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賭坊老板
晨曦透過窗紗撒進屋裏,顏若槿一覺醒來,除了解不開的憂愁,已經冷靜了下來。
蒹葭端着盆水走進屋裏,笑着說道:“我就知道公子差不多這個時候會醒。”
“尚祺讓你過來的?”
“是呀。二小姐說我在您身邊,您應該會高興些。”蒹葭為孫尚祺美言,“公子,我看二小姐對您是真心實意的好。”
“她什麽時候走的?”顏若槿邊問,邊像往常一樣起身梳洗,在看到梳妝臺上的一套頭面時愣了一下。
“天不大亮的時候,二小姐就走了。出府前,特意讓我過來照顧公子。”
“這套頭面是怎麽回事?”
“我來的時候,這些東西就在了。”蒹葭笑嘻嘻的說,“不用猜,肯定是二小姐送給公子的。”
這時,孫府的侍從将早膳送了過來。顏若槿用過早膳後,就和蒹葭去顏若榛那兒了。
梁文拿着包裹走了出來,雖然胳膊吊着,臉上青腫,但并不影響她走動。“表弟,我在這裏住着不方便,這就走了,替我謝謝孫将軍。”
顏若槿蹙眉,擔心她被賭坊的人迫害。“表姐要去哪裏?”
“表弟別擔心,我好歹是在洛城土生土長的,總歸會找到個落腳的地方。再不濟,我就回牛子山守墓。”
“表姐,你先等我一下,我看一下若榛的情況,跟你一起出府。”
顏若槿和梁文一同出府,蒹葭緊緊跟着。孫府的人沒敢攔着,但老管家得知此事後,連忙派了個人去告知孫尚祺一聲。
走出孫府一條街後,梁文問道:“表弟要去哪裏做什麽?”
“去見一位故人。還有,我得親眼看到表姐有了落腳的地方,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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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在洛城還有故人?”
“就是詩會那天,我下馬車後看到她的,我有事想問她。”那天,他看到林恩賜在一群官員中,她那時也看了他一眼。
梁文有些不放心的說:“表弟,我還是先陪你去見這位故人吧。”
“……好。”
林恩賜見到顏若槿,有些意外,也有些羞愧。詩會那天,她對他見死不救。
顏若槿讓梁文和蒹葭離得遠些,便道明了來意。“林大人,我心裏有些疑惑。在這洛城,能為我解惑的人似乎只有你。”
“顏公子想知道什麽?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顏若槿猶豫了一下,繼而開門見山的問道:“在文武百官眼裏,孫尚祺是個怎樣的人?”
林恩賜笑道:“顏公子不了解孫将軍?”
“我想知道其他人是怎麽看她的。”
“文武雙全。”
“林大人,我們今日說的話,只要你我不說,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還請如實相告。”
“顏公子在懷疑孫将軍什麽?”
“不怕林大人笑話,我就是想多了解她一點。”
林恩賜微微沉吟,良久才道:“顏公子可知我為何會在此地做通判?”
顏若槿輕輕搖頭。
“是因為有人在吏部打了招呼,要把我調遠一點。”說起這個,林恩賜的眼裏不由的露出憤恨之意。
顏若槿怔住,心裏忐忑不安的問道:“你說的這個有人是指尚祺?”
“顏公子能猜到原因吧。”
“你想說是因為我?”
“對公子而言,孫将軍在意您是好事。然,她有些霸道,也有些不擇手段。”
“會不會是你誤會了?”顏若槿想到孫尚祺曾經勸他不要和林恩賜走近的話,她說林恩賜不得重用是有原因的。“請恕我冒昧問一句,你是不是得罪過什麽權貴?”
“我這人一向謹小慎微,從不得罪人,更不要說得罪權貴了。”林恩賜的表情頓時有些複雜,“如果非要說我得罪權貴,那就只有孫将軍了。”
“你怎麽得罪她了?”顏若槿雖然面色依舊保持平靜,但心裏實際已焦急至極。
林恩賜呵呵笑了兩聲,帶着些自嘲。“顏公子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吟了一句詩。”
“記得。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當時,他就是因為這句詩才注意到她的。
“令尊和公子離開孫府後,孫将軍曾在我面前吟過這句詩,還暗示我不要接近公子。”
顏若槿不由自主的沉下了臉,林恩賜繼續說道:“在被她警告後,我遇到過公子一次,那時懾于她的權勢,對公子視若無睹。對此事,我後悔至今,也慚愧至今。”
“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
“誤會?”林恩賜的情緒有些激動,“顏公子,我不知道你了解的孫尚祺是怎樣的人,可我知道的孫将軍卻是個專橫狠辣之人。就說三王爺一案,有多少人栽在了她手裏?被捕的那些人裏,或許有三王爺的同黨,但真的全部都是?她孫尚祺就沒有趁機鏟除異己?!今日我與公子說這番話,就做了最壞的打算。”
“林大人,你只是猜測。”
“顏公子不信,我能理解,因為我确實沒有證據。”
“林大人,今日叨擾了,謝謝你對我說這些。你放心,我們的談話內容,我不會告訴她。”
林恩賜點點頭,親自将他們送到了門外。
顏若槿主仆陪梁文去找落腳的地方,即使他們一路很小心,可還是被賭坊的人堵到了。
“梁文,你可真能藏,總算讓我們找到了。欠我們的六千兩,什麽時候還!”
梁文下意識的将顏若槿護在身後,“怎麽又變成六千兩了?你們也太黑了!”
“我們說多少就是多少!不還錢,就拿命還!”
“姐,我看她身後那兩小子模樣都挺周正,看上去都能賣幾個錢。”
“混賬!你們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誰!”蒹葭氣得就差撸起袖子跟她們開打了。
顏若槿拉住他,站到梁文身側,對賭坊的打手們說道:“各位,我想見你們老板。”
“我們老板是你想見就見的麽?”
“我姓顏,暫居于孫府,就是剛來洛城的那位欽差大人的府上。今日不讓我見到你們老板,明日就是她親自來孫府求見我。”顏若槿雲淡風輕的說。
打手們面面相觑,最後将他們帶到了賭坊,其中一人去向老板通禀。
賭坊老板是個中年鳏夫,人稱黎三叔,八面玲珑,黑白通吃。聽到手下的禀報後,黎三叔輕輕勾起唇角,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這自己跟自己對弈久了,也覺得無趣。去請顏公子進來。”
“是。”前來禀報的人連忙退下去請人。
黎三叔身邊的近侍荇菜有些擔心的說道:“三哥,我聽說這個顏公子是京裏來的那位孫将軍的人,只怕他是來者不善。”
“你想多了,他若要來者不善,就應該是孫将軍的手下來請我們去喝茶了。”黎三叔将手裏的棋子,“把棋盤收拾一下,一會兒給顏公子泡杯玫瑰花茶。”
“是。”
荇菜收拾完棋盤,剛準備去泡茶,顏若槿就到了。
黎三叔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顏若槿一眼,笑着說道:“顏公子,怠慢了,請坐。”
“黎老板,久聞大名。”
黎三叔噗嗤笑道:“顏公子說笑了,我哪有什麽大名,一個市井小人物而已。倒是公子的大名,如雷貫耳,欽差大人英雄救美,當衆抱着公子離開詩會。”
“讓黎老板見笑了。以前在京裏的時候,她就屢屢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出現。”顏若槿哪裏能聽不出黎三叔的諷刺,他卻偏偏曲解他的意思,借一下孫尚祺的勢。
“孫将軍對顏公子的感情,真是羨煞旁人。”黎三叔呵呵笑着,笑意不達眼底。“聽說顏公子是大學生的公子,想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如與我手談一局,如何?”
“說來慚愧,我只是略懂一二。黎老板不嫌棄,我倒是可以陪你下一盤。”
“顏公子,請。”
顏若槿手執黑子,第一手就是天元。黎三叔怔住,繼而呵呵笑了起來。“顏公子給人的感覺應是沉穩睿智,可這棋風卻是大相徑庭。”
“面對高手,有時需要劍走偏鋒。”顏若槿一語雙關。
這盤棋,二人對弈了一個多時辰,始終勝負難分。
突然,黎三叔将剛要落下的白子放回了棋盒。“不下了,這回我可真是棋逢對手了。”
“是黎老板讓着我了。”
荇菜重新泡了兩杯茶呈上來。
“顏公子,請用茶,這泡茶的玫瑰是我親自挑選曬制的。”
顏若槿揚起唇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擡起頭來就看見黎三叔正怔怔的看着他,不禁有些詫異的喚了他一聲:“黎老板?”
黎三叔回神,笑着說道:“顏公子請莫怪,你剛才喝茶的樣子像極了我一位故人。”
顏若槿笑笑,由衷的贊了一句:“黎老板,你的花茶是我喝過的第二好喝的花茶。”
“哦?倒不知第一好喝的是哪裏的花茶?”
“在我幼時的記憶裏,曾經有位叔叔很喜歡自己制花茶,他的花茶比任何名貴的茶都要好喝。”
“你那位叔叔呢?”
“他十幾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抱歉。”
“黎老板,咱們不說這個了。其實我今日來拜訪,是為了我表姐欠你們高利貸的事情。”
“顏公子,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可你們放的高利貸,已經可以說成是高利貸中的高利貸了。我表姐借了你們多少銀子,我們按照錢莊的放貸利息連本帶利的還給你們。”
黎三叔呵呵笑道:“若我不同意呢?”
顏若槿不疾不徐的說道:“我朝明令禁止官民私放印子錢。”
黎三叔愣了一瞬,繼而哈哈笑了起來。“看來我是沒得選了。真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威脅起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來就跟唠家常一樣。”
“黎老板幽默風趣。”
“顏公子,這樣吧,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梁文的賬就一筆勾銷。”
“黎老板請先說說看。”
“我找風水師看過,牛子山是塊風水寶地,可惜梁文死也不肯讓出來。只要你讓她把那塊地給我,這筆賬就算清了。”
顏若槿不禁沉下了臉,面色難看。“黎老板可知,牛子山上那塊地是梁家的祖墳?”
“知道。”黎三叔不以為意。
“看來黎老板是想衙門見了。”
“顏公子不用急着拒絕,不妨再考慮一下。”
“沒必要。告辭!”
顏若槿走後,黎三叔呵呵笑個不停,笑得眼淚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