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塵埃落定
石粉混着碎石漫天撒下，很嗆人，也令人睜不開眼。
“嘉茉！”男人略帶驚喜的聲音響起。
林嘉茉揮開石粉，半眯着眼睛，這才看清眼前的情況。
滿身血跡的蘇成安蒼白着臉，頭發亂似雜草，說不出的狼狽。在他的對面，是一個身穿紅衣，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他以劍撐地，半跪着，頭微微垂下去，看起來有些虛弱。
“你有看到我……咳咳……”她突然咳嗽起來。
蘇成安動了動，似乎想過來安撫她，但是看了看紅衣男子，沒有動彈。
林嘉茉低着頭，卻微微地擡了擡睫毛，用餘光打量着蘇成安和紅衣男子。但是她依然咳得很兇，蒼白的臉都染上了緋紅的色彩。
“嘉茉，你受傷了嗎？”蘇成安擔憂地看着她，眉頭緊皺。
林嘉茉搖搖頭，擺擺手，然後拍着自己的胸口，調整着氣息，慢慢地道：“我想問你，有沒有看到墨君時和青未。”
不知是什麽觸動了紅衣男子，他一個踉跄，差點兒摔倒，卻着急地想站起來，朝着林嘉茉走過來。
“青未，她也來了那？她還好……”蘇成安滿臉驚喜，向着林嘉茉快步走過去。
“她不好……”林嘉茉快速地回答，說着想要走上一步，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蘇成安的手，但蘇成安并未給她這個機會。
“啪！”
蘇成安一掌擊過去，将男子擊倒在地上，男子的面具之下發出“嗚嗚”的聲音，他好像不能說話。
蘇成安大步走上去，一腳踩在男人的手上，男人想要還手，卻被将他控制住，蘇成安将他手中的劍奪過來：“你害了青未還不夠麽？！”
“別！”林嘉茉臉色變得煞白，她朝着紅衣男子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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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成安卻一手抓住她，眉頭緊鎖，咬牙切齒地道：“別什麽？你知道他是誰嗎？！他是爻钺啊，就是他，害得我們骨肉分離，害得你流離失所，還有青未……也不知道青未怎麽樣了。”說到青未，他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随即突然聲音高昂，近乎咆哮地說道：“都是你！害得嘉茉像個孤兒一樣生活了那麽多年，我要殺了你，為衆多死去的妖怪兄弟報仇！”
說着他高高地舉起劍，卻突然一把抓住林嘉茉的手，将劍放到她的手中。蘇成安的力氣很大，緊緊地控制住了她的手腕，他将她的手往前送：“嘉茉，你殺了他！就是他，害了你，害了青未，害了惠州千百的妖怪！”
紅衣男子痛苦地掙紮着，拼命地搖頭，他努力着想要站起來。
林嘉茉使勁想将手從蘇成安的禁锢中抽出來，卻完全無法抽出。
蘇成安一邊推動着她的手向着紅衣男子刺去，一邊憤怒地呵斥道：“難道你不想報仇嗎？”
“難道你不想找到母親嗎？！”林嘉茉喘着氣，鼻頭冒出了細密的汗水。
蘇成安的力氣太大了，近乎瘋狂。
“他死了，就可能永遠也找不到青未了！”林嘉茉瞪着蘇成安，同樣咆哮着道。
蘇成安似乎被林嘉茉的眼神震懾到，手微微一松，林嘉茉抓住這個空隙，反手将劍奪到自己手中。
但她還未來得及有所行動，蘇成安就反應過來，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脖子，臉上挂着柔和的笑，像面具一樣的笑。
“啪”劍掉落在地上，激起滿地灰塵。
他伸出手，撫摸着林嘉茉的臉龐，手指從下巴，一直到眼睛處停留下來。他漂亮的手指在眼睛處畫着圈：“啧，你瞪我呀，怎麽不接着瞪呢？”
“呸！”林嘉茉狠狠地向他啐出一口唾沫。
他輕輕地擦掉唾沫，嘴角依舊挂着笑，手卻握緊了，林嘉茉的臉立刻紅起來。
“還真有點兒像青未，特別是剛才那個眼神。”他半眯着眼睛，嘆了口氣“可惜了一場好戲。”
“爻……钺……你這個變态！”林嘉茉雙手拍打着蘇成安，不，爻钺，但完全不能緩解缺氧的痛苦。
紅衣男子拼命地想要爬起來，卻被爻钺狠狠地踢倒，頭被狠狠地踩着。
“哎呀，還是被發現了呢。可是我不是蘇成安又如何？”爻钺微笑着，眨眨眼睛，“看啊，你的父親，蘇成安，多麽像條狗。”
林嘉茉別開頭，不忍去看，爻钺卻将扳過她的頭，使她面對着蘇成安。爻钺對着她的耳朵，吐氣道：“你還不多看他一眼，待會兒可就看不到了呢。”
他輕蔑地瞟一眼蘇成安，接着慢條斯理地道：“因為，待會兒，你還是會發現自己親手殺了他，親手，殺了你自己的父親。”
“呵呵呵……”他似乎為自己的這個想法很得意，仰頭大笑起來。
林嘉茉低頭，一口咬上爻钺的手，鮮血從她嘴角流出，但爻钺卻毫不介意。他半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
他再次伸手，撫摸着林嘉茉的眼睛，眼角帶着迷人而殘忍的笑意，就像是一個熊孩子的惡作劇快要得逞。
他靠近林嘉茉的耳朵：“睡吧，等你醒來，會更有趣。”
“唔……”林嘉茉使勁地掙紮着，但她明亮的眼睛開始晦暗，目光呆滞起來，像火焰燃盡之後的木炭。
爻钺将劍踢到手中，遞給林嘉茉：“拿着，去殺了他。”他朝着蘇成安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林嘉茉目光呆滞，僵硬地接過劍，慢慢地走到蘇成安面前。蘇成安支撐着想要站起來，爻钺走過去，站在兩人之間，狠狠地踹在蘇成安身上。
“動手。”他冷哼道。
林嘉茉舉起劍。
劍光閃過。
“啪！”林嘉茉如斷弦的風筝般，撞到一棵海棠樹上，不省人事。
血色的海棠花瓣如雨而下，血液腥甜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
爻钺低頭看着自己胸口上的劍，驚訝，不甘，疑惑……
林嘉茉分明就中了他的迷魂術，剛才卻一劍刺穿了他的胸口，甚至還快速地攪動着。他給她的那一掌，已經是強弩之末。
他不知道的是，在進入洞口之前，青未就在林嘉茉手中畫了符咒，用以防禦迷魂術。
他拔出自己胸口的劍，血噴濺而出，踉跄着轉身，将劍舉起。
“铛”地一聲，劍被激起火花，歪歪地倒在地上。
是青未。
爻钺仰天躺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鮮血來，卻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來。
“哈哈哈………”笑聲震得海棠花紛紛揚揚。
青未瞟了爻钺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小心翼翼地扶起蘇成安。
蘇成安的身子很輕，紅色的衣服像血一樣裹在他身上，空空蕩蕩。他顫抖着伸出手，手臂蒼白，軟弱無力。
“成安。”青未低頭握住他的手，輕輕地喚他名字。
“唔……”蘇成安将青未的手展開，用手指在上面慢慢地寫着。
“我知道，我也是。”青未黑色的眸子一片濕潤，聲音也帶了哭腔。
蘇成安伸手想要擦掉她的眼淚，青未卻俯下身，吐出一顆散發着瑩瑩光澤的珠子來，不由分說将那顆珠子放進了蘇成安的口中。
蘇成安發出“唔唔”的聲音，低頭想将珠子吐出來，青未卻托起他的下巴，強制他将那顆珠子吞進去。瑩潤的光芒籠罩着蘇成安，他将手伸進口中，想将珠子吐出來，青未輕輕地揮了揮手，蘇成安輕飄飄地暈倒在地。
“你這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墨君時站在她身後，懷裏抱着林嘉茉。
青未轉過頭，站起身來走向墨君時，将手放到林嘉茉的腦袋上，輕柔地撫摸着她的頭發：“她沒事吧？”
墨君時點點頭：“不是什麽大傷，休養幾天就好了。但是你……”
青未笑笑，長長的睫毛低垂，眼中溫柔似水：“當年我施了血咒，想與爻钺同歸于盡，但他也反過來給我施了咒。”
血咒，以血為媒，害人害己。爻钺與青未的血咒共同沖擊，産生的最終效果便是兩人的性命連在了一起。當年，爻钺為了防止青未自殺，費勁心機抽走青未的回憶，将她關入深淵之中，每日下毒，使她無法記起自己的任何事情。
幸而，林嘉茉的血液使她恢複了記憶。
“哈哈哈，可笑！可笑！”爻钺大口大口地吐着鮮血，胸口起伏着，分明很痛苦，卻不停地狂笑着。
“你瞧，他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像一條狗。”青未慢條斯理地說着。
狂笑聲終于停了下來，爻钺冷冷地看着青未，嘴一張一合，卻并沒有發出聲音，随即他突然側身，将掉在地上的劍快準狠地刺進胸口。
青未本來就蒼白的臉，此刻更加蒼白，她墨色的頭發迅速變白，飽滿的肌膚以極快的速度凹陷下去。時光在她身上快速流逝着，偷走她身上的精力。
“嘉茉就交給你了，不要告訴嘉茉血咒的事……”
爻钺無力支撐幻術，早已恢複了原型，此刻更是蜷縮起來，化作了一只紅色的狐貍，和紅色的血液融在一起，倒看不太分明了。
而青未的身子也變得透明起來，化作片片純白的花瓣，随風而散，散入紅色的海棠之中，散入藍色的天空之中，終于消失不見。只剩下茉莉的香氣在空中彌漫，将血腥氣沖散。
一粒深紫色的小圓球掉落在地，墨君時輕輕地将它撿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