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離婚協議,還能有什麽……
翌日清晨。
顧衍起床的時候, 身側的女人還在熟睡。
看着女人白淨的睡顏,顧衍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弧度。
他俯下身,輕輕地吻了下她的臉頰。
他的顧太太, 親口說了愛他。
還說了很多次。
雖然早就知道這一點, 但知道和聽她親口說的差距原來這麽大。
心髒就跟被一股陌生的酸軟甜蜜包裹,軟的發麻。
盯着沈羨看了許久,顧衍掀開被子下床。
輕手輕腳地洗漱完, 他走下樓。
看到男主人的那刻,童媽下意識地看了眼鬧鐘。
沒起晚啊,剛過六點。
按照往常的作息, 顧衍和沈羨都是七點下樓。
沒等她開口, 男主人淡聲道:“早餐我來準備。”
童媽稍頓:“哦哦, 好的。”
從廚房出來的時候, 童媽看着顧衍熟練地準備食材,心裏不由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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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一大早起床給媳婦親手做早餐的男人真沒幾個。
更何況,是天之驕子顧衍。
童媽是看着顧衍長大的, 從沒見過他對誰有這般耐心。
有次, 太太生理期,半夜鬧着要喝紅棗薏仁粥, 先生二話不說下床給她煮粥, 一口一口地喂到嘴邊。
即使太太每次都只喝兩口,但先生還是會親自動手煮。
養閨女都不能這麽疼。
本該是恩愛夫妻的相處模式, 但他們倆偏偏争吵不斷。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也不知道現在年輕夫妻的相處模式是不是都這樣。
做完早餐。
顧衍端牛奶出來的時候,沈羨恰好從樓梯下來。
已經入了冬,室內常年均溫并不會冷,她穿了件米白色毛衣和黑色長褲, 氣質溫婉慵懶。
沈羨瞥了眼餐桌上的早飯,眼眸動了動,幾秒後,收回視線。
她單刀直入,溫涼地道:“顧衍,我們談談。”
談談?
顧衍手指一頓,把牛奶放到餐桌上。
他眯着眸,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女人,淡淡笑開:“太太要和我談什麽?”
沈羨推給他一份文件,淡聲道:“你看看吧。”
封面是四個黑體大字——離婚協議。
攤牌麽。
顧衍沒多大意外。
只是她昨晚還說愛他,今天就要和他離婚?
呵。
眉眼裏隐着薄戾,顧衍随手翻了翻離婚協議,不輕不重地扔回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什麽意思?”
“離婚協議,還能有什麽意思?”
顧衍坐姿慵懶,倚靠在沙發上,身穿灰藍色毛衣,氣質溫淡矜貴,黑眸注視着她,語調頗為漫不經心。
“我沒記錯的話,你昨晚說了愛我。”
沈羨斂着眸:“是,我說過。”
顧衍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度:“怎麽,現在不愛了?”
沈羨不知道愛與不愛的界限,是不是該像今天和明天那樣明晰,還是該像季節更替一樣,緩慢而無聲無息。
但她現在确實沒了,繼續愛他的想法。
在離婚協議上簽字的時候,她盯着“離婚”兩個字看了很久。
後來想明白一件事,她是時候該和自己和解。
這十年,前七年,她不停地在追随他的腳步。
初嫁他短短三個月,他的冷淡,已經耗費了她大半的愛情。
剩下的三年,她只是在等待,等待自己學會放下。
短暫的僵持,半響後,沈羨對上他的眼睛,語氣認真。
“嗯,不愛了。”
“不愛了?”顧衍瞳眸驟縮,低低地琢磨這三個字,面上卻露出淺笑,“昨晚在我身下高潮疊起一個勁兒地叫我的名字說愛我,都是你裝的?”
沈羨掐着手心,擡頭看着他,微微一笑:“不是裝的,是真的,但現在不愛了,也是真的。”
“哦,我能問問原因麽,”他一副很随意的表情,“是什麽讓你一個晚上改變了想法?”
他惡劣地咬着她的耳朵:“是我沒讓你爽還是沒滿足你,你要跟我鬧離婚?”
“應該不會,昨晚太太的反應很激烈呢,雙腿纏着我的腰,不停地要我快點重點,床叫的也比之前賣力。”
這混蛋,非要這麽說話......
沈羨被咬的渾身戰栗,她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冷着眼看他,呼吸急促,卻又極力認真鎮定。
“原因很多——”她頓了頓,條理清晰地解釋,像是在作報告,分條論述。
“第一,最表層的原因,林婉兒的存在讓我不爽,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看我的丈夫有多在乎其他女人,我沒有受虐傾向,而你并沒有放棄她的打算,你的愧疚是你的,但我沒有對不起她,所以我沒有理由為你的愧疚買單。”
“第二,你沒發現,我們這段關系完全是你在主導麽,你願意寵着我的時候,陪我調情逗我開心,不願意寵着我的時候,翻臉無情,我只是個普通的女人,不是聖人,沒法接受你忽冷忽熱的對待。”
沈羨始終看着他的眼睛,眼底的情緒慢慢暗淡下去:“最重要的一點是,顧衍,我真的累了,我一直覺得,只要我夠好或者給足你時間,你就會愛上我,但我現在沒信心了,我沒自信你能愛上我,所以不想陪你耗下去。”
沒信心?
不想陪他耗下去?
跟他在一起,是耗時間?
顧衍盯着她溫淡的面容,黑色短發襯的她愈發清冷,她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像是彩排過無數次這場戲,淡然冷靜。
“至于為什麽昨晚要說出來,”沈羨看着他,款款而笑,“就當是我小小的私心,暗戀別人這麽多年一直憋在心裏挺難受的,說出來也好解脫。”
其實沈羨剛結婚的時候,不是沒想過告白。
但一方面她性子內斂。
另一方面,他那時候對她毫無感情,她一下子告訴他,愛了他七年,道德綁架的嫌疑太重。
像是在哀求他,求他可憐,要他愛她。
我都愛你這麽多年了,你為什麽不能回應我?
她雖然不是自尊心多強的人,但這種臉還丢不起。
沈羨閉了閉眼,把離婚協議推到他手邊:“顧衍,我不愛你了,你也沒愛上我,沈家和顧家的合作也到期了,我們也沒有孩子,不管是利益上還是情感上,我們之間都沒有牽扯,離婚很方便。”
不愛他了?
顧衍手指漫不經心地挑起她的發絲,動作溫柔暧昧宛若親昵的情侶。
他嗤笑一聲:“不愛我你還能愛誰?沈羨,你愛了我這麽多年,真當自己這輩子還能對別的男人動心?”
這句話不知道刺到了沈羨心底哪根弦,她的眼睛劇烈收縮,呼吸急促紊亂,眼眸一動不動地看着他,慢慢地染上了紅。
他就是仗着這一點有恃無恐,就是狂妄的認為自己這輩子非他不可,所以才會肆無忌憚的踐踏她的心意。
哦,反正不管他怎麽做,她也只會愛他。
不高興?
哄哄就行。
反正她愛他,離不開他。
這個混蛋……
沈羨怒極反笑:“我能不能再愛上別人是我的事,你只要負責簽字放我自由。”
顧衍舌尖頂了頂腮幫:“趁早死了離婚的念頭,我不同意。”
看來她哥預感的還挺準,他真的不會輕易放了她。
沈羨扯了扯唇:“為什麽?”
顧衍坐在她身側,喉結上下滾動,湛湛沉沉的黑眸注視着她。
他低聲問:“你不知道原因麽?”
握着紙張的手指一點點收緊,關節泛着白,沈羨撩起唇角,雙眼一瞬不瞬地跟他對視。
“難不成,你愛上我了?”
沈羨自己都不知道,她問這話的意思,是想讓他回答什麽。
或許是愛上她的比例更大吧。
在此之前,她明明告訴過自己,不要再奢求他的愛。
都提了離婚,還想這麽多幹什麽。
但這一刻,她才發現,她潛意識裏,還是殘留着這種想法。
原來,她竟然還可恥的,期待他愛她。
直到此刻,她不得不面對,她還是舍不得他。
舍不得他這幾年對她的好,和那點甜蜜。
問出問題的那刻,她居然還短暫的想過,如果他點頭說是,她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金色的光線明亮,他們能看清楚彼此臉上每一個表情,無處可藏,退無可退。
顧衍看着她的眼睛。
薄唇動了動,但對上她那雙眼,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裏,最後什麽字眼都沒說出來。
不愛。
果然是不愛。
握着紙張的手松了下來,沈羨呼吸短暫地窒息一瞬,随即慢慢平複下來。
好在顧衍沒用說謊的惡習,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從不屑用我愛你這種謊話哄騙女人。
真是個好習慣,讓她那點猶豫蕩然無存。
沈羨突的嗤笑出聲:“你又不愛我,至于搞的非我不可麽?”
“你在抱怨我沒愛上你?”
男人看向她的臉,眸色漆黑,語調聽不出什麽情緒。
沈羨搖頭:“不是,我只是想說,既然沒有深愛,就不要做出一副很深情的樣子,搞的跟我渣了你一樣。”
“難道不是麽,”顧衍低頭看她,“你奪了我的初吻初戀初夜初婚,不應該對我負責嗎?”
沈羨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氣笑了:“你難道沒奪走我的?”
他一個大男人計較那些幹什麽?
她都沒計較,他還來勁了。
顧衍淡聲道:“嗯,所以我對你負責。”
他俯身貼着她的耳畔,嗓音低沉,在偌大的別墅內,按照一定頻率敲擊着她的耳膜,好似這個世界只有他們倆。
“太太,離婚你別想了,我不想再花很長的時間和其他女人培養感情,哄女人我雖然擅長,但也挺累。”
“只是我比較難哄而已,愛你的女人很好哄,或者說,根本不需要你哄,也能甘之如饴。”
顧衍定定地看着她:“愛我的女人?你不在裏面?”
沈羨抿唇:“在不在有什麽意義呢,這年頭二婚的男人比女人吃香,而且就算你二婚,就憑你這張臉和身價為你前赴後繼的女人不會少,重新建立一段感情對你來說很簡單。”
“但你抹殺了我和其他女人建立感情的欲望。”
她剛說完,他立刻接上了她的話頭,沒有絲毫猶豫。
沈羨的心髒仿佛被人攥住一樣,閉了閉眼,她唇角勾出淡淡的弧度:“我還有這種本事呢。”
因着她話裏的自嘲,顧衍的眉頭無聲地皺起,他聽到她清清涼涼地說:“顧衍,我們好聚好散吧,等以後我想起你的時候,還有美好的回憶,我不想連這些回憶都被彼此的消磨殆盡。”
顧衍随意地扯出笑:“只靠回憶沒法過日子的,太太。”
“你非要我跟你撕破臉?”
溫熱的指尖劃過她的臉頰,男人低低哂笑,很溫柔的語氣:“寶貝兒,真撕破臉,我怕你委屈的要哭,我會心疼。”
沈羨的身體瞬間僵硬。
“你不願意離婚,是麽?”
“嗯。”
“我知道了。”
半個小時後。
顧衍倚在門框上,居高臨下地淡淡看着收拾行李箱的女人。
“你要搬走?”
沈羨頭也沒擡:“嗯。”
他語氣溫淡,沒有命令的語氣,但帶着濃濃的壓迫和犀利感。
“太太,我不想你搬走。”
沈羨擡頭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繼續收拾她的東西。
其實沒什麽要收拾的,她撿了幾件衣服,把她最近在看的那幾本書帶着,其他的都留在別墅裏。
這裏的東西都是顧衍買的,更何況裝着很重,她不打算拿。
顧衍見她不說話,開口平靜地問道:“太太,你覺得傅明禮和唐時澤,哪個會為了你跟我拼個兩敗俱傷?”
沈羨手指一頓,擡頭看他:“你一早就知道?”
他雙手環胸,靜靜地看着她。
他果然一開始就知道。
原來不阻止她,是因為只是想告訴她,讓她認清現實。
就算她找了人,只要他不願意,照樣沒人能護的住沈家。
這混蛋,還真是狂妄……
沈羨毫無笑意地笑着:“你要對我們沈家出手麽?你是商人,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我值得你跟他們倆打商戰麽?”
“當然值,”顧衍淡淡地笑,“太太,你太妄自菲薄了。”
他擡腿走到她跟前,将她的行李箱蓋上,俯身蹲在她面前,低笑着道:“離婚你別想,我目前沒有和別人過的打算。”
“但是我不想跟你過了,”他的臉近在咫尺,鼻尖貼着她的,沈羨笑了下,“我不是在跟你鬧,離婚我是認真的,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我只能找律師幫我。”
“律師?”顧衍輕嗤,“你覺得哪個律師敢接你的離婚案?”
沈羨:“我嫂嫂溫落落。”
顧衍:“……”
他低眸看着女人白淨的臉,及耳黑色短發落在脖頸裏,幹淨利落。
【我不想跟你過了。】
昨晚說愛他。
起床提離婚。
現在收拾行李,說不跟他過。
連個過渡期都沒有,說走就走,說不愛就不愛。
幹淨利落的如她一貫的作風。
她真的愛他麽。
如果真的愛他,分開的時候,為什麽一點傷心的情緒都沒有。
滿心滿眼都是解脫。
這個昨晚還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女人,說不要他就不要,沒有絲毫的猶豫。
顧衍眯起眼睛,眸底溢出冷銳的光:“沈羨,我不打算和你離婚,也不想逼你,夫妻三年,我什麽性格你最清楚,我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
聽出他話裏的威脅,沈羨反倒笑出了聲:“我要搬走你還能攔我不成?要把我鎖起來?還是打斷我的腿?”
顧衍看着她,眼神深谙如墨。
他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輕描淡寫地道:“太太,你要是搬走了,我會不高興。”
沈羨看了他幾秒,收回視線,低頭繼續收拾行李箱。
管你高不高興。
反正我現在非常不高興。
彼時沈羨還不知道,他口中的不高興是什麽意思。
入冬後的安城越來越冷,沈羨穿着毛呢大衣坐在軟椅上,看顏芷拍電影。
高中的時候,她經常去片場看沈司瀾拍電影。
那時候還幻想過,有一天自己抱着攝影機的畫面。
只是,顧衍就像天外來物一樣,猝不及防地打破了她原本的人生軌跡。
哪怕他什麽都沒做,她都心甘情願為了他放棄夢想。
典型的戀愛腦。
食不知糜的大小姐,才會把愛情看得這麽重。
腦子就跟抽風一樣,為了一個男人脫胎換骨。
換成現在的她,無論是誰,都不能讓她做這麽大的犧牲。
拍完重場戲後,顏芷找了個副導替她看一會兒,遞給沈羨一瓶水,拉着她走到休息室。
“你攤牌了啊,顧衍同意嗎?”
沈羨無奈地搖着頭。
顏芷喝了口水:“那你打算怎麽辦?”
沈羨紅唇動了動,冷笑道:“先耗着,實在不行打官司。”
這混蛋還真以為世界跟他姓,他不同意,她離不掉只能陪着他繼續過?
憑着沈羨對顧衍的了解,他對沈家出手的可能性很低。
一方面,他是商人,出手對付沈家,對他來說百百害無一利,還會跟傅明禮和唐時澤起沖突,雖然他不怕他們倆,但也不會無端樹敵,損人不利己。
另一方面,他們都清楚彼此的底線,顧衍知道沈家是她的底線,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動沈家。
沈羨也不願意和他魚死網破。
這混蛋骨子裏薄幸狠辣,真瘋起來,什麽事都能做出來。
她只是想,顧衍對她的固執,應該源于習慣。
怎麽說兩人都是共同生活三年的夫妻,她提了離婚,他不适應也很正常。
再加上大男子主義作祟,他才會不同意離婚。
只要分開久一點,他早晚會習慣沒有她。
就像她以前,習慣他不愛她一樣。
慢慢的,就沒什麽感覺了。
更何況,他又不愛她,應該會很容易适應。
沒有她而已,多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