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屋

墨君時睜開眼,少女濕潤的眼淚恰好滴落到他的嘴角,他伸出舌頭,将晶瑩的露珠卷進嘴裏。

鹹的。

“別哭了。”他伸手撫摸着林嘉茉的頭發,手上已經沒了密密麻麻的傷口,只是依然蒼白。

林嘉茉擡起頭,莞爾笑道:“我才沒有哭呢。”說着卻吸吸鼻子。

“對,沒哭沒哭,你長得好看都聽你的。”墨君時輕輕地刮刮少女的鼻子,溫柔地笑着。

“你感覺怎麽樣?”竟是兩個人異口同聲地道兩人忍不住相視一笑,又同時點頭說:“很好。”

“噗。”

林嘉茉哈哈大笑起來,彎着腰笑得像個表情包。

墨君時無奈地看着她,拍拍她的腦袋:“你先笑着,我去劈條路出來。”他撿起一根尖銳的的棒形骨頭,飛身而起,攀在胃壁上,幽綠的眸子迸發出銳利的光芒。

林嘉茉笑夠了,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摸着下巴,仰頭看着墨君時,突然拍手道:“啊,我知道了!”

“什麽?”墨君時輕盈地躍到她身旁。

“我們被困在一個巨獸的胃裏了!”林嘉茉搖搖墨君時的手,瞪大了眼睛,“啊,我終于還是被當成了藥,嘤嘤嘤。”她雖然這樣說着,卻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有多害怕,反而有點兒興奮。

“既然這麽高興,那就在這裏呆着吧。”墨君時撥開她的手,調侃道。

“嘤嘤嘤,不高興,不高興,和貓咪在一起才高興……我只是第一次被吃進肚子裏,有些激動………”她跟在墨君時後面叽叽喳喳地說着。

墨君時拿着骨棒,在胃壁上四處敲打着:“你要是有力氣,就踹幾下這個老怪獸的胃。”

“好咧。”林嘉茉狠狠地踢了一腳,才反應過來,“你不會想讓他把我們吐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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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君時沒有回答,不置可否。

林嘉茉看了看胃裏小河似的胃液,裏面還有未被消化的骨頭,突然有些反胃——她待會兒就得和這堆東西一起滾出去了。

“我們可以戳爆他的皮,然後鑽出去麽?”

“你是希望滿身血腥加肉塊地出去,還是和這堆骨頭一起出去?”

“……”

林嘉茉不死心:“為什麽《西游記》裏面,孫悟空可以那麽容易地從鐵扇公主的肚子裏鑽出去?”

“因為沒有語言障礙。”

“啊……”林嘉茉清清嗓子,将手攏到嘴邊,大聲喊道:“怪獸大哥,怪獸大哥,可以放我們出去嗎?”

“你應該說芝麻開門。”墨君時低頭無奈地笑,揉揉林嘉茉的頭發。

林嘉茉擡頭瞪他一眼,賭氣地吼道:“芝麻開門!”

少女清脆的聲音回蕩在蠕動的胃之中,震得胃液蕩起波浪。

“傻瓜。”墨君時正想去揉林嘉茉的頭發,劇烈的震動傳來,令他差點兒摔倒。林嘉茉抱住他的手,才勉強站穩。

“難道這怪獸名字叫芝麻……啊!”又是劇烈的震動,巨獸似乎在翻滾着。而在它體內的兩人完全站不穩,林嘉茉緊緊地抱着墨君時,整個人被搖晃得頭暈目眩,胃裏也翻江倒海。

“嗷!”巨獸發出痛苦的咆哮聲,它像是受到了什麽劇烈的攻擊,體內也受到了重創,內髒都開始嚴重出血。墨君時摟着林嘉茉,躲避着掉落下來的血塊。

“嘎……”像是骨頭裂開的聲音,在體內被放大了無數倍。一把無形的刀劈開了這頭巨獸的身體,墨君時和林嘉茉趁機飛身而出。

巨獸的屍體四處分散,流出的血液将海面染成了紅色。嗅着血腥趕來的小魚小蝦,分食着這饕餮盛宴。

看着眼前的場景,墨君時突然有些惡心,他轉過頭去。

“很難受麽?”說着林嘉茉就想割開手指,墨君時止住她,示意她看向後面。

懸崖峭壁,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海鳥撲棱着翅膀,在上面做了許多巢,使得整個整峭壁

看起來傷痕累累。

在懸崖之上,除了白色的海鳥,還有一襲黑袍的青未。海風獵獵,她整個人站得筆直,像是一面旌旗。她扔下一條藤蔓,示意兩人上來。

墨君時摟着林嘉茉,一手拉着藤蔓,以腳點石壁,輕盈地跳躍在石壁之間,不到一分鐘,便到了懸崖頂上。

“青未大人。”墨君時放開林嘉茉,恭恭敬敬地立在青未的面前。他在青未面前,才真的像是一只溫順的小貓。

青未拍拍他的肩膀,才走到林嘉茉面前,細細地看着她的眉眼,仿佛看到了她的嬰兒時期,她的孩童時期……

多麽遺憾。

多麽憤怒。

多麽悔恨………

那麽多想說的,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還是長得像他一些。”最後還是青未開口。這個眼神泠泠的女人,此刻閃着溫潤的光芒,整個人好像一塊黑曜石。

蘇成安那張總是帶着笑意的臉出現在林嘉茉的腦海中,他總是在笑着。溫柔地笑,無奈地笑,愧疚地笑……

林嘉茉搖搖頭,她伸手抱住青未,将頭埋進她肩膀之上,軟軟糯糯地道:“我還是希望自己更像你才好。”

青未微微一愣,身子微僵,随即很快放松下來。她伸手抱住林嘉茉,溫柔地摸着她的柔順的頭發:“你見過他了?不喜歡他嗎?”

林嘉茉點點頭,又搖搖頭,她歪着腦袋皺眉道:“他總是在笑,也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吧……但是我覺得他的笑……好像不真實,嗯,就像是戴了一個面具一樣,有點兒像演得太過的演員。”

青未微微一愣:“是嗎?”

“應該……是吧。”林嘉茉猶豫不決地道。

青未看向墨君時,墨君時微微地點頭。

“你這孩子。”青未笑着揉揉林嘉茉的頭發,“走吧。”她摟着林嘉茉的肩膀,長長的睫毛微垂,将眼底的情緒隐藏下去。

一路上林嘉茉叽叽喳喳說個不停,青未都溫柔地一一回應她,墨君時偶爾會插幾句話。說着幾人便走到了這個山峰的盡頭,一個狹窄的平臺。在平臺不遠處,有另外一座山峰,兩者應該是有橋索連接,但不知被誰給毀掉了,只剩兩個黑黑的木頭樁子相對。

青未帶着林嘉茉輕盈地躍起,平穩地落到地面,墨君時亦緊随其後。

“那兒有一個山洞!”說着林嘉茉就想走過去,青未止住她。

“有陣法。”說着青未笑笑,朝着墨君時揚揚下巴,“這麽多年了,你也該學到了一些東西吧。”

從一開始見到他倆,青未就已經看出來兩人的關系了。她已經讓林嘉茉度過了一個殘缺的童年,接下的時光,她希望她的女兒能平安喜樂。而墨君時能否保護林嘉茉,這是她很擔憂的問題。她有不詳的預感,她可能陪不了林嘉茉多久了。

借着墨君時破陣的這段時間,她也好和林嘉茉多說幾句。太多的不安埋在心底,即使朝夕,亦得争取。

墨君時對陣法還算有研究,所以半個鐘頭不到便破了陣。但墨君時心裏反而有些不安,這陣法好像是故意設置成這個難度,說難不難,不易不易。

“走吧。”青未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有些意味深長地道:“記住,不要輕信任何人。”說完她便走到了林嘉茉身旁,低低地附在她的耳朵邊上,卻并未開口說話。墨君時知道那是密裏傳音,他也不覺得自己被輕信或者懷疑了。

他更希望林嘉茉可以提高警惕性。

走過洞中一條窄窄的小路,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竹林。往竹林中走,便看到籬笆圍欄,圈着不小的一片地。裏面種了貼梗海棠,開着血一樣的花,現在分明不是它盛開的季節。

小院并未設門,幾人走進去,裏面有竹屋幾所,布置的方位很巧妙。既可彙集天地靈氣,美景又很怡人。

其他幾間竹屋都緊緊地關着,只有中間一間門大敞着。屋中有一茶幾,上面還溫着一壺酒,香氣撩人,仿佛這裏的主人剛剛才離開。左邊有四面屏風,第一幅簡單地繪了一株茉莉;第二幅則是山峰缭繞,半山腰中長了一株青松;第三幅則是雪中紅梅,卻不是紅梅,更像是血跡;第四幅更神奇,是大片的空白。青未微微垂了垂眸,不由自主地走上去查看屏風,而墨君時也走到了第三幅屏風的面前。

林嘉茉沒有主意屏風,而是在研究桌上的酒,她嗅嗅酒,覺得有些沖人,便放了下去:“這酒……媽,你來……咦?媽?”林嘉茉大驚,房間空蕩蕩的,哪裏還有青未?

她再轉身,卻發現墨君時也不在了。

“臭貓!你再不出來我就不理你了!媽?”沒有人回應,房間裏很安靜,桌上的酒散發的香氣依舊撩人。

“你們…你們別吓我啊……”她焦急地在房間裏轉着,四處尋找着,她退出房間,走到院子中。

眼前海棠朵朵,錯落有致,或有假山清泉,林嘉茉橫沖直撞。這院子裏本設有陣法,她本就不通曉擺陣,再加上心裏焦急,很快便迷了路

“有人嗎?”她大聲地吼着,震得花枝顫抖。沒有人回應,林嘉茉第一次覺得這麽心慌。之前面對獸群,她都沒有這麽慌亂過。

“都是你!全都是因為你!”男人憤怒的咆哮聲突然響起,随即是刀劍相碰的聲音。

林嘉茉尋聲跑過去,卻怎麽也走不出去,在原地打轉。

“轟”的一聲,一座假山突然炸開,石粉亂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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