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跑……了？”
“就這麽跑了？”
保育院職工公寓頂樓，大平層的辦公室裏，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沒有預演中的激烈沖突，沒有以往試煉的慘烈厮殺，更沒有生死危機，小幼崽就這麽噠噠噠的跑掉了，完全超出計劃之外。
辦公桌上一字擺開的“一、二、三”試煉方案，哪一套都沒用上。
小幼崽的精神力激發，雖然還不穩定，可也有着強烈的神性。
1級惡種慈母，是無數失孩母親的惡念結合體。
神性和惡念相遇，如同水火互撞，絕對會發生你死我活的争鬥厮殺。
在這種相遇碰撞中，小幼崽的精神力會被最大程度的激發出來，繼而展現精神特征和潛力。
可誰能想到，小幼崽走到圖書館三樓，走進辦公室……
不到三分鐘！
不到三分鐘，她慫慫噠噠的就跑出來了！
活像只被狗攆的兔子，跑地快的不得了。
一衆人眼神複雜，表情一言難盡。
崽啊，你敢再慫一點？
蘇教授面無表情：“繼續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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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娜娜一口氣跑下三樓，不帶停歇的沖出圖書館。
外面，瓢潑的陽光灑下來，淋了小幼崽一身，此時她才慢慢感覺到暖意。
她喘着氣，小臉有些發白，回頭看矗立在背陰處的圖書館，竟覺像是吃人的怪獸。
她不知道，圖書管理員老師怎麽了，也不清楚那還是不是老師。
不過，她想起爬樓梯時，那兩句“要小心”的提醒。
小心的……是怪物老師啊！
尤娜娜從兔子小包裏掏出陶泥刺猬，捏着舉到跟前，很小聲的說：“謝謝刺猬先生。”
軟乎乎的小奶音，糯糯的像裹滿白砂糖的年糕，禮貌道謝的時候乖的不行。
她沒有再回圖書館，而是毫不猶豫往教室的方向去。
娜娜只是陶泥幼崽人偶呢，遇到怪物這種事，當然要告院長和老師了。
然，她才轉身，啪叽就撞到了人。
“對不……”娜娜擡頭。
頓時，小呆毛蹭的就立起來了。
撞到的中年男人，手裏拿着借閱的圖書，嘴裏卻含着嬰兒才用的安撫奶嘴。
他神情呆滞，用沒有眼白的漆黑眼瞳，陰森幽冷的看着尤娜娜。
嚓嚓嚓……
與此同時，鞋後跟摩擦地面的聲音此起彼伏傳來，飛快由遠及近。
尤娜娜轉身，就看到更多和中年男人相似的人，接連從圖書館出來，全都朝她走來。
他們是一樓借閱區看書的人！
小幼崽不自覺攥緊了陶泥刺猬，奶音發顫的給自己打氣：“不怕，娜娜是陶泥人偶，人偶是不會怕的。”
陶泥人偶不會哭不會笑。
陶泥人偶不會痛不會生病。
陶泥人偶也不會害怕！
……
“乖乖，媽媽的娜娜小乖乖，你在哪兒呢？”
溫柔親切的嗓音依稀傳來，聲線裏充斥着滿心慈愛，像個溺愛孩子的絕世好母親。
然而，尤娜娜聽到這聲音，整只身體一僵。
在那群人身後，圖書館自動玻璃門前，狀若蜈蚣身體的兩米高女人，揮動着三對胳膊，雙腿直立的走來走去，似在尋找着什麽。
突然，她猛地轉頭，目光銳利的看過來，像獵人攫住了獵物。
待看清是尤娜娜，女人露出了寵溺的笑容，上翹的嘴角一直往耳後拉扯，露出沒有舌頭、空如黑洞的口腔。
“寶貝，”她的聲音從腹部發出來，不同音色重疊，像無數人在說同一句話，“回來讓媽媽抱抱。”
雙目對視，聲波輻射，還有女人的溫柔慈愛，無一不是每個幼崽本能渴望的濃烈母愛。
無法反抗。
無法拒絕。
尤娜娜臉上浮起茫然，她歪頭似乎在思考，并緩緩擡起了一條小短腿往前邁。
女人臉上的笑容更慈愛了，朝尤娜娜伸出三雙手：“快來，我的小娜娜……”
一句話未完，尤娜娜又放下了腳，圓溜黑亮的左眼瞳，倒映出女人異于常人的詭異模樣。
忽的，她用一種又鈍又卡的機械腔道：“哔哔哔，陶泥人偶，尤娜娜是陶泥人偶。”
像是開機臺詞，軟叽叽的小奶音一說完，臉上就沒了表情，整只都木木的。
“哔，人偶不是寶貝，哔哔。”
“哔，人偶不用抱抱，哔哔。”
“哔，人偶沒有……媽媽，哔哔。”
進入人偶模式的尤娜娜，任憑慈母如何蠱惑，她就是不為所動。
擺在櫥窗裏的陶泥人偶，可以什麽都不需要的！
女人笑容凝固，布滿眼眶的漆黑眼珠瞬時陰森可怖。
“寶，貝，”女人溫柔的嗓音也變了，一字一字又粗又沉，“不要讓我生氣。”
唰唰唰。
她像爬動的蜈蚣，搖擺着豐腴的身體，慢吞吞的朝尤娜娜走來。
這一幕，頗為驚悚。
毫無自保之力的小幼崽，猙獰怪誕的惡種怪物，周圍充斥着san值掉落到0的借閱區那群傀儡。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哔哔，”人偶模式下的娜娜眼瞳閃了閃，“危險，人偶有粉碎危險，尋找逃跑路線，尋找路線哔……”
她左右四顧，嘗試後退鑽出包圍圈。
可才一動作，那群傀儡也跟着動作，人牆收攏的速度更快了。
前後左右，四面八方，任何一個方向都被截斷了。
尤娜娜有點急了，小鼻尖冒出了細密熱汗。
她嘴裏不斷念叨着：“哔哔，出不去，哔哔娜娜出不去……”
人牆組成的囚籠，每個人都用漆黑眼瞳，陰森森的盯着尤娜娜，包圍圈越來越小，慈母越來越近。
當包圍圈不能再小後，無數雙手伸過來，似章魚帶吸盤的觸須，張牙舞爪的抓住她。
幼細的胳膊被架起來，雙腳離地懸空，仿佛是放置在十字架上的鮮嫩祭品，等着被獻祭。
尤娜娜很小聲：“哔哔……哔哔……人偶娜娜被抓住了……”
慈母臉上的笑容加深，唇色紅如鮮血，豐腴腰姿搖曳着，挾裹着濃郁奶腥味，直直逼近過來。
四米，三米，兩米……
“啊啊啊，被抓住了！”
“小幼崽怎麽還不爆發？”
大平層辦公室，氣氛緊繃到極點。
所有人目不轉睛盯着屏幕，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來不及了，監測儀顯示，她的精神非常平穩，完全沒有爆發跡象。”
“甚至，她連害怕的情緒也很微少。”
“教授，她好像真的認為，自己是陶泥人偶。”
……
院長郁知眼神焦急：“蘇教授，尤娜娜已經産生意識障礙的應激反應，請立刻救援。”
蘇教授猶豫了。
他看着被架到慈母面前，直視着怪物惡種，但稚氣小臉上，依然木木的小幼崽，重重嘆了口氣。
某種意義上，意識障礙病症，讓尤娜娜的表現比任何幼崽都出色。
她沒有慌張亂跑，沒有害怕到哇哇大哭，甚至情緒上都鮮少有波動。
完美的，種子！
“教授，”院長郁知語速飛快，“意識障礙是尤娜娜面對危險時的自我保護機制，這代表着她已經害怕到無法承受，心智随時可能崩掉。”
“來保育院之前她就患上了這病，誰都不知道她以前經歷了什麽。”
“過度的應激反應，只會加重她的病症。”
“請啓動救援！”
蘇教授擺手作罷：“啓動救……”
圖書館四樓天臺，白布巾蒙面的青年摸了摸雄鷹，一只腳邁出了水泥臺，下刻就要墜落降臨。
“動了！”
突然，一名工作人員大喊：“精神動了！”
精神檢測儀小屏上，平穩如直線的線條倏地猛烈跳動。
就在此時——
“唧唧。”
像是某種動物的輕叫，又像是尖細的譏笑聲，驀地在尤娜娜耳邊響起。
“唧唧唧唧。”
娜娜粉白的小耳廓動了動，偏頭看向手裏握着的陶泥刺猬。
眼下的陶泥刺猬，在尤娜娜眼裏宛如活物。
它的尖刺張合兩下後服帖在背部，漆黑的豆豆眼眨了眨，甚至還用濕漉漉的小鼻子拱幼崽的手，從手心裏往外掙了掙。
人偶娜娜木讷的左眼瞳裏，倏地就升起亮光：“刺猬先生！”
是陶泥！
是娜娜的陶泥小刺猬！
驚喜來的太突然，連小奶音也帶上了小歡快。
陶泥人偶娜娜，重新恢複了小幼崽的生氣，圓溜如杏的眼睛再次有了高光。
不過，她還是噘起小嘴，小小的哔了一聲：“哔，人偶模式解除，哔。”
陶泥刺猬小圓的耳朵抖了抖，粉色的細前肢扒着幼崽的拇指。
于是，娜娜就聽到刺猬先生冷酷的說：“揍他們。”
小幼崽：“……”
娜娜……不會噠……
刺猬先生的聲音忽的變尖細：“他們在欺負你，你要掄起拳頭揍他們。”
全都揍趴下，就不會被欺負了。
崽崽猶猶豫豫，細聲細氣：“打架不乖的呀，會被院長罰站。”
她見過唐遲打架，最後被院長罰站打掃廁所，比這怪物老師還可怕。
刺猬先生：“……”
與此同時，1級惡種慈母已經很近了，三雙白軟如繩索的胳膊纏繞過來。
尤娜娜被一衆含着安撫奶嘴的“信徒”架着，以獻祭的姿态奉送到慈母面前。
滑膩、冰冷的柔軟胳膊，像章魚布滿黏液的角蟲手，纏到尤娜娜身上，并按着她腦袋往豐腴的胸脯裏埋。
母性觸發——
慈母口甫乳行為！
口甫乳行為會造成，窒息死亡！
生死危機，一觸即發！
“唧唧！”
下一刻，有被冒犯到的憤怒唧唧聲響起。
尾音還未消失，刺猬先生落地變大。
杏子大小的刺猬先生，眨眼就膨脹到臉盆大，它張嘴露出鋒利的小尖牙，叼住娜娜後領子，扯着她就往外跑。
……
于是，神奇又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起先還是精致的陶泥人偶小幼崽，忽的就像只靈活的小兔子。
只見她細細的手腕一抖再一縮，掙脫慈母的纏繞，身體以不可思議的柔軟度，做出類似瑜伽的高難度動作，左突右閃，蹦跳着鑽出慈母懷抱。
那些含着安撫奶嘴的人，不約而同兇神惡煞的朝她擠壓過來。
包圍圈收縮，狹窄如井口，一只只的手，一雙雙的腿，人牆嚴密到毫無縫隙。
然而，矮墩墩的幼崽原地一個搖晃，再出現時，她已經站在其中一人的肩頭。
個頭小小的崽崽，站在中年男人的肩膀上，有風盤旋掠過，揚起齊肩的細軟發絲，露出帶茫然的嬰兒肥小臉。
她微微仰頭，好似在看着什麽，小嘴張了張，又像是在跟誰說話。
緊接着，所有人就看到，尤娜娜雙臂伸展，腳尖一起一踮，譬如跳水運動員的姿勢，縱身往下一跳。
輕盈、靈巧。
後空、翻轉。
小短腿自上而下，帶起呼呼風聲，待腳尖點地之時，她已經站在人牆包圍圈之外。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就在眨眼之間。
小幼崽的反應和速度，快到肉眼難以完整捕捉，她的身形更是靈活到詭異。
遠遠看去，不像是普通的人類幼崽，反而像只擅長蹦跳閃躲的……
小刺猬？！
作者有話說：
撒花.jpg，從今天開始日更啦!
入V前都是早上九點更新，希望寶子們多多支持。
第1、2章重新有過修改，以前看過覺得接不上的寶可以折返回去瞅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