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舊
昏暗鴉黑的巷子被幾束交錯亂雜的白色手電燈柱照亮,密集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響,打在寂靜的巷子裏回音不斷。
接到報警短信急匆匆趕來的三四個警察,看了看地上倒着的那四個哀怨□□的混混,又看了看被哭的很慘的岑意緊緊抱着的徐宴淮。
這究竟是誰欺負誰。
他們一時也有些迷惑。
“請問剛剛是你報的警嗎?”一個身着黑色制服的男警官幾步走上前來問徐宴淮。
還未等徐宴淮開口,岑意就先擡起埋在他懷裏哭的像花貓似的臉向警察斷續解釋。
“是…是他們想欺負我,嗚嗚嗚,他們堵着不讓我走還說…還說要我…”
徐宴淮放在岑意腦後的大掌稍微用了些力,強硬将岑意的臉繼續埋在他溫暖的懷裏,手上不斷揉着她腦後的頭發。
“你好,是我報的。”
“我跟你們回警察局做筆錄,讓小姑娘先回家行嗎?”
男警官看了眼徐宴淮懷裏還在哽咽的姑娘,搖了搖頭“不行,她得跟着一起去。”
徐宴淮朝男警官點了下頭,看他走向那四個混混之後才低下頭,嗓音盡量放柔對懷裏的岑意講。
“好些了嗎,一會可能得去公安局做個筆錄。”
“別怕,我會跟着你的。”
岑意慢慢止住了淚,只是抽噎着又在他身上穿着的黑t上擦了擦眼淚“不怕了。”
自如的像是在用衛生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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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宴淮被岑意這種賴皮行為逗笑了。
可真就是水做的。
他胸膛中間的那一片都已經濕透了。
風一吹都泛着涼意。
但吹不滅他身體裏的火。
忍不住想,如果岑意不是因為委屈難過才主動抱他就好了。
“嗯,走吧。”徐宴淮緊了緊給岑意披在身上的校服外套,大手隔着她校服的袖子握住她手腕,帶着她往巷子口停着的警車走去。
被徐宴淮護着上了警車,岑意仍然抓住他的袖子一路無言。
直到邁進警察局大門的那一刻,岑意才輕輕出了聲“謝謝你,又麻煩你了。”
徐宴淮側頭看她挑了挑眉,一看這就是緩過來點兒了“小麻煩精。”
“下次別再自己走那個巷子了,嗯?”
“知道了。”岑意用力吸了吸紅着的鼻子,跟着徐宴淮一起進去。
……
筆錄是在兩個房間裏分開做的。
岑意沒受到實質性傷害也沒動手打架,事情好處理,快速做好之後就出來坐在大廳。
徐宴淮還沒出來,估計得挺久。
女警官給岑意端了杯熱水,寬慰她別想那些事情了都過去了。
“您好,麻煩再問一下。”岑意向女警官道過謝之後,又喊住了她“您知道這附近哪裏有藥店嗎?”
“就在隔壁,出門右轉走50米就是。”岑意的眼睛水靈靈的,人長得又乖又漂亮,聲音小小甜甜的,完美戳到了女警官的保護欲。
“我陪你去吧。”
“不用啦,謝謝您,如果和我一起的那個男生出來的話,麻煩您讓他先等會兒行嗎。”
“好的,那你早點回來。”女警官爽快的答應她。
将近淩晨的晚風似是一頭猛獸,呼嘯怒吼,所過之處一片狼藉,混着要下不下的潮濕雨意,寂寥漫在人的心頭。
路邊兒零零散散被白日喧嚣着丢下的垃圾同落葉一起不斷被風卷起,再落下,蹭到岑意腳邊兒。
在隔壁藥店裏挑了棉棒,碘酒,紗布還有消炎藥,結賬回了警察局。
一路上心事重重。
徐宴淮剛剛下手那麽狠。
會不會出什麽事情。
應該不會有什麽處罰吧…?
到警察局門口拉開透明玻璃門,剛好看見徐宴淮插着兜懶懶散散的和一個男警官肩并肩走出來,看到她剛從門外進來還對她挑了挑眉。
岑意突然松了口氣,一看這樣就是沒事。
乖乖站在門口等着徐宴淮出來。
“麻煩你了今天。”徐宴淮嘴裏的話是和旁邊那個男警官說的,眼睛卻是一直在看着岑意。
想找出她眼底被隐藏的那些不良情緒。
“都說的些什麽屁話。”
“不過你這好身手我每次見了都得感嘆,現在警校裏那些廢物是怎麽畢業的,真不考慮來和我一起當個警察啊?咱倆要是能搭夥,那必定所向披靡了。”
男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知道徐宴淮不會搭理他的話,又朝岑意揚了揚下巴。
“去好好安慰安慰小姑娘吧,遇到這事兒肯定吓壞了,等會兒一定要把人安全送回家啊。”
眼睛都快黏在人姑娘身上了。
剛剛還和他說只是碰巧路過。
鬼才信。
“知道了。”徐宴淮拍了拍男警官搭在他身上的手,看清了他眼底的調侃“謝謝,走了。”
……
“就坐在這兒吧。”一直走在徐宴淮內側身後,拉着他袖子的岑意突然用了些力氣,讓他止住了腳步。
指針已經劃過零點,路上幾乎找不到行人,高樓間暖黃色的小格也都被熄滅,只有時不時從遠方打來的聚光燈将秋夜的寂靜劃破。
沒人能看得到星星。
徐宴淮略帶疑問的揚了揚眉,都這麽晚了小姑娘還不急着回家?
也沒見她家裏人給她打個電話。
“我剛剛出去買了碘酒,你傷口不處理的話會感染的。”岑意聲音輕輕柔柔的,混在風裏,缱绻糾纏在徐宴淮耳邊。
徐宴淮對上岑意清泠泠的小鹿眼,順着她的意思坐在路邊,把受傷的那只手伸給她。
暗紅色的血液已經凝固在手上,成片成片的紅黑色血痂下面隐藏着一道橫貫掌心的傷口,看起來很吓人。
但在不太亮的路燈下,也根本無法看出那道傷口是深是淺,只能先把血跡污漬都沖掉。
可是這附近沒有水龍頭。
超市也都關了門。
“可能有點疼,你忍着點。”
岑意沒用棉棒,直接擰開碘酒瓶,将裏面的液體不斷倒在徐宴淮的掌心裏,然後湊近用嘴輕輕吹着上面的髒東西。
不僅沖掉了徐宴淮手上的血跡,也随着持續不斷的刺痛鑽進了他的心裏。
細細密密的,反而更像是癢意,勾心撓肺。
徐宴淮靠着路燈杆,倦懶怠惰的垂下眼皮盯着岑意抓着他手的白淨小手。
小小的,軟軟的,還帶點兒涼。
如果能牽着她的手,肯定很舒服。
小時候受傷了還有姐姐偷偷幫着處理,自姐姐走了之後也打過那麽多次架,不可能一次都不受傷。
大大小小的傷口他從沒放在過心上。
任由自己生長痊愈。
剛剛他捏刀子的時候也用了些巧勁兒,傷口肯定不會深。
頂死了是點兒皮外傷,兩三天就能好全。
可卻得到了小姑娘這麽細心輕柔的對待。
岑意從塑料袋裏拿出棉棒,在傷口周圍小心輕蹭着,确認将傷口周圍的灰塵血痂都蹭走之後,才又拿出新的棉棒蘸了些碘酒,細致的一層層塗在傷口上面。
徐宴淮的目光從岑意的手上悄悄移到她的臉上。
睫毛很翹,随着眨眼一閃一閃的像小扇子,遮擋住了那雙誘人的小鹿眼。
兩邊劉海兒都被風吹下來了,想伸手給她別回去。
“你這話說的有歧義。”徐宴淮不正經的笑着移開眼睛,接她剛剛的話。
再看下去就真的忍不住想上手了。
岑意沒擡頭看徐宴淮,也沒注意到他這些藏在風裏的小心思,只是認真專注的給他處理着手上的傷口。
“什麽啊?”
間歇中勾了勾擋住眼睛的劉海兒,從塑料袋裏拿出紗布給他包了一個工整的人字形包紮,在手背上面還輕輕系了個可愛的蝴蝶結。
随着夜風吹,撲靈撲靈的像是真的有一個透明的小蝴蝶在手上。
是小女生才喜歡的東西。
他一大老爺們兒帶着蝴蝶結出去不得被笑死。
徐宴淮撩起眼皮,對上岑意帶着細碎笑意的眼。
那瞬間。
他看到了最亮的星星。
想去拆蝴蝶結的手也頓住,改成伸出手指在蝴蝶結上挑弄了兩下。
算了。
留着吧。
“以後再告訴你。”
萬籁俱寂的馬路邊上人煙寂寥,只有時不時飛速而過的車帶來一陣風,卷起地上的殘葉紛飛,看着不遠處還亮着零星兩盞暖燈的屋子。
這是徐宴淮第一次,迫切的想和一個人有以後。
想被她一直細致溫柔的對待,想看她在他開黃腔之後的面紅耳赤,想讓孤獨清冷的身邊多一些煙火氣。
岑意,從第一次見你。
我就覺得我會和你有以後。
“啊不行了,廢了廢了,真不知道我是什麽牌子的廢物。”
又是一堂物理課上完,老師一出門,沈清梧挺直的背就瞬間垮下,喪着臉和前桌的岑意哀怨。
“這才高二,物理就已經這麽難了,那上了高三還不得直接涼涼,這些真的能在生活中用的到嗎?”
“我尋思那些修電路的工人們每天輕輕一弄立馬就修好了,怎麽輪到我們要學的東西就這麽多啊,根本記都記不住。”
“估計是不太行,除非你大學繼續學物理。”岑意回身笑着摸了摸沈清梧趴在桌上的頭,拿頭靠近貼了貼她。
“他們都是把這些背會了才能修得快,不然估計也得對着書找半天。”
沈清梧瞬間驚恐臉“我可不要,高中都快學成傻子了,上大學繼續學那還得了?而且學物理的好像頭發都不太多。”
說完趕緊盯着岑意眼裏映射的自己,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而且我見我家之前來的那兩個修電工幾乎都快沒有頭發了。”
“你能想象我沒有頭發的樣子嗎,那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毀滅性的災難。”
沈清梧将自己額頭上的頭發撩上去,用手擋着給岑意看。
“你這要放以前準是個阿哥。”張郁腿曲起踩着凳子叼着筆,在做物理題的空檔裏擡頭瞄了旁邊搞怪的沈清梧一眼。
沈清梧聽完輕輕打了張郁一拳,和張郁一起笑。
“才不要,我怎麽也得是個格格,就像紫薇那樣的。”
“各位,我要去尋找我的爾康了~”
岑意被她逗笑,前仰後合差點撞到旁邊的徐宴淮。
“醒醒,先把物理題做完再說吧,不然明天趙嬷嬷真拿針紮你。”張郁一邊快速寫下計算公式,一邊無情打破了沈清梧的幻想。
剛好他的話也提醒了岑意。
剛剛上課她也有兩道題沒大弄懂。
原本打算等晚自習去問物理老師的。
但餘光看到了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的徐宴淮,起了些小心思。
經過這一個月的近距離相處,也經歷了兩次被他救下的危險,岑意發覺徐宴淮其實并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難相處。
是外冷內熱,待人細致的一個人。
會給她帶多餘的早餐,會去打水的時候順手稍上她的杯子,會時不時買一些糖果,在她做不出題煩惱的時候給她桌上放一個,順便掃一眼她不會的題,給她指明思路和方向。
也真的是各方面都非常優秀的一個男生。
并不是傳言中那種金絮其外敗絮其中的人。
也因着他對岑意的打擾從未表現出一點不耐煩過。
她對徐宴淮的态度從一開始的想要遠離,變成現在的一有什麽事情就想找他。
“哈喽,徐宴淮,你睡了嗎?”岑意湊近徐宴淮,眨巴着小鹿眼扮可憐狀,小聲喊他。
雖然他看不見。
徐宴淮仍保持低着頭的動作沒看她,綁着蝴蝶結的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點了幾下屏幕對着岑意——是一個微信二維碼。
?
怎麽個事兒?
“…講一道題要多少錢啊,如果包月的話能不能稍微便宜點兒。”
岑意用她獨特的腦回路成功逗笑了徐宴淮。
他們兩個好像永遠都不在一個頻道。
總是各說各的,最後還能莫名繞回一塊去。
徐宴淮悶悶的笑着,用另一只手支起頭來側着看岑意,黑漆漆的眼裏只有她一個,好像要把她整個人吸進去一般。
“賣藝不賣身,加個微信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