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弘山的目光凝固在那個皮箱子上,一瞬後移開。
林弘山喝了一口紅茶,開始抿着小嘴大嚼糕點,同時不忘同他解釋:“我回家取了一點衣服來。”
林弘山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他,倒不是覺得他撒謊,是對他特意回家取衣服這件事覺得不可理喻。
他都同家裏鬧得那麽僵了,冒險回去一趟居然是為了取幾件衣服?
溫良玉将茶杯咔一放:“你不信我?”說着彎腰伸手将箱子拎到林弘山腿上打開:“來,自己看。”
小皮箱攤開肚皮躺在林弘山懷中,薄薄的布料片折得整整齊齊的衣衫露出頭角,一片芬芳的洗衣皂味道。
指尖觸碰,很軟,很滑,涼絲絲的勾人火氣,溫良玉的嬌貴程度也超乎了林弘山的預料,不過他還挺喜歡的,這種昂貴的嬌态。
像一個新奇的柔軟世界,讓他這個粗人很受熏陶。
初夏的風刮得熱烈,庭外的樹簌簌而動,烈日席卷整個城市,兩人在一方小庭院中過得安逸,猶如養老,溫良玉畫畫,林弘山供他的生活開銷。
但好時光便如露水,轉瞬消失在清晨是世間常态,今日林弘山來看溫良玉,帶了兩客冰淇淋,這兩客冰淇淋的嬌貴程度不亞于溫良玉,用一個保溫桶鋪着半桶的碎冰,兩客冰淇淋便閑居在其中,保持着白白的嬌态。
溫良玉在遠郊別墅住久了,便疲懶了下來,其實也不是很久,不過一個月剛出頭罷了,但這一個月猶如一條線劃過,導致他看往昔的日子都恍如隔世了,中間值得他嘆上一氣人事無常的便是賈建華在醫院自殺墜樓了,除此之外沒什麽可嘆的。
被罵了十九年的沒出息,不上進,往外一走,倒是什麽事都沒了,每日坐在庭院樹蔭下支起畫架描摹兩筆薔薇,回到別墅裏便是準備好了的飯菜,每周有那麽兩天想吃外面的奶油蛋糕和冰淇淋的時候,林弘山也總能時機恰好的給他送來。
外面日頭也熱,有人如此待他好,他疲懶得很有道理。
唯一讓他不快樂的就是別墅新換來的老媽子,是一個十分煩人的人物,他出門半步都要問:“溫少爺去哪?溫少爺什麽時候回來?”讓他覺得好似平白生出了一個門禁,門禁上還長出一個絮絮叨叨的門神,這一點他要同啞巴好好說一說這個老媽子的不是才行。
而林弘山那邊很有羅曼蒂克的沖勁,他打聽到了有關溫良玉的婚事消息,溫良玉的狐朋狗友中的狗友向他透露,溫良玉不想結婚的原因有二,一是害怕失去自由,溫良玉向往的是自由戀愛,說到底也就是過于羅曼蒂克了。
二是準備待選的那幾位女士,長得略微抱歉了點,醜倒是不醜,最大的缺點便是個個庸脂俗粉,不是仙女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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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當真是聽得林弘山駭然,對溫良玉這個人又敬又畏。
吃了冰淇淋,兩人在客廳等晚飯,廚房端上來一道湯,林弘山也看不出具體是什麽,奶白色的湯水裏面有一堆薄薄的肉片,肉香十足。
溫良玉吃了一塊肉片,咀嚼着咀嚼着表情凝滞,林弘山便拿眼神望他。
他們現在已經頗有默契,不複雜的溝通一眼便能你懂我懂。
溫良玉迎着他的眼神:“這菜做得不好。”
林弘山繼續望着他。
“這個肉片柴了。”
丁田站在外面,聽到聲響就瞄着他倆,林弘山便朝着他打手語,短促的說了兩句,丁田連連的應:“是,是,馬上去辦。”
“他交代了什麽啊?”溫良玉好奇的問。
丁田便一五一十說:“三爺叫我去找個醉仙樓的廚子來家裏掌廚,想必溫少爺就吃得慣了。”
溫良玉聽他話中帶刺,是個恭敬的嘲諷,他懶得計較,更關心的是醉仙樓的廚子。
要知道醉仙樓是中式餐飲裏菜品最出色的,能在醉仙樓掌過勺的廚子,個個都頂值錢。
倒不是溫良玉稀罕這麽一個廚子的價位,他是詫異啞巴現在居然已經聘得起醉仙樓的廚子了。
“哦……”溫良玉長長一聲拖着,有些難得其解,就在不久之前,啞巴還只拿得出五十塊付給他,時間過得如此快,他都不知道啞巴到底在外面做了什麽。
他拿目光望啞巴,林弘山也用目光回望他,看着溫良玉的天真的鳳眼,一時沒看懂溫良玉這個目光的含義,溫良玉的目光向來是直白的,帶着有一說一的意思,導致他現在不明白這雙水潤潤的眼眸怎麽複雜了起來。
吃完飯老媽子和丫頭上來收拾了碗筷,溫良玉瞧見那位門禁上的門神,待他們下去了便開口:“啞巴,你是哪裏找的老媽子,這麽管的寬,平日我出門進門她都管。”
林弘山落筆,不好嗎?
“哪裏好了?”
林弘山落筆,方便我找你。
“我又不出遠門……”溫良玉咕哝着。
林弘山略微笑了一下,衷心覺得他這樣很可愛,不過下一刻就不一樣了,溫良玉似乎突發奇想一般,擡起頭來忽然對上他的視線,鳳眼黑眸亮晶晶的:“啞巴,我閑着也是閑着,不如去幫你打理事業啊?”
林弘山的表情淡了下去,捧起筆記本壓在腿上,寫。
現在過得不開心嗎?
“好啊,但是我總不能一直靠你養吧,我也要有自己的事業才行。”
林弘山垂眼寫得很快,鋼筆劃痕很深。
我可以一直養你。
“那算怎麽回事?”溫良玉對啞巴有些不滿了。
林弘山盯着他的臉,在心底磨牙,手上卻寫,都可以———算什麽都可以。
“都可以?什麽都可以?”他滿臉不解,在對上林弘山的眼睛後目光退縮了回去:“啞巴,別和我開玩笑了行嗎?說正經事呢。”
溫良玉正在等下文,等了半天不見林弘山有反應,驚覺林弘山并不想要繼續聘用自己:“啞巴你什麽意思?”
兩人對峙着,顯然都想不到一路去,林弘山的腦筋轉得遠,想了一圈之後答應了他,溫良玉的手當真是嬌貴白皙的,将手伸過去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中尤為明顯,林弘山感到可惜,這樣一雙手長在一個不聽話的人身上。
他明明已經對他那麽好了,為什麽不能感到滿意,就此知足呢。
“啞巴……?”溫良玉有些不安。
林弘山聞聲擡眼看他,黑恹恹的淡漠,最常見的神态,溫良玉肝膽一寒,知道他生氣了,手還被緊緊握在他的手中,皺起眉頭:“做什麽這麽小氣。”
林弘山自然不當小氣的人,為他分配了職務,漲了薪金,且為他配了一個靈活的助手,倒也不用做什麽,只用靈活的陪着溫良玉就好。
助手每天負責的事便是同溫良玉講:“哎呀此事是如此如此,那事是這般這般,你來我往,非常簡單。”
若是可以代勞,助手就更加樂意為他全權代勞了。
這讓溫良玉很懊惱:“怎麽都是這樣簡單的事?就讓我去應付幾個人?”
“溫少爺懶得應付就讓小的去吧,那些混江湖的都像潑皮無奈,應付着也就那麽回事。”
兩人在外面跑了兩天,林弘山忙中有序,溫良玉還是滿頭霧水,将事暫且處理完了,便回到遠郊別墅吃午飯,安然閑度下午。
悠閑了下來溫良玉大量向林弘山自己的不滿:“別墅這裏你找的那些仆從,看起來聽話,但實際流裏流氣的,你選人的眼光有問題,總是和這樣的人挨邊。”
林弘山壓着眉眼,對溫良玉的質疑不予回應。
溫良玉看他又不吭聲了,心裏說不上來的不舒服:“啞巴?啞巴?小啞巴?”
小啞巴三個字一下勾動起了某些回憶,林弘山看溫良玉乖張的模樣,他倒是無知無覺:“不喜歡我叫你小啞巴嗎?我大你一歲半呢,我就是要叫,小啞巴,小啞巴。”
林弘山就看他無畏的一直挑釁,微微眯起眼,看他唇紅齒白的一字一句。
翻開筆記本,落筆,溫二的事,你敢管嗎。
筆記本攤到溫良玉面前,他笑眯眯的模樣一收,看着溫二兩個字正經起來。
“你最近還和溫二有來往?”
林弘山點頭。
“管啊!怎麽不敢管?”溫良玉看着溫二兩個字就摩拳擦掌起來了。
林弘山招了招手,讓丁田進來和溫良玉細說這事。
要從之前那次的碼頭事件說起了,丁田觑着三爺的臉色,沒敢全說,只含含糊糊的說了點零星枝末,碼頭事件之後溫二和林煥文一直耿耿于懷,輸人不輸陣不是說假的,而他們現在輸給了林弘山,他們有一萬個不服。
當然他們也知道林弘山代表的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而康俊是和林弘山在交接關系上最直接的人,溫二不知道聽誰出的損主意,安排了幾個人天天騷擾康俊這邊,騷擾也不是白騷擾的,順走的貨物偷走的東西也歸那幾個搗亂的。
可以料想他們得有多起勁的搗亂。
現在這個麻煩,給溫良玉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