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如果我愛你呢?”(三……
顧衍拉開車門坐上駕駛座。
車窗被降下, 夜晚的涼風呼嘯地往車裏灌。
随手抽出一根煙,幽藍色的火焰點燃,青白的煙霧缭繞在空氣中, 模糊着視線。
透着橘黃色的光線, 顧衍半阖着眸,看着明亮的別墅。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着方向盤,頻率越來越慢, 仿佛這樣時間就會越慢。
低頭瞥了眼腕表,唇角勾出自嘲的弧度。
她的心是石頭做的麽?
他都出來半個多小時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問問?
不知道關心人三個字怎麽寫的麽?
就算不愛他, 也可以繼續關心他, 他又不會拒絕。
她明知道只要她稍微關心他一下, 他就會跟她回去。
又不是要她去摘星星, 嫌冷不願意出來,打個電話的功夫都沒有麽?
沒心沒肺,狼心狗肺的女人。
她覺得他不在乎她的感受?
除了不同意和她離婚, 他有哪點沒順着她麽?
他要是真的不在乎她的感受, 怎麽可能低聲下氣地哄着她這麽久?怎麽可能對那個小白臉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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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說了會學着愛她,她就不能相信他一次麽?
昏暗的光線裏, 男人的側臉落下一片泠泠的暗色, 神色晦暗不明。
直到煙燃到盡頭,他掐滅煙頭。
盯着腕表看了半響, 自嘲地扯了扯唇。
……
顧衍回到卧室的時候, 沈羨剛洗完澡出來,正在用幹毛巾擦頭發。
因為背對着他的緣故,沈羨并沒有看見他。
她只穿了件白色的浴袍,脖子和鎖骨裸露在空氣中, 兩條白皙的腿露出來,腳上連拖鞋都沒穿,直接踩在地毯上。
顧衍喉結上下滾動好幾次,大步走過去,面無表情地将她橫抱起來,低沉的聲音裏夾雜着訓斥的意味:“和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光腳,把拖鞋穿上。”
沈羨低叫一聲,下意識地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心想他不是生氣了麽,又回來幹什麽。
她還以為他要和以前一樣去車裏坐一整夜,或者去找陸懷琛季輕舟喝酒,第二天才會回來。
有時候被她氣的太厲害,直接去國外出差,十天半個月的再回家。
這次這麽快就消氣了?
看來他的自愈能力越來越強。
男人的氣息将她包裹,他的鼻息和唇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燙的沈羨脖子有些癢。
顧衍把她放到床上後,她嫌棄地皺了皺眉:“你身上的煙味好重,我的澡白洗了。”
他一身的煙味兒,不知道抽了多久的悶煙。
也不知道他這個生氣抽悶煙的惡習,是什麽時候養成的。
顧衍:“……”
他沒搭理她,面無表情地找出吹風機給她吹頭發。
溫和的暖風吹過頭發,卧室裏安靜的只有吹風機的聲音。
沈羨看着替她專注吹頭發的男人,比起西裝革履的精英範兒,此刻的顧衍更顯得溫文爾雅和斯文矜貴。
她的頭發剪短後,很容易被吹幹。
關了吹風機,顧衍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語氣冷漠,又帶着一絲無奈:“沈羨,我他媽真想掐死你。”
沈羨:“……”
她覺得有些搞笑:“我又沒惹你,你掐死我幹什麽?”
要送飯她給他送,要親親給他親,要秀恩愛她配合,他到底對她有什麽不滿?
便宜都被他占了,還好意思生氣?
顧衍定定地看着她,眸底深谙如墨。
半響後,他扯着唇,嗓音低沉暗啞:“沈羨,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在乎我,啊?”
沈羨擡頭看他,表情很疑惑。
他難不成還想聽她說——她其實心底很在乎他,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
考慮到他今天也挺累的,沈羨不想跟他鬧下去:“怎麽會,我怎麽可能一丁點兒都不在乎你。”
這話不算違心,她當然不可能一點都不在乎他。
顧衍站定在床邊,眼神晦暗。
他想問她,那你剛才為什麽沒出去找我,也沒給我打電話,但想想她的回答要麽夾槍帶刺,要麽陰陽怪氣,反正不會是他喜歡聽的。
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顧衍看着她:“外面下雨了。”
下雨了啊......
沈羨不知道他突然換話題是什麽意思,只好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剛剛好像聽到了雷聲。”
“路上很滑。”
沈羨不明所以:“嗯,是很滑。”
“你知不知道雨夜開車很危險?”
“我知道啊,我這不是沒有雨夜開車嗎?”
話落,沈羨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自己。
她扯着唇,嘴角勾出抹笑意:“你當年玩車玩的那麽瘋,總該不會怕雨夜開車吧。”
話是這麽問的,但完全是調侃的語氣。
當年她偷偷暗戀他那會兒,求着她哥帶她去賽車場。
她趴在場外看他飙車,玩的那麽瘋,她看着都害怕。
現在怎麽可能怕雨夜開車?
但下一刻——
她聽到男人低聲說:“嗯,我很害怕。”
沈羨想也不想地回:“你開什麽玩笑?”
顧衍身體募地一僵,心髒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說不出來的疼蔓延至全身,窒息感快要将他淹沒。
他話都說到這個地步,她順勢說句關心他的話會死嗎?
直到此刻,他才清晰地感知到——這個女人大概真的不愛他了。
雖然她說過不愛他,但他既不相信也不在意。
如他說的那樣,她愛了他這麽多年,不可能不愛他。
就算一時不愛,但早晚會重新愛上他。
可現在他才發現,他連她短暫的不愛他都難以接受。
她是他的妻子,憑什麽不愛他?
顧衍心底郁積的煩躁惱到極致,俯身扣着她的下巴,不管不顧地深吻下去。
攜帶着尼古丁煙草味的氣息在沈羨唇齒間蔓延。
這個吻并不溫柔旖旎,帶着刻意的懲罰和折磨。
他像是在發洩什麽情緒般,重重吮吸她的唇瓣,肆意蹂.躏她的唇,舌尖鑽進她的口腔捕捉她的舌,用牙齒啃咬。
沈羨坐在床上,他俯身站在床側,或許是因為這個姿勢不舒服,他擡腿單膝跪在床側,單手扣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床頭。
沈羨的身體靠在冰涼的床頭,身前是男人滾燙的胸膛,一涼一熱使得她的身體很快軟了下來,口中不自覺發出低吟。
“顧衍...我...我今天不想做...”想都不用想,等會他會把她折磨成什麽樣兒,沈羨攥着他的襯衫,開口時才發現聲音變了個調,“你說過...沒有我的同意不會碰我...”
男人的動作戛然而止,低眸看她潋滟的雙眸,擡手捏着她的下颚,眼底的情.欲還未散去,漆黑的眸子裏跳躍着忽明忽暗的冷芒。
看着她滿臉防備的模樣,顧衍突的嗤笑出聲:“對,我答應過你。”
說完,他撤回手,直起身體。
低頭瞥了眼她光着的腳,找到她的拖鞋放到床邊。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浴室。
浴室花灑落下的水聲和淅淅瀝瀝的雨聲融為一體。
沈羨坐在床頭看書,思緒卻不知道飄到哪裏,等回過神時看了眼手機,都快十分鐘了,書一頁都沒翻。
她将書本放到床頭櫃上,躺在床上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
晚風把窗簾最外那層緯紗吹起。
今天的雨下很大,是入冬後的第一場雨。
閃電和雷聲接連不斷,沈羨并不怕打雷,但是此刻聽着轟隆的雷聲,心髒砰砰砰的亂跳不停。
這樣的天氣出門,确實很危險。
腦海裏想起童媽說的:他媽媽是車禍去世。
聽說,那天也是下了場暴雨。
他有沒有可能...是真的害怕?
他剛剛說這話,是想要她關心他嗎?
沈羨看着窗簾的位置,眼神渙散,似乎一直在出神。
直到浴室門“咔噠”一聲響起,沈羨才回過神來,她側着身體閉上眼,腦袋埋進柔軟的枕頭。
卧室內的光線由昏暗到徹底黑暗。
耳邊響起窸窸窣窣聲,大概是他上床的聲音。
他現在應該在看她,動作維持了很久。
他大概看出她在裝睡,但為什麽沒有拆穿她?
黑暗中,沈羨感覺到眉心處落下一個吻。
而後,男人躺下,将她摟入懷中。
像往常一樣。
男人的胸膛堅硬,懷裏的溫度很暖,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窩,炙熱的鼻息呼吸全都噴灑在她的脖頸。
沈羨保持姿勢沒動,耳邊是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很吵,吵的她根本沒有任何睡意。
她緩緩睜開眼,閃電驟然炸開,緊随的是震耳的雷鳴。
不是已經決定不愛他了麽,為什麽心髒還是會疼?
接下來幾天相安無事,沈羨每天中午都要去給他送飯,下午她會去沈氏工作,和各個部門的經理見面,了解集團內部的具體情況。
他每天還是會抱着她睡覺,還是會親她很久,性生活也有,頻率不高,但每次都會刻意的折磨她,像是在發洩什麽情緒,非要逼着她求饒。
生活看似如常,但只有當事人能感知到彼此間詭異又微妙的氛圍。
周五下午,沈羨從公司回到家,在客廳發現兩個行李箱。
“……”
他總該不會氣的要...離家出走吧?
沈羨正疑惑的不知所措,樓梯上忽然傳來一道不鹹不淡的男聲:“先去洗澡,等會吃飯。”
沈羨點點頭,指着行李箱:“你要離家出走?”
顧衍:“……我有這麽無聊?”
“那你收拾行李箱幹嘛?出差嗎?”
“旅游。”
沈羨有些詫異:“為什麽?”
顧衍瞥她一眼:“我心情不好,又不像別人有老婆哄,我找個地方玩發洩發洩不行嗎?”
沈羨:“……”
“那我為什麽也要去?”剛才沒注意,現在才發現其中一個行李箱是她的,他是要她陪他去旅游?
“你不想去?”
“不想。”
男人冷哼:“就是因為你不想,所以才要帶你去。”
沈羨一臉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淡淡解釋:“我心裏難受不舒服,看你過的舒服心裏更難受,就想看你跟我一樣難受。”
“……”
沈羨眼皮直跳:“你是變态嗎?”
“可以是。”
“……”
沈羨很無語,沒想到這三天他憋出這個大招,她找了各種借口,但都被顧衍一一反駁。
“我要去沈氏上班。”
“明天周六,不用上班。”
“爸要我周末加班。”
“我打電話幫你和爸請假。”
“我不想坐飛機,前段時間唐栀她哥飛機出事故,連腦子都摔壞了!”
“開私人飛機去,不會摔壞你的腦子。”
“……”
不管她說什麽都能被他有理有據地堵回去,沈羨一時沒有找到新的借口,只好答應他。
算起來他們倆剛結婚的時候,連蜜月都沒度,平時因為工作忙,也很少出來玩。
他是要把過去三年欠她的儀式,全都補回來麽?
這場臨時起意的旅游,宣告着顧衍單方面求和。
雖然沈羨覺得他前幾天生氣完全是在作,但比起劍拔弩張,她更願意平和地度過剩下的半個多月。
到現在,沈羨都是抱着和平離婚的希望。
夫妻三年,沈羨清楚的知道——真跟這混蛋撕破臉,他瘋起來什麽都能做出來。
他又沒什麽顧忌的,連個掣肘都沒有,無所謂的很。
算起來她很久沒旅游過,這次出門就當出來玩,彌補以前工作繁忙的遺憾。
顧衍帶她去了南半球的一座海島,是他的私人産業,兩人的婚禮也是在這座島嶼上舉辦的。
私人飛機降落時恰好是夕陽時分,橘色光線灑在海面,海浪随風蕩漾,耳邊是呼嘯的海風,涼爽宜人。
顧衍看上去真的是來度假的架勢,白天去沙灘曬曬太陽,中午品嘗當地美食,傍晚在海邊散散步,晚上在海景別墅的陽臺上欣賞夜景。
當然——她必須得作陪。
沈羨對此并不在意,他問的話她都會答,要接吻做.愛她也不拒絕,頗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意思。
顧衍也剛開始還挑她的刺,但看她這副憊懶的模樣,還是按捺住內心的不滿——她這段時間對他一直都是忽冷忽熱的态度,他大概也習慣了。
下午兩點左右。
沈羨躺在遮陽傘下阖眸養神,聽着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躺的腰有點疼,剛準備起身,餘光瞥見不遠處的男人。
有的人天生就是萬衆矚目的存在,不需要任何頭銜也能招蜂引蝶。
兩人這幾天都是一起行動,但顧衍早上不顧沈羨的意願,在浴室裏折騰她很久,沈羨脾氣上來了,把他趕遠了點。
他對面坐着一個...嗯,小女孩?
大概十八.九歲,應該沒超過二十,眼裏冒着粉紅泡泡,一瞬不瞬地盯着對面的男人。
沈羨覺得頗為有趣,側過身體欣賞這一幕——
只不過距離有點遠,再加上海浪聲的幹擾,并不能聽清他們的對話。
方媛媛撐着下巴看着對面的男人,他真是她見過長的最帥的男人啊,哪哪都在她的審美點上,就是有點疏離感,但沒關系——帥哥都是高冷的!
他雖然沒搭理她,但沒有攆她走,是不是對她也有點意思?
方媛媛眨着眼,沒等她想好第一句話該說什麽,對面的男人忽然開口,連聲音都是足以匹配這張臉的低沉性感。
“你喜歡我?”
方媛媛嗯嗯點頭,等反應過來小臉漲的通紅:“我...我...對沒錯我就是喜歡你!”
說完低下頭後,又忍不住偷偷瞥他一眼。
顧衍扯着唇,嘴角噙着笑:“喜歡我什麽?”
方媛媛含情脈脈地盯着英俊的男人,很認真地道:“我也說不上來,反正看着你就好喜歡啊...你真的很帥很有氣質很有魅力。”
聞言,顧衍挑着眉,視線噙在不遠處女人身上。
她最初喜歡他,是因為什麽?
見他沒有反感,方媛媛膽子大了點,她心髒砰砰的,鼓起勇氣問:“我有機會成為你的女朋友嗎?”
“沒有,我結婚了,我有愛人。”
話是對方媛媛說的,視線卻一直在沈羨身上。
方媛媛愣了下,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女人躺在沙灘椅上,黑色短發被海風吹起,氣質低調優雅,有種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學不來的慵懶成熟。
她正朝着這邊看過來,但眼神和其他看客沒有區別,像是欣賞豔遇的路人,帶着點興致勃勃的探究。
方媛媛開口問道:“你的愛人是那位姐姐嗎?”
顧衍看着沈羨,嗯了聲。
方媛媛不相信,以為這是這個男人搪塞她的借口,哪有妻子和丈夫出來玩坐的這麽遠的?還有,妻子看到丈夫身邊有其他女人,不應該會吃醋嗎?
她喃喃的道:“你是不是在騙我,我覺得那個姐姐根本不認識你啊,如果她是你的妻子,我在這裏這麽久,她明明看到了為什麽不過來?”
頓了頓,她加了句解釋:“正常人看到自己丈夫身邊出現異性,都會吃醋的吧。”
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年輕貌美的異性。
顧衍眯起眼睛,淡淡地笑着:“嗯,她在吃醋,但是她比較嬌氣,需要我過去哄她。”
方媛媛不甘心:“你瞎說的吧,她怎麽會是你的愛人,她剛剛看到我的時候,眼裏什麽情緒都沒有,就跟其他人看我們一樣......”
對上男人又冷又沉的黑眸,方媛媛的話戛然而止。
怎麽生氣了啊......
她明明說的是實話。
那位姐姐看上去就不喜歡他啊......
沈羨看了會啞劇覺得無趣,繼續阖着眸休憩。
眼前的光線突然被擋住,想也不用想是誰,她緩緩睜開眼,淡聲道:“你擋着我曬太陽了。”
顧衍站在她跟前,眉頭無聲地皺起。
他低頭看她:“剛剛有人找我搭讪。”
沈羨随意地道:“感覺如何?”
“還可以。”
“哦,那你繼續和她聊吧,我要曬太陽。”
顧衍淡淡語:“她說她喜歡我。”
沈羨覺得有些好笑,這男人是在跟她炫耀?
“稀奇嗎?十個女人裏有八個都喜歡你。”
顧衍面色沉下去,眉頭蹙的更緊,随即自嘲般地勾了勾唇。
他剛開始還以為她的雲淡風輕是裝的,可現在看來,她真的不在乎其他女人的存在。
明明她近在咫尺,可仿佛有個屏障隔在他們倆之間。
顧衍站定在她跟前,仿佛有無數根針紮在他的胸口,疼痛到窒息。
她不關心,不關心他身邊是不是有其他女人,所以能用調侃打趣的語氣,事不關己的姿态。
顧衍沒再開口,坐在她旁邊的沙灘椅上,拿着打火機點燃根煙,青白的煙霧幽幽吐出後,他低啞模糊地道:“你說你當年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麽?”
沈羨想了想:“你是顧氏集團繼承人,長的又帥又有錢,簡直是頭頂自帶光環的存在,風度翩翩矜貴公子,我那個年紀的小女孩又沒見過世面,很容易對你動心的。”
事實就是這樣,一見鐘情除了見色起意,還能因為什麽?
聞言,顧衍輕嗤:“現在我很窮?不帥了?”
沈羨:“……”
并沒有。
他更有錢身價更高。
而且比起初遇時的青澀,現在更加成熟。
三十歲,絕對是一個男人的黃金年齡,成熟穩重有魅力。
沈羨誠實地回答:“沒有。”
顧衍眸底暗不透光,視線緊鎖着她的眼睛:“那你為什麽不對我動心了?”
話落,他偏過頭,身體朝她這邊傾斜。
遮陽傘仿佛将他們與世隔絕,這個世界裏只有他們倆。
靜默片刻,沈羨淡淡地道:“大概是被你傷了太多次,就不敢動心了。”
四目相對,短暫的僵持。
直到煙燃到盡頭,顧衍骨節分明的手指掐滅煙頭,低啞模糊地道:“對不起。”
“說實話,我不怪你。”
沈羨真誠地道:“嫁給你之前我就知道你不愛我,所以我明知道這個前提還是義無反顧的嫁了,就代表可能會面臨這樣的結局。”
“你那個時候又不喜歡我,我總不能拿恩愛夫妻的标準要求你吧?”
沈羨慢慢地道:“而且你對我确實不錯,我又不是沒良心,雖然因為林婉兒的事情說過我幾句,但跟別人比算不了什麽,你又沒家暴我也沒出軌,家務都是你在做,平時也是你在伺候我,就算吵架也是你低頭主動求和,作為商業聯姻的丈夫,你很優秀。”
她開誠布公地說出這段話,沒有一丁點兒的抱怨。
釋懷。
她在釋懷這段感情。
腦子裏有跟神經突然緊繃起來,顧衍瞳眸驟然緊縮,低低地呢喃着:“可是你還是不要我。”
沈羨閉了閉眼,沒什麽笑意的笑了下:“我可以理解你,但是我說服不了自己,像最初那樣接受你包容你。”
“其實你想想,沒了我真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我知道林婉兒當年的事情你很愧疚,換做是我我也會愧疚,和我離了婚之後你可以娶她,我雖然不喜歡她,但她對你是真愛,以後也會對你好。”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你對我只是因為習慣,其實我哥說的對,我們結婚之前他就說過,紳士和淑女是最無聊的搭配,我那個時候還不信,現在看來他說的很對。”
“咱們倆骨子裏太相似,你寡情薄幸,我同樣冷血冷情,你需要的是一個熱烈的愛你的女人,像剛剛那個小姑娘就是這種類型——”
“你看人家傅明禮多明智娶了歡歡,歡歡就是性子很熱烈直接的女孩,所以他們會過的很幸福,不像我們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摩擦。”
她緩了口氣,繼續道:“像你這種成功人士高高在上大男子主義爆棚的男人,最該配的就是會撒嬌的小女人,嬌滴滴的又可心。”
沈羨覺得自己說的挺誠懇的,結果換來的是男人冷冰冰的質問:“你跟個裹小腳的老太太一樣啰嗦半天就是想讓我放過你?”
沈羨:“……”
裹小腳的老太太......
他掉詞還真是奇特。
沈羨嘆了口氣:“我真是為你好。”
顧衍冷哼:“謝謝,不需要。”
沈羨:“……”
她沒話說了,顧公子比她想的還寧頑不靈,不過也是,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被她的三言兩語說服呢。
沒了曬太陽的興致,沈羨起身,打算回別墅。
剛直起身,濃烈的尼古丁煙味撲面而來,她整個人被撈進熟悉的懷抱。
顧衍在她剛起身時站起來,從身後抱住她。
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姿勢,總是從身後抱着她。
下巴一定要擱在她的肩窩或者頭頂,手是要環着她的腰的。
沈羨掙紮幾下沒什麽用,也不再做無用功。
無聲地抱着她許久,沈羨聽到他低啞開口:“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或許會考慮別人,但有個現成的我喜歡的,我為什麽還要花心思找別人培養感情?”
沈羨輕飄飄地回:“因為我現在不願意繼續跟你。”
男人圈着她的手臂驟然用力,沈羨感覺到他的肌肉突然僵硬,近在耳畔的呼吸粗重紊亂起來。
良久,她聽到他狀似不在乎的道:“不願意就不願意,你說了這麽多次我又不是記不住,不需要再重複一次。”
沈羨:“……”
沈羨很無語,又聽到他的強盜式發言:“不願意你也是我的。”
她反駁:“我是我自己的。”
“你的名字寫在我的戶口本上,所以你是我的。”
“馬上就要.......唔唔唔。”
“離婚”兩個字沒說出來,她的臉被顧衍扳過來,唇就這麽被堵住。
他吻着她,有點失控的意思,很粗暴,毫無溫柔。
沈羨推搡幾下沒用,索性任他親吻。
海邊接吻的情侶不少,他們并不會顯得很突兀。
她的回應很冷淡随意,大有一副任君采劼的态勢。
顧衍發洩完情緒後,離開了她的唇,溫淡的眉眼淨是嘲意,不冷不熱地笑:“我看你這張嘴就得用什麽東西堵住才好,說的都是讓我聽着不高興的話。”
堵住...
沈羨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耳根瞬間紅透,她冷眼看他:“顧衍,你惡不惡心!”
顧衍:“……你在想什麽?”
“……”
顧衍透過她的表情,大致猜出她的想法,不鹹不淡地評價:“太太,你真猥瑣。”
沈羨瞪着眼:“你在說我猥瑣?”
顧衍看她被氣的滿臉通紅,心頭那股郁氣消散不少,俯首湊到她耳邊,低啞模糊的笑道:“又不是沒吃過,臉至于紅成那樣麽?”
他勾起唇角,嗓音暗啞性感:“要不今晚,再嘗嘗?”
沈羨惱羞成怒,用力推開他的胸膛:“滾!”
顧衍當然不可能滾,而是第一時間踐行他的強盜屬性,半強迫半引誘地要求沈羨陪他午睡。
雖然早就過了午睡的點,但他承諾不會動她,沈羨掙紮幾下後便不再做無用功。
兩人躺在床上,空氣中夾雜着淡淡的鹹濕味。
沈羨聽着男人的呼吸聲,仰頭看着天花板。
——陪我做一場夢吧。
大腦被他臨睡前最後這句話充斥。
她的心髒好似到現在還蜷縮着,久久未能舒展。
陪他做一場夢?
她的夢醒了,他要她陪他繼續做夢?
……
為了空出這個短暫的假期,顧衍這幾天加班加點工作,很久沒有睡好。
不知道是習慣使然還是其他,每次抱着她,她身上那股似有若無的清香,能有催眠安神的效果。
顧衍醒來後,身側的女人不在床上。
他猛然坐下來,大腦掠過一個荒唐的念頭——這女人是不是趁着旅游跑了?
他起身下床,在房間內環顧一圈沒找到人影,他忍不住皺着眉,撈起手機撥通她的號碼,鈴聲突然響起。
她的手機放在化妝桌上。
眼前浮現睡前她安靜默然的臉,顧衍心頭像是被什麽堵住一樣,莫名的慌亂,他克制住這股情緒,換身衣服去外面找她。
顧衍走在沙灘上,聽着潮起潮落,夜晚的風涼沁宜人,但他無暇欣賞,內心煩悶暴躁的很。
出門也不知道帶手機,這女人的腦子的被海水淹了麽?
漫無目的四處尋找,顧衍走到海邊。
黑色皮鞋踩在細軟沙子上,腳步很快很急,淩亂的慌了章法,直到看到那雙熟悉的高跟鞋,腳步才慢慢穩住。
順着高跟鞋的方向看去——
橘紅色的落日浮在深藍的海面,光線給那抹纖細身影渡上層光圈,白色的裙擺随風飄揚,愈走愈遠。
仿佛随時會消失。
沈羨張開雙臂擁着晚風,光着腳踩着細軟的沙,清涼的海水漫過她的腳背,她閉着眼,整個人都在放空。
“沈羨!”
一道憤怒的男聲傳來,細聽帶着微不可覺的顫抖。
沈羨被吓得睜開眼,腳底不知道踩到什麽,一不小心沒站穩,直接跌在沙灘上。
她蹙眉看着浸濕的裙子,擡頭望向大步朝她走來的男人。
她表情有些愣怔,這混蛋看上去為什麽這麽生氣?就算出門前沒跟他說,也不至于氣的眼睛都紅了吧。
“你幹嘛啊......”
話沒說完,身體被男人緊緊地抱住。
他擁着她的肩膀,身體都在顫抖。
沈羨聽着他的心跳,明顯不是正常頻率,觸及他臉上驚甫未定的表情,大腦忽然閃現一個荒唐的念頭——
他總不會是以為她在跳海吧?
想象力真是豐富。
沈羨笑着開口解釋:“我睡飽了出來走走,這裏的海風吹得很舒服。”
顧衍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半響,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啞聲道:“下次出門記得把手機帶着。”
沈羨怔了下,随即點頭:“本來想拿着的,但裙子沒有口袋,也不想拎着包,就沒拿。”
“嗯,下次別忘了。”
沈羨總覺得,此刻的顧衍格外的...溫柔?
這個詞和他并不搭,顧衍只有在刻意時才會溫柔,平時總是強勢霸道占大多數。
正這麽想着,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我背你回去。”
沈羨搖頭:“不用,我有腿。”
顧衍回頭看她一眼:“我想背你。”
沈羨本想說她自己能走,對上他漆黑的雙眸,話到嘴邊換成了簡單的兩個字:“好吧。”
海邊落日,僅憑這四個字,就足以想象出唯美的畫面。
沈羨身上的衣服被海水打濕,冰涼的肌膚趴在男人寬厚溫熱的脊背上,手裏拎着高跟鞋,感受彼此的心跳。
氣氛安靜的微妙,有種莫名的情緒蔓延。
沉默往往能滋生放大很多感官——
比如,她看到他眼底有抹紅。
又比如,她想到,他剛才抱着她肩膀時,渾身顫抖的模樣。
她從沒見過這個男人這麽失控。
失控這兩個字和他格格不入,他不該是這樣,他習慣性掌控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名利還是情感,只能是他駕馭它們。
從十六歲初遇,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哪怕偶爾的低聲下氣,也不過是他捕捉獵物的手段——
足夠的嚣張驕傲,扮演起低聲下氣才會自如。
對他而言,只是達到目的的手段。
直到剛剛,她在他身上看到另一種情緒,似乎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情緒——害怕以及慌亂。
他是怕她自殺嗎?
她怎麽可能自殺,這麽弱智的猜測,真不像是精明睿智的顧總該做出的判斷。
沈羨心髒蜷了下,她壓低聲音道:“我不會自殺的,我很惜命的。”
“沈羨。”他叫她的名字,聲音有些啞。
“嗯?”
她等着他的下文,但他似乎只是想叫她,半天沒有開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他啞聲問:“真的一定要離婚嗎?”
沈羨怔了下,淡淡地嗯了聲。
又是一陣死寂般的沉默。
顧衍走的很慢很慢,直到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晖落盡。
又低又啞的嗓音随着鹹濕的晚風灌入她的耳中,或許是風太大的緣故,沈羨一時沒能聽清話裏的意思。
“如果我愛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