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懲罰與質疑

他倆高一的一整學年都沒有一起上過課, 從前初中時曲燎原總是坐後排, 也沒有和宋野坐過同桌鄰桌。

說起來, 現在這都是他倆自小學畢業以後,第一次在看得到彼此的情況下,一起聽講。

宋野也是服了曲燎原, 完全沒想到他上課是這個樣子,難怪明明腦子半點不差,成績上卻要比別人多費那麽大的功夫, 搞了半天上課時候根本不用心聽老師講什麽。

曲燎原被連紮了幾次, 還覺得委屈巴巴,控訴說:“宋老師, 我媽又不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你幹嗎非要當紮針的容嬷嬷?”

宋野:“……”

“課下用四百五十分的功夫, 都比不上課堂上認真聽四十五分鐘。”宋老師恨鐵不成鋼地說教道,“我是怎麽教你的?說過多少次了?上課一定要認真聽講, 你還天天跟我說你聽了聽了聽了,你這是聽了?高一你就這麽聽講的嗎?你都聽給誰了?”

他說着還嫌不解氣,拿了圓規在曲燎原手臂紮紮紮。

曲燎原穿了校服外套, 被圓規紮也不算太疼, 就像被什麽昆蟲的刺蟄到一樣,癢疼癢疼的,他倆座位靠牆,曲燎原坐在裏面,躲來躲去也躲不過, 只好愁眉苦臉地生生受着。

宋野紮了他十數下,看他這表情又覺得算了,不舍得了,丢下圓規,審訊起來:“上課不聽講,在亂想什麽?”

曲燎原:“……”

他暑假沒看完的電視劇,是趁高秀月周末不上班替他去看店、宋野和曲大江也去了證券交易大廳,三人都不在家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做習題,中途偷懶,開了電視機偷偷看的。這……不能主動告訴宋老師吧?

于是他就只說了一半:“我抽屜裏有個棒棒糖還沒吃,上課突然嘴饞,想吃它來着。”

宋野馬上捕捉到了關鍵信息,問:“你哪來的棒棒糖?”

曲燎原道:“別人給的。”

宋野追問:“哪個別人?”

曲燎原明顯猶豫了一下,才說:“隔壁班女生給的。”

宋野:“……”

他朝後門看了看。

曲燎原還沒意識到捅了另一個馬蜂窩,等宋野課間去廁所不在教室,還自作聰明起來,偷偷把宋野的圓規尖兒在地上給蹭蹭蹭地磨鈍了,心想反正最近的課上也用不到圓規,小野應該不會太快發現。

前排郝豔奇怪地問他:“班長,你在幹什麽?”

曲燎原覺得差不多了,起身朝窗外看了看,确信沒有被宋野逮到,才邊開了宋野文具盒把圓規放好,邊一臉深沉地回答郝豔:“男人的事,女人別管。”

郝豔:“……”

又一節課,曲燎原上課又歪着頭,走起了神,這次還什麽都沒想,純粹是聽累了,腦子放空在休息。

宋野眼角瞥到,拿出圓規,快狠準地紮了過來——他這下和平時不同,嚴厲中還帶了三分怨氣,比平時要用力,一出手就覺得這次八成要在曲燎原的胳膊上紮個血點子出來,心中剎那間還有倆小人打架,一個說“紮疼他怎麽辦?”一個說“就該紮疼了才能長記性”,還沒打出結果,已經紮上去了。

鈍尖紮不透校服,曲燎原從走神中醒悟過來,緩慢地扭頭看看宋野,自以為詭計得逞,趕快做出了一個呲牙咧嘴“好疼!”的表情。

宋野:“……”

曲燎原高估了自己的演技,同時了又低估了宋野觀察事物的敏銳度。

宋野扭過頭去望着黑板,繼續聽講,手指摸着圓規禿了的尖兒。

臺上老師還在講課,呲牙咧嘴到一半還沒收回來的曲燎原,收到宋野一個警告意味十足的冷酷眼神。憑借兩人多年的默契,他一下就明白,完了,宋老師這是要“收拾”他了。

會是怎麽個“收拾”法?他陡然間有一種大難臨頭的緊張感。

接下來大半天,他提心吊膽起來,和宋野說話也是含着小心,陪着笑臉。

但一直到晚自習後回了宿舍,宋野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圓規收了起來,也沒有如曲燎原所擔心的,額外布置學習任務。放學回來,和曲燎原一起去洗了澡,路上還與他說說笑笑。

洗完澡回到宿舍樓,兩人分別進了401和402。

曲燎原提了半天的心才放下來,這就沒事了?難道小野白天只是吓吓他的嗎?

他把濕了的毛巾搭好,和舍友說了幾句閑話,熄燈哨時間快到了,大家準備睡覺。

躺在床上,曲燎原總覺得今天好像少了點什麽,思索片刻,發現了是少什麽——

今天!一整天!宋野都沒有找他親嘴!!!

以前高一時他在平行班,和宋野作息時間不一樣,即使這樣,宋野還經常第三節 課放學回來後,去他宿舍,把他從床上叫起來,然後再找個沒人地方躲着親一次。

現在他倆一個班,坐鄰桌,還住隔壁,再想親嘴,比以前方便太多了,開學到現在這幾天,哪天不親個一兩次,保底最少也親一次。有時候是傍晚課外活動,兩人寫完當天的作業,就一起去科技樓衛生間;有時候是晚自習放學後,在校園裏找個沒人的犄角旮旯,親完再回宿舍;有時候是晨跑回來,等別的同學都去食堂吃早飯了,他倆就反鎖上宿舍門,親夠了才去吃飯。

今天早上下了雨,沒有例行晨跑,自然也就沒有機會趁大家去吃早飯反鎖門。下午課外活動時間,宋野沒提起去科技樓,曲燎原只顧着發愁宋野恐怕是要給他多布置作業,也沒想起這茬。晚上放學到現在,宋野似乎是完全忘了還有這回事。

現在馬上就要熄燈了,宋野還不來找他親嘴嗎?再不親,今天可就過完了。

“哔哔——”宿管老師吹哨了,全體熄燈!

今天過完了,沒有親嘴的一天。

熄了燈的402宿舍,曲燎原側過身,望着牆壁,他與宋野的床位之間就隔着這堵牆。

他充滿懷疑地想着,應該不會吧,小野還真的會這麽來“收拾”他?

第二天,按時上課下課吃飯寫作業睡覺。沒有親嘴。

第三天,按時……還是沒有親嘴!

曲燎原終于确信了,這就是宋野對他上課不認真聽講還損壞文具的懲罰。

第四天是周五,這一大周的最後半天,中午就要放假回家過周末。

課間操時,曲燎原坐在座位上不動,宋野也不催他,低頭看自己的書。

等其他同學們都離開了教室,只剩下他們倆了。外面校園廣播裏放着每日課間操開始前都會放的運動員進行曲。

曲燎原環顧四周,确定沒有別人了,向宋野攤了牌:“你這幾天是什麽意思?”

宋野轉頭看他,道:“什麽什麽意思?”

曲燎原:“……”

問他為什麽三天都不找自己親嘴了嗎?可是高中生天天想着親嘴算怎麽回事?問出來還不夠丢臉的。那問他“懲罰”能不能結束了?萬一他說這根本不是“懲罰”,只是要減少親熱,好讓曲燎原和他自己能專心投入學習呢?可是好幾天都不親嘴還能叫戀愛嗎?

哎呀,到底要怎麽問才是正确的問法?總覺得怎麽問都會被宋野反問住,宋野大腦裏的邏輯鏈很嚴密,反應能力又很快,在問答這種環節,他根本不可能是宋野的對手。以前他就總是掉進宋野的語言陷阱裏,宋野小時候根本不是這樣的,怎麽長大了、特別是戀愛以後,這麽會說話?不但很會繞來繞去,還很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确切地說,不只是問答,不只是說情話,他做什麽也不如宋野,他和宋野在各方面好像都差得太多了。

想到這裏,曲燎原忽然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這幾天,不但沒親嘴,宋野都沒有再自稱過“哥哥”,也沒有叫他“弟弟”,而是叫他“曲燎原”,甚至還叫過他幾次“班長”。

……我靠。不是吧。

“你怎麽了?”宋野一副淡定的樣子道,“沒事就走,該去做操了,做班長的還遲到,那可不太好。”

曲燎原對自己思索了半天的結論感到難以置信,吸了口氣,才小聲問道:“小野……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宋野:“……”

曲燎原問完也有點後悔,怎麽想了一大堆,最後還問了這種破問題?你愛不愛我,我愛不愛你的,男生和男生之間,別問這麽偶像劇的問題了吧。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覺得和我談戀愛沒有意思了?”他重新換了種問法,心裏有點難過,但暫時覺得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道,“是也沒關系,我知道我比你差得遠……沒事沒事,就算不談戀愛,我們也還是最好的朋友。”

宋野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張了張嘴,也沒能說出話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才好,他甚至不明白曲燎原怎麽會問出這種問題來,不,是竟然!會問出這種問題來?!

運動員進行曲停止了播放,外面完全安靜了下來。學生們都去了後面操場,教學區現在幾乎沒有人了。

安靜使得氣氛顯得更加低沉。

宋野心裏被暴風雨環繞着,生出許多堪稱殘忍的想法。

“不過,”曲燎原低了低頭,又說,“看在我們認識這麽多年的份上,能不能再給我個機會?我會努力追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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