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舊
就似機器人有固定上發條的時間一樣。
每個周五下午的沈清梧都異常躁動, 像打了興奮劑一樣。
左顧顧右看看,再繼續盯着面前的手表數數還有幾秒鐘才能放學,連帶着前面的岑意也被迫倒計時。
因為南江一中有一個非常人性化的規定, 周五晚上對上一節課,不用上晚自習,這樣可以方便住校的學生們早點回家。
也讓家裏管得嚴的走讀學生們有了和同伴們出去玩的時間。
男生籃球網吧KTV, 女生逛街吃飯聊八卦。
算得上一周裏最開心的時光。
“你看今天天氣這麽冷, 我覺得我們可以提前開始入冬六件套了,所以今天晚上出去吃火鍋吧?”
“都已經很久很久沒吃了, 我的胃說它實在想的厲害, 想到別的都要沒興趣吃了。”
沈清梧趴在桌子上, 雙手伸長不斷騷擾岑意。
“海底撈?小龍坎?湊湊還是呷哺呷哺?”岑意将沈清梧亂動的小指頭勾在手裏, 不斷揉捏玩弄。
她也好久沒吃過火鍋了。
前天晚上嘴饞,放學去買了份麻辣燙還是覺得不過瘾。
畢竟自己涮的和別人煮的差別不止在于心理。
“海底撈吧!”
“诶說到這個,我之前還看到他們說大學生去吃海底撈有69折優惠呢,巨便宜, 我好想趕緊上大學, 這樣就能周周拉你去吃火鍋了。”
Advertisement
岑意擰眉想了想,再好吃的東西也禁不起連着吃“那我可能以後見了火鍋都想吐了。”
“哈哈哈哈确實, 不過就算現在沒優惠也要去吃,誰讓它太饞人了呢。”
“我想吃好多, 鹹蛋黃油條,年糕,火鍋牛排,魚籽包, 小酥肉, 藕片, 寬粉,蝦滑,扯……”
“停停停。”
岑意感覺,如果再不打斷沈清梧,她估計能把海底撈有的菜全都念一遍了。
“只能挑四五個最想吃的點,我們就兩個人。”
“點這麽多菜半份都吃不完,浪費可恥。”
鑒于之前幾次打包剩菜的經歷,岑意毫不留情的給沈清梧潑冷水。
“嗚,可是我都想吃,怎麽辦啊,好難過。”
“為什麽我不能像大胃王那麽能吃啊——”
趴在桌子上表情沮喪的沈清梧,哀嘆到一半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一樣。
猛然直起身來,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岑意被她吓了一跳,對上沈清梧冒着光的興奮雙眼。
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歪招。
“那就喊上我們組這倆男生一起去呗,他們男孩子吃得肯定多,這樣我們就能多點幾種菜,每種都吃到了。”
“哎喲,我可真是個大聰——”
還沒等和岑意說完話,沈清梧迅速鎖定從後門打水回來的兩個男生,大老遠沖他們激動的勾了勾手指。
“快回來快回來,我們兩個打算晚上去吃海底撈,你們要不要一起來啊,人多熱鬧。”
“行啊,正好我也很久沒吃火鍋了,每次出去基本都是和一群大老爺們撸串喝酒,膩了都。”
張郁挑了挑眉毛,擡腿跨坐在座位上。
他對于團體活動都很熱情給面兒,每次都是一口應下來。
“宴哥呢,來嗎來嗎?”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沈清梧也開始悄悄跟着張郁這麽喊徐宴淮。
也沒見他反對。
幹脆就這麽一直叫下去。
徐宴淮抽了張紙巾墊在岑意桌角上,将粉色的兔子水杯放上去,偏頭對上了岑意的小鹿眼。
“來。”
海底撈的工作日晚上仍然人滿為患,靠左手牆邊的四方中桌上,兩個女孩子一起坐在裏面,左手邊是張郁,右手邊是徐宴淮。
經典的四宮格鍋底,加上滿滿一桌子鮮豔勾人的菜品,觸動到的不僅是鼻子和舌尖。
沈清梧盯着正在咕嘟沸騰的鍋底,總是樂觀帶笑的眼中不自覺染上霧氣。
好在融入從火鍋裏持續冒起的濃白煙霧中,不會被旁人輕易探尋。
運氣好的話,在每年過年的那幾天,沈清梧可能會見到父母。
運氣不好的話,大概連着兩三年都見不到,偶爾她們不太忙時才能視頻通話一次。
從初中開始就只有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房子裏自己生活。
冰冷空曠,毫無生氣,無聊透頂。
原本之前還交到過一些朋友,也能偶爾邀請她們來家裏做客。
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班裏的同學有在傳她是個被爸媽抛棄的拖油瓶的,也有在傳她是個克死自己爸媽的災星的…
謠言漫天飛,惡意不間斷。
沒人願意來和她求證這些傳聞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人雲亦雲的不願意再和她一起玩,成群結隊的孤立她嘲笑她,讓她陷入校園冷暴力的泥沼中,無法呼吸。
經歷了循環往複一個人點外賣,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入睡,一個人上學這種孤獨難過的三年初中生活。
在沈清梧認為大概高中的學業生涯也都要繼續過這種生活的時候。
她在高一認識了從江北搬來的岑意,并且幸運的和岑意坐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同桌。
岑意溫柔體貼,理智堅強;她樂觀開朗,感性沖動。
兩個有着相同經歷且互補的人迅速産生共鳴一拍即合,惺惺相惜,成為了拆不散的鐵閨蜜。
從此,沈清梧開始去岑意家裏吃外婆做的可口飯菜,可以和她一起讨論喜歡的小說漫畫,可以互送禮物交換一些對別人無法訴說的小秘密。
也在那個空蕩蕩的家裏,增添了另一個女生的生活痕跡。
之前只能一個人做的事情,現在幾乎都有了另一個人的陪伴,才顯得生活更加有煙火氣和希望。
但沈清梧已經說不上來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和一群朋友圍在一起吃飯聊天,一直以來都只有岑意和外婆願意陪着她。
眼眶酸澀,忍不住想落淚。
“鳳凰快吃,據說年糕的這個新吃法很好吃的。”
岑意注意到沈清梧的出神和難過,及時打斷她那些不好的回憶,摸了摸沈清梧的頭眨着眼無聲向她傳達。
有她在呢,不用難過。
“總是嘴上喊得最積極,怎麽一到實際行動就不行了,要是今天不吃完這些我就把你賣在這,去幫他們洗盤子。”
岑意夾了根沾滿白糖和花生碎的年糕放在沈清梧碗裏。
甜的東西總能讓人心情變好。
沈清梧和岑意相視一笑,秒懂她的意思,抱着岑意的胳膊不斷蹭她“就知道意寶對我最好了。”
“不,我是農夫山泉。”
“噗哈哈哈,怎麽不說你是百歲山。”沈清梧瞬間被岑意的冷笑話逗笑,又恢複了往日那個樂觀向上的沈清梧,拿起筷子給她夾了塊肉。
能認識岑意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
岑意從來不會撕開她的傷口再安慰她,也不會對她的壞情緒打破砂鍋問到底。
而是在若無其事中,用一些溫暖行動和堅定眼神鼓勵她,幫着她帶着她一直堅強勇敢的往前走。
讓她不用再去羨慕別人的關系,也可以堅定自豪的炫耀,她擁有一段最好的友誼。
“宴哥,給。”沈清梧用公筷從清油鍋中夾出一片火鍋牛排,放在徐宴淮面前的盤子裏。
“別——”
張郁想制止沈清梧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岑意的動作打斷。
岑意很自然的夾走了徐宴淮盤子裏的那片牛肉,放到自己碗裏。
又從番茄鍋裏夾了塊肉給他。
偏頭小聲告訴沈清梧“別給他夾辣的,他不能吃辣。”
沈清梧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驚奇的盯着岑意,音量控制不住。
“意寶!你怎麽連宴哥不能吃辣都知道啊!你是不是背着我和他有什麽!”
只有一起出去吃過飯的,才能知道對方的口味。
岑意什麽時候背着她和徐宴淮出去吃飯的!
徐宴淮拿着筷子的手一頓,漆黑的眸盯着那塊肉若有所思。
“沒有,你沒發現他每天中午打飯都不打帶辣的菜嗎,餐盒裏全是清一色的清淡菜。”
“而且剛剛也是,他沒碰過辣鍋,一直在吃番茄鍋裏的東西。”
岑意慢慢給沈清梧解釋她最近觀察到的關于徐宴淮的喜好。
不吃辣,不吃甜,不吃姜蒜,喜歡吃蔥花。
每次碰到菜裏的肥肉都會挑揀到一旁不吃。
沈清梧努力回想了下徐宴淮之前打的菜,突然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你不說我都沒在意過欸。”
但她很快又釋然。
正是因為之前也被岑意這樣細心對待過,發現她不愛吃香菜的習慣,所以她才會那麽迅速的和岑意成為好朋友。
岑意是真的很貼心很敏感,總是能很好的照顧到身邊每個人的情緒和喜好。
“謝謝。”徐宴淮擡眼笑了笑,也沒嫌棄岑意剛剛是用自己的筷子給他夾的,吃下了那片肉。
她竟然關注到了他的飲食習慣。
這是不是說明其實她也是有些在意他的呢。
這個認知突然讓徐宴淮愉快起來。
連帶着胃口都好了些,稍微多吃了點兒。
中途,岑意起身陪沈清梧去衛生間。
張郁看着她倆消失在轉角的背影,趕忙将剛剛壓了許久的疑惑問出口。
“二哥,你不是有潔癖嗎,剛剛岑意…”用自己的筷子給你夾了那麽多次,你都沒嫌棄。
徐宴淮沒說話,只是伸手用雪碧瓶輕輕碰了碰張郁的,将自己的心思無聲傳遞給他。
張郁對上徐宴淮暗藏認真的眸子,皺着眉頭有些不确定。
“二哥我好像突然想起來個事兒,高一下半年那會兒你讓我打聽名字的那個姑娘,就是她吧?”
他應該不會記錯,因為這個姓氏很特別。
起初他還不知道這個字該怎麽讀。
“嗯,是她。”
“操,二哥,不是吧。”張郁被雪碧突然泛上來的碳酸嗆了下,打了個嗝,有些驚訝自己內心的猜測。
“你不是從那會兒就惦記上人姑娘了吧?”
“這也太悶騷了吧。”
徐宴淮仰頭灌了口雪碧,靜靜地看着剛加過水的清油鍋底時不時冒上些小泡泡,帶着乳白色,沖破上層紅黑色,翻滾再落下。
良久無聲。
一開始根本談不上惦記。
最初在天臺上聊天,就是感覺她和別的女生都不一樣,難得的讓他感覺相處起來很舒服很輕松。
之後偶爾能在走廊裏碰到,也總是能不經意間關注到她的小習慣,愛喝豆漿,愛吃甜的零食,愛接溫水…
直到被分到一個班,又在走廊和巷子裏遇到,他才真正的開始惦記上她。
想靠近她,想了解她,想對她好。
原以為只是好奇心和新鮮感交雜作祟,過段日子就散了。
直到有一天,當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不對勁,為時已晚。
他喜歡她,對她了有許多不可訴說的隐諱心思。
抵抗不了,所以就幹脆認栽。
雖然以她的獨特腦回路,到現在都不一定意識到他是在追她。
但他根本沒想過放棄,他會更努力追到她。
徐宴淮沒回張郁的話,直直起身走了出去。
“诶,二哥,你去哪?”
“結賬。”
……
“我們來舉個杯吧,慶祝我們小組的第一次聚餐,以後還會有無數次的對嗎?”
沈清梧挽着岑意回來後,率先拿過了身前的冰鎮可樂,勾指拉開,舉起“刺啦——”
“那必須的,我們四個會一直在一起的。”張郁扔了罐雪碧給對面叼着牙簽的徐宴淮。
徐宴淮伸手接住,兩個人同時勾開指環。
“那就祝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
四人重重碰杯,将對彼此的珍惜隐匿在晃動溢出的液體中,随之一起流入體內。
徐宴淮只是嘴角勾着笑,看着他們三個打鬧鬥嘴,不斷夾菜放到岑意碗裏,偶爾才應和出聲。
去他媽的友誼地久天長。
誰想和岑意做朋友誰做,反正他不。
他只想做岑意的男朋友,和她談一場年深日久的戀愛。
見鬼的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
他很急。
作者有話說:
還記不記得前面沈清梧和岑意打的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