尤娜娜,五歲的小幼崽還在擺弄手上的紅色三角形積木。
她蹲下身輕聲問:“娜娜,能不能告訴老師,你為什麽要這樣捏?”
尤娜娜歪頭,理所當然的說:“它們就長這樣的啊。”
娜娜沒有亂捏的。
聞言,明萊沒有多想,她翹起嘴角微笑着說:“娜娜可以給老師一個笑容嗎?就像老師這樣笑一笑,其他小朋友都會笑的哦。”
尤娜娜臉上浮起困惑:“可是,娜娜是陶泥人偶,人偶是不會笑的。”
她還反問:“老師怎麽也把陶泥娜娜當成人了?”
明萊:“……”
她聽院長郁知說過,尤娜娜患有自我意識障礙,把自己當成陶泥人偶,所以不會哭不會笑。
明萊看着白嫩嫩的小幼崽,臉上還帶着奶氣,五官精致漂亮,本應該是肆意歡笑哭鬧的年紀,卻當自己是沒有表情的陶泥人偶。
她心尖發軟,嘗試開導:“可是也有會笑的人偶,我們小娜娜可以做個會笑的可愛人偶。”
尤娜娜目不轉睛,觀察了會老師的笑臉,接着她伸出左右食指放到嘴角,兩根細細的手指頭努力把嘴角往上頂。
一個怪異的“笑臉”。
她在努力了。
明萊:“……”
年輕的老師嘆了口氣,揉了揉幼崽腦殼:“學的很棒,娜娜真聰明。”
驟然得到了表揚,小幼崽愣了下,接着又圓又黑的左眼瞳,蹭蹭亮起了微弱螢火,黑亮黑亮的很漂亮。
明萊心頭一動,反應過來比起大拇指又誇了句:“娜娜捏陶泥也很厲害。”
于是,幼崽黑瞳裏的微光又亮了兩分。
雖然還是不會笑,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可此刻明萊确信,小幼崽是喜歡被人誇獎的。
她在開心。
“明老師,”尤娜娜扯了扯明萊袖子,把手裏的紅色三角形積木放到所有陶泥玩偶中間,鄭重介紹,“姐姐,娜娜的姐姐拉拉。”
明萊一時沒聽懂:“誰?”
尤娜娜仰起稚嫩的小臉,黑亮圓溜的眼睛望着明萊,用軟糯小奶音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這個,”她指着木質積木,“它代替娜娜的姐姐,姐姐叫拉拉,是姐姐教的捏陶泥。”
明萊目光掃過積木,又落在尤娜娜臉上:“你姐姐現在在哪?”
保育院衆多孩子裏,明萊記得沒有叫拉拉的。
尤娜娜低下了頭,捏着積木,用小手擦了又擦。
“不知道,”小奶音低了,頭頂的小呆毛失落的都趴彎了,“姐姐不見了,娜娜找不到她。”
越來越小的尾音,像小奶貓的嘤嘤聲,可憐巴巴的讓人心疼。
明萊心揪了起來,将這事記在心裏,準備找機會問問院長。
如果能找到尤娜娜的姐姐,興許對她的意識障礙痊愈會有幫助。
“別擔心,”她輕聲安慰,“我去問院長,一定會找到姐姐的。”
尤娜娜抿了抿小嘴,細聲細氣的說了句:“嗯,謝謝明老師。”
乖乖的孤單小幼崽,用着軟糯的奶音很有禮貌的道謝,叫明萊忍不住想多陪她一會。
她遂耐着性子,又和小幼崽玩了會軟陶泥。
……
教室外,窗戶邊。
“開始吧。”杵着蛇形拐杖的老人,透過玻璃視線落在尤娜娜身上。
郁知猶豫了:“蘇教授,尤娜娜現在精神力還不穩定,不如再過一兩……”
“郁知,”蘇教授打斷她,“這麽多年,你見過七歲激發精神力,無法計算神性值的幼崽嗎?”
郁知搖頭:“最早的記錄,第一區那位天才,七歲激發精神力,一激發就表現出淨化能力。”
蘇教授點頭:“五年前,我們二區折損了最優秀的神選者黃昏,時至今日,二區再沒發現能與之媲美的種子。”
“郁知,我直覺她可以!”
蘇教授摩挲着蛇頭拐杖,看向尤娜娜的眼神漸漸熱烈。
“她值得,”蘇教授堅持,“九號值得我為她安排一場精神試煉。”
郁知嘆了口氣:“教授,您要安排試煉我沒意見,但如果尤娜娜的意識障礙病症加重了,我會讓她繼續留在保育院。”
話罷,幹練的郁知院長擡手,捂眼取下隐形眼鏡。
下一刻,她再睜眼。
金色的眼睛!
那一雙眼睛,眼瞳竟是金子般的顏色!
她的眼瞳裏似有一雙流動的銀河,當看向明萊的時候,隐隐有紅色漩渦在流轉。
郁知張嘴,她在說話卻沒有聲音。
而教室裏的明萊身體一僵,站立着一動不動。
尤娜娜偏頭看她:“明老師?”
登時,明萊摸出本圖鑒遞過去:“小娜娜,你能幫我把這本圖鑒給圖書館管理員送去嗎?”
圖鑒有A4紙那麽大,硬殼封皮印着線描的怪物圖案。
尤娜娜很乖的點頭:“嗯,我可以。”
她把桌上的陶泥玩偶掃進兔子小包裏,抱着圖鑒軟噠噠的就出了教室。
一直到尤娜娜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院長郁知閉上眼睛,重新戴好隐形眼鏡。
教室裏的明萊陷入了片刻的茫然,數秒之後,她眨眨眼清明過來。
明萊揉揉太陽穴,看着面前尤娜娜的空座位,皺起了眉頭。
她是不是忘了什麽?
明萊疑惑轉身,仿佛遺忘了尤娜娜,繼續去關注其他孩子。
唐遲不解的看看明老師,又轉頭看了看窗外。
明老師為什麽只給尤娜娜圖畫書?
他也想要好看的圖畫書!
唐遲趁明萊沒注意,從後門偷溜出教室,朝着圖書館的方向跑去了。
圖書館在保育院的西南角,背靠一條三米寬的河渠。
四層高的扇形大樓,靠河的那面牆,因常年水汽過重太潮濕,牆體斑駁剝落,像龜裂的面皮,蔓延出詭異的裂紋。
牆體的另一半,則爬滿了蔥茏青翠的爬山虎。
一半腐朽沉沉,一半生機勃勃,充滿了冰和火的極致矛盾。
這邊背光多陰沉,平時鮮少有孩子願意過來。
尤娜娜抱着圖鑒,小跑到圖書館門口,頓時一股陰氣迎面沖出來。
她前腳踏進去,後腳還在門外的陽光裏,陰冷和熾熱交織在她身上,讓她莫名打了顫。
“阿嚏”尤娜娜打了噴嚏,揉揉小鼻子,徑直往服務臺去。
圖書館一樓光線昏暗,外面分明是豔陽天,可陽光硬是照射不進來。
噠噠噠。
空蕩蕩的一樓裏,安靜的尤娜娜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她不自覺放輕了腳步。
服務臺前,管理員不在。
小幼崽抱着圖鑒,無措的看了看不遠處的借閱區。
慘白的燈光下,借閱區只有只有寥寥幾個人在看書,死寂的針落可聞。
尤娜娜一個人也不認識,她站在服務臺前等了會,一直沒等到管理員,适才慢吞吞往裏走,試着在書架間找人。
噠噠噠,噠噠噠。
光線越來越暗,像是從傍晚走到了黑夜。
尤娜娜擡頭看了看吊燈,冷白帶灰調的燈光投射下來,竟像是照不透似的。
“嗡嗡嗡”中央空調孜孜不倦地吹出冷氣。
興許是空調溫度太低,吹出來的冷氣帶着股濕潤的潮氣,吹在皮膚上黏糊糊,十分不舒服。
尤娜娜有點冷了,在一樓沒找到管理員,她連忙爬樓梯去二樓。
幼崽崽邁着一雙小短腿,哼哧哼哧爬樓梯。
她斜跨在身上的兔子小包跟着揚起又落下,小包拉鏈沒拉好,跑跳間陶泥小刺猬直接甩了出來。
咕嚕嚕,咕嚕嚕。
陶泥刺猬蹦跶着,從樓梯上一階一階往下滾。
輕微的聲音,在空蕩的圖書館裏異常的響。
“呀,”尤娜娜輕呼,“娜娜的陶泥小刺猬……”
說完這話,她反應過來,連忙捂住小嘴。
小幼崽心虛,探頭探腦看了眼借閱區,發現沒影響到別人,才松了口氣。
她抓着扶手蹬蹬下樓,飛快把陶泥刺猬撿回來,一把塞回兔子包裏。
這次,她細心的關好拉鏈。
“小心呀,娜寶要小心……”
斷斷續續的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像一陣輕風,從尤娜娜耳邊吹過。
小幼崽睜大了眼睛,唰的就豎起小耳朵聽。
“小心,娜寶要小心哦……”
她聽清了!
聲音是從兔子包裏傳出來的!
尤娜娜猛地打開兔子包,低頭往裏一看。
下一刻,她對上了陶泥小刺猬的豆豆眼。
尤娜娜:“??!!”
她把陶泥刺猬拎出來,伸小手戳了戳刺猬尖鼻子。
小幼崽面無表情:“再說一句。”
她盯着陶泥刺猬,耐心的等了好一會。
然而,剛才那聲音卻再沒響起了。
尤娜娜回頭看了看二樓,交錯矗立的高大書架,靜默在昏暗的光線裏,厚重黑暗,像藏着會吃幼崽的可怕怪獸。
尤娜娜不太喜歡圖書館,下意識就想出去了。
可是,她答應了明老師,要把書送給管理員。
于是,小幼崽一手抱緊圖鑒,一手捏着陶泥小刺猬,給自己鼓氣:“娜娜是陶泥人偶,人偶是不會害怕的。”
對,娜娜不怕!
話落,她鼓起奶嫩腮幫,直接略過二樓,擡起小短腿蹬蹬往三樓跑。
三樓有管理員老師的辦公室!
……
“第九號幼崽進入精神力試煉區域。”
“幼崽直接去了圖書館三樓!”
保育院職工公寓頂樓,大平層的辦公室裏。
整面牆的屏幕上,實時同步着尤娜娜的情況。
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有條不紊的在電腦上操控着。
蘇教授站在後面,認真聽着機械男音的播報進度。
“試煉代號:慈母!”
“試煉目的:測試出九號幼崽的精神能力、神性數值、精神san值,确認其有成為神選者的潛力。”
“試煉內容:突然出現在圖書館三樓的1級惡種慈母,無時無刻都在渴望撫育幼崽。”
“凡直視慈母的幼崽,精神san值降低,精神力不穩定,繼而受到誘惑,投入慈母的懷抱。”
“數據分析:1級惡種慈母,是無數失去孩子的母親悲痛難當下,誕生的母性惡念結合體,屬精神類惡種,威脅性小。”
“風險評估:1級惡種慈母,對人類幼崽存在強烈母性,母性觸發溺愛的口甫乳行為,會造成幼崽窒息死亡。”
“母性即本能,溺愛即滿足。”
“我的小寶貝,快讓媽媽抱抱。”
“另,無法滿足慈母母性時,會召喚伴生惡種——0級子鼠。”
……
蘇教授問身邊的助理:“有備用救援方案嗎?”
助理點頭,在鍵盤上敲了一下,最邊上的小屏幕上頓時出現圖書館四樓的場景。
四樓水泥天臺上,站着白襯衣配收腰馬甲,黑西裝褲的青年。
青年眼睛上蒙着白色的布巾,如同什麽都看不見的盲人,他抱胸迎風站立,右肩上蹲着只神俊的雄鷹。
雄鷹微微歪頭,銳利的視線似乎穿透樓板,看透到了圖書館裏去。
青年也是相同的動作,仿佛雄鷹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
蘇教授一看到那只雄鷹,頓時就滿意了。
他贊許的點點頭,注意力再次放到尤娜娜身上。
甫一上樓,尤娜娜就嗅到一股淺淡的奶腥味。
伴随着作嘔的馊酸,像是熱夏裏放壞了的牛奶。
圖書館三樓,樓梯口正對的,是一條長長的走廊。
走廊昏暗,白色的牆角暈開一團團的黑灰色黴斑,遠遠看去像是狩獵的蜘蛛網。
三樓只有一間辦公室,尤娜娜禮貌的敲了敲辦公室門。
“吱嘎”門沒上鎖,自動朝裏開了。
娜娜探出腦袋,像膽小的兔子,悄悄的朝裏看了看。
辦公室裏,窗簾拉得嚴絲密縫,不透半點太陽光,昏沉又陰暗。
那股馊酸的奶腥味更重了。
尤娜娜不想進去,站在門口小聲說:“管理員老師,明老師讓我送書過來。”
裏面沒人應,沉沉的昏暗裏,依稀有道身影,背對着門坐着。
那背影虎背熊腰,頗為肥碩,周圍累着高高的書本,看不清在幹什麽。
娜娜皺着小鼻子道:“老師,我來送書了。”
終于,那背影動了動,似生鏽的機械人,一卡一卡的慢慢轉過來。
光線太暗了,尤娜娜看不清對方模樣。
她只得往裏走幾步,到辦公桌面前,踮起腳尖舉高圖鑒,努力把圖鑒放到高高的書本最上面。
但崽崽太矮了,像圓滾滾的小河豚,咚咚蹦跶了好幾下,也沒能把圖鑒放到書堆上去。
尤娜娜憋紅了小臉,整只都站立不穩的搖晃起來。
驀地,一只大手從天而降。
那手抓着圖鑒稍微用力,竟是連書帶崽,整個提了起來。
雙腳離地懸空的崽:“!!!”
“好孩子,”溫柔動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親切又慈愛,“應該得到表揚和獎勵。”
巨大的陰影覆蓋下來,那股奶腥味就更重了。
尤娜娜擡頭:“老師,書……”
一句話沒完,小幼崽驀地抿緊嘴巴,半個字都不說了。
黑白分明的左眼瞳裏,清晰的倒映出一具可怖的身影。
身高兩米的“女人”站了起來,腦袋高到看不見臉,身體是一節一節直立的蜈蚣狀,每一節都是豐月臾妙曼的女人上半身軀亻本。
她低下頭來,注視着尤娜娜的眼睛:“娜娜小乖,快來讓我抱抱。”
說着,她展開三雙胳膊,對尤娜娜敞開了懷抱。
芬芳的人女乃香蔓延,帶着驚人的吸引力,是任何一只幼崽無法拒絕的味道。
尤娜娜眨眨眼,像什麽都沒看到。
她擡起面無表情的包子小臉,非常有原則的拒絕:“老師,娜娜是陶泥人偶,人偶是不用抱的。”
說完,她毫不猶豫松開抓着的圖鑒,雙腳落地轉頭就跑,一雙小短腿翻的飛快。
她邊跑還邊回頭看,然後就……
跑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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