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哥,為什麽他還是不愛……

樹蔭下的光線相較于燈火通明的大廳很昏暗,女人耳側的碎發被吹起,随風飄動。

沈羨将創可貼遞給靳時嶼,淡聲道:“回去叫助理幫你用酒精消毒,我笨手笨腳的,不太會弄這些。”

靳時嶼貼好創可貼,随意道:“沒事,劃個口子而已。”

沈羨也沒多勸,她抿了口紅酒,嫌棄地皺了皺眉。

紅酒沒有家裏酒窖裏的質量好,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蔓延。

杯子剛放下,就聽靳時嶼啞聲問:“七七,你還要跟他過嗎?”

都這樣了,他都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抱其他女人打你的臉,你還要跟他過下去嗎?你沒有自尊的嗎?

順着他的話,沈羨在腦海裏加了點臺詞。

她反問自己一句:你沒有自尊的嗎?

沈羨靜靜地坐着,抿着唇沉默良久。

靳時嶼眼眸晦暗,語氣有些着急:“七七,他不适合你,你放過你自己吧。”

他盯着她的眼睛:“他從小帶着光環長大,習慣高高在上施發號令,他或許能給你戀愛中的甜蜜,但他那樣的人,給不了你愛情。”

給不了她愛情麽?

她半個小時前,還以為他早晚有一天能愛上她。

他說了喜歡她。

但喜歡跟愛之間,還有很長的距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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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以為自己能繼續等着他愛她,但林婉兒的出現提醒着她——他們這段感情,注定要有第三個人的影子。

她真的厭倦了,每次對他抱着期待,但臨門一腳,又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被打回原形。

靳時嶼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低聲道:“我記得你高二的時候,每天都會疊一只星星放在課桌上。”

沈羨眼眸動了下。

靳時嶼斂着眸:“很多次,你氣的要撕試卷,就會看着那顆星星發呆,然後像是任命一樣,把揉的褶皺的試卷攤平,低頭繼續寫。”

沈羨的手指蜷縮着,很久沒有緩過來。

說實話,如果不是靳時嶼提起,她都快忘了,高二之前,她是個考試經常不及格的學渣,次次求着沈司瀾給她開家長會的惹事精。

靳時嶼對上她的視線,像是要把她看透:“顧衍是你當時仰望的那顆星星嗎?”

靜默許久,沈羨點頭:“是。”

靳時嶼嘆了口氣:“可是七七,你也是別人的星星。”

他本來想說,其實你是我的星星。

但還是忍住沒說出口,靳時嶼看着她毫無焦距的眼神,嗓音沙啞:“七七,顧衍不值得你一次又一次傷心。”

“靳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低沉冷郁的聲音泛着股淡淡的嘲弄,在兩人身後響起。

男人像從水中走出的妖魔,發梢往下滴着水,溫和淡漠的臉冷戾陰沉,影子被暗淡的光線拉的很長。

狼狽的人本該是他,但和顧衍對視的時候,靳時嶼感到濃厚的自卑,這個男人骨子裏的狂妄和高高在上,根本不需要任何裝飾來襯托。

靳時嶼沒有躲開他的眼神,不卑不亢地回:“男人總是讓女人傷心,那就說明他所非良人。”

顧衍面色不變,薄唇勾出冷笑的弧度:“我們夫妻間的事,靳先生要插手?”

頓了頓,他輕描淡寫地道:“靳先生是覺得最近事業太順?”

沈羨身體頓時一僵。

她看向靳時嶼,溫淡道:“你先回去吧,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我自己處理。”

顧衍眉眼間的戾氣消散了點。

靳時嶼皺了皺眉,最後還是點頭:“好。”

沈羨靜靜地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失落,看來今晚過後,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他們以前明明是很好的朋友。

她看靳時嶼多久,顧衍就看她多久,冷聲笑道:“需要我把他綁回來,讓你看個夠麽?”

“不用。”

她眼睫顫了下,伸手撩着吹拂的發絲,語氣很淡:“人是不是我推的,你不知道嗎?”

顧衍黑眸盯着她:“我知道,不是你。”

夫妻三年,沈羨會不會做出這種事,他很清楚。

她從不屑用這種手段對付其他女人,如果不高興,出手也是明晃晃的,沒人值得她拉低自己的格調在背後使手段。

沈羨托着腮,語氣不解:“那你回來找我幹什麽,我以為你找我算賬呢,算賬也該先把林小姐送去醫院啊,怎麽現在回來?”

男人看着她,俊美的臉陰沉的能滴出水,喉結滾了滾:“他跟你說那些話什麽意思?”

“作為旁觀者,看不下去丈夫當衆打妻子的臉,來表達他的同情?”

“作為老同學看不下去,提醒我一句,做人要有自尊?”

沈羨手指點了點臉頰,紅唇漾開笑:“或者,他喜歡我?”

“沈羨!”

她的下巴被男人的手指捏的生疼。

沈羨閉了閉眼,無聲地皺着眉,她其實很怕疼,小時候挂鹽水都要哄很久。

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度:“不是你問我的麽,我只是把能想到的原因都說出來,你還有什麽要補充?”

顧衍眼眸越來越暗,目光觸及女人因疼痛緊蹙的眉,把手撤了回去。

沈羨扯了扯嘴角,移開了視線。

她是真的搞不懂,他這個時候過來跟她吵架為了什麽?

人救都救了,不應該趕緊送到醫院麽?

就這麽想跟她吵架?

但下一刻——

證實了她剛才的想法是自作多情。

“找到車鑰匙了,顧總。”

一道男聲驟然打破凝固的死寂。

沈羨看着一臉慌張的周文恒,無聲地嗤了下,她還以為專門回來和她吵架的呢。

原來是車鑰匙忘了拿。

也是,當時這麽急,衣服都濕了。

沈羨閉了閉眼,有些疲倦:“快去吧,林小姐一個人濕漉漉的站在冷風裏也不好受。”

“她不是有哮喘麽,萬一一個人在路邊站着,一口氣沒緩過來,你得愧疚一輩子。”

雖然沒死,也會愧疚一輩子。

顧衍瞳眸驟然緊縮,沙啞的嗓音又冷又沉:“沈羨!”

“抱歉,我沒有任何詛咒她的意思,只是話說的有點不好聽,你趕緊去吧,別讓她等久了。”

說完她站起身,踩着高跟鞋往別墅裏走,經過男人身邊的時候,反應迅速地躲過他伸過來的手,皺着眉嫌棄道:“你離我遠點,身上都是髒水味兒,難聞死了。”

男人的手一頓,過了三秒,收了回去。

沈羨走遠幾步,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回頭看他:“我今晚在家住,不回蘭水公館。”

顧衍無聲地看着她。

他追着她哄着她一個多月,為了這件事她就又要不回家?

林婉兒掉進水裏,他跳下去救人,就這麽罪無可恕麽?

他都說了他不喜歡林婉兒只喜歡她,她就不能相信他一次麽?

各種情緒紛亂複雜盤踞,顧衍內心前所未有的煩悶暴躁。

半響後,男人唇角勾了勾,卸下了這段時間寵溺的面具,俊臉一片淡漠,嗓音冷然平靜。

“晚安。”

隔着昏暗的光線,沈羨看着男人逐漸消失的背影,腦海裏浮現臨走前,他眼底那層不深不淺的倦怠。

風吹過來,沈羨覺得臉上有些涼。

她擡起手一摸才發現,臉上竟然都是淚水。

沈母南思曼在卧室裏坐了許久,各種數落顧衍的不是。

見女兒情緒不對,南思曼嘆了口氣:“七七,那你洗洗睡吧,媽媽回去了。”

沈羨點頭:“好。”

洗漱完,沈羨熄燈準備睡覺,突然想到靳時嶼的那些話,她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去書房把那瓶星星拿出來。

她打開瓶蓋,找了個紙盒,把數千顆星星倒出來,随手拆了幾顆。

卧室裏只開了臺燈,沈羨坐在落地窗的窗臺上,借着微弱的光線仔細辨認紙條上的字。

經年流過,紙張泛黃,字跡不太清晰,但勉強能辨認。

有幾個句子出現的頻率很高,她已經翻到了好幾條。

——我怎麽還配不上他?

——我到底要多努力才能配的上他?

——我好想嫁給他。

——顧太太一定只能是我的。

黑暗中,沈羨抱着腿坐在窗臺,不知道看了多久。

卧室的門忽然響起,打斷她的思緒。

沈司瀾牽着沈星悅走進來。

沈星悅邁着小短腿爬上窗臺,看着沈羨,鼓着小腮幫:“姑姑,你怎麽哭鼻子了鴨?”

沈羨擡手摸了摸。

如果不是星悅說,她自己其實都沒察覺到。

沈星悅跳下去,噠噠噠地跑到床頭拿了包紙,輕輕地替她擦眼淚。

“姑姑,你在不高興嘛?是帥叔叔惹你生氣了嘛?”

“姑姑,如果他惹你生氣,那我以後也不要喜歡他了!”

“姑姑,我跳舞給你看,我們幼稚園新教的舞蹈,你不哭了好不好?”

沈司瀾看着妹妹,低低道:“七七,你很久沒哭過了。”

沈羨低聲問:“有嗎?”

“十六歲之後,這是我第一次見你哭。”

沈羨呆呆點頭:“你這麽一說,好像是。”

卧室裏安靜了許久,只有沈思悅嘀嘀咕咕的聲音。

沈羨突然出聲,嗓音有點啞:“哥,為什麽他還是不愛我?”

“整個安城,沒有人比我更配得上他,但他好像還是不會愛我。”

沈司瀾眯着眼睛:“七七,不是你最好最完美,他就一定會愛你。”

沈羨擡頭,疑惑地看着他。

沈司瀾記得,有一天沈羨回家,大半夜跑到他書房和他談心。

說愛上了一個男生,這輩子非他不嫁。

得知那個人是顧衍,沈司瀾本來提起來的氣頓時松了下來。

顧衍确實有讓人一見鐘情的資本,帥氣多金,顧氏集團繼承人的光環加持,足以讓無數少女前仆後繼的迷戀。

他只當妹妹是追星似的喜歡,沒多幹擾什麽。

直到有一天,他上大學回來,發現沈羨徹底變了個人。

曾經的惹事精麻煩精,如今成了端莊淑女。

以前班級倒數,現在全校第一。

他才知道,沈羨不只是口中說說而已。

她對顧衍,有着迷一般的偏執。

沈司瀾眯着眸:“七七,你太鑽牛角尖,不是所有人都有愛人的能力,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顧公子。”

“你想要的是他的愛情,但他那樣的人心裏的第一順位永遠是自己,對他來說,自私自利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沒有什麽對與錯,天性使然而已。”

“平時他會寵着你,但遇到事情,他第一反應永遠是權衡利弊,如果你的想法或者做法和他判斷後做出的選擇不一樣,你只會是被放棄的一方。”

沈司瀾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七七,你放過自己吧。”

卧室光線昏暗,落地窗外是屬于人間煙火的燈火通明。

沈羨閉了閉眼:“哥。”

沈司瀾問:“嗯?”

沈羨紅唇動了動,說出這句話,仿佛花光她全身的力氣。

“你和嫂嫂說一聲,幫我拟一份離婚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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