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命運扼住了他的喉嚨。
溫良玉已經輸得只剩最後一張鈔票了,錢也只夠他玩最後一把了。
如果他這一把也輸了,他就連吃飯的錢都沒了,他會開始餓肚子,兩條路在他面前展開了,留下這一頓飯的錢,或者繼續賭。
溫良玉幾乎沒有考慮的就選擇了繼續賭,他不需要一頓飯,如果他是個倒黴鬼的話,他不需要吃飯,他去死就好了。
最後一把,他不賭錢,他賭命。
賭老天爺不會這樣對自己。
在最後一把,荷官換了班,新荷官盯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那樣的眼神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溫良玉坐在桌後,雙手交握,大腦一片空白,在新的一副牌被推開的時候,薄薄的撲克牌被放在他的面前,他揭開一個角,看見了一點光亮。
将牌再揭高一點,幾乎是一道光從天而降籠罩在了他的身上,最大點!
溫良玉一把将牌攤開摔在桌上,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氣一下舒了出來:“最大!”
他終于時來運轉了!
丁田已經放下了電話筒,看着坐在沙發上的三爺,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說什麽好,電話打進來,又轉向另外的線,在三爺手中比劃出。
‘讓他贏’的時候,丁田就已經結結巴巴的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趙……趙爺,我們三爺拜托您幫個忙,有位朋友去您的賭場了,看您能不能安排一下……對,溫良玉,溫三公子。”
溫良玉那邊賭運大來,轉眼便賺得盆滿缽滿,面前的籌碼堆積成小山,他賭到深夜都還意猶未盡。
老天爺終于給了他機會,他怎麽肯放過,直到深夜又将籌碼輸出去了一小半,他猛的回過神來,想自己該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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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肚子咕的叫了一聲,一股空虛的疼痛感從胃裏升起,連着四肢都軟了,溫良玉從小到大從沒這樣餓過,餓得他慌了神,才想起來自己就早上喝了一碗粥,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
離了賭桌走出去,帶着滿箱的錢,前方有一家支着兩根竹竿的馄饨攤子,大鍋裏還飄着熱氣,風一吹帶着麻油和蔥花的香氣飄到溫良玉的鼻子裏,口水止不住的流。
“老板,一碗馄饨。”
“好嘞!您先坐着!”
溫良玉什麽都不管了,在小攤子裏坐下,餓得幾乎坐不住,眼睛盯着冒白氣的鍋,看着老板把白皮馄饨扔了一把下去,臉盆大的漏勺在裏面攪來攪去,一會用漏勺一勾,晶瑩白皙透着肉餡的馄饨全都撈了起來,滑溜溜的倒進湯碗裏,點上蔥花和豬油,香噴噴的端了上來。
溫良玉撈起一個塞進嘴裏,燙得直嘶嘶哈哈吸氣,一碗都不知道怎麽吃下去的,咕嚕咕嚕順着嘴就滑進胃袋裏了。
吃完喝上兩口湯,溫良玉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放了一張鈔票在桌上,溫良玉提着箱子離開,老板在後面叫:“先生!還要找你錢!”
“我高興,給你啦!”溫良玉頭也沒回,提着小皮箱回到公寓裏,把錢倒在沙發上細細的數,數到一半溫良玉覺得自己的模樣真是庸俗,不過誰管呢?他現在高興。
他人生中賺錢賺得最多最快的一次就是現在,過去他一直覺得老天爺不夠公平,總讓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現在看來是自己沒找到正确的道路。
現在最适合的他的道路已經向前展開了。
溫良玉想自己終于揚眉吐氣了,開始給自己規劃未來,首先要換一座更好的房子住,現在的公寓只能算是湊合而已,至于其他的用度太過精細,要請一個經驗老道的管家來才行。
前前後後想了一通,溫良玉想得打了哈欠,便将衣服脫了躺在床上睡覺。
他有點心煩這個床,是西洋式的白漆鐵架床,床頭是鐵管做的花紋,就單人床來說已經夠大了,就是愛咯吱的輕響,幸好他現在夠困倦了,對這點小聲音可以忽略過去。
林弘山此時此刻坐在床上,背後墊着枕頭,在床頭燈下看書,書桌上的指針已經指向了淩晨兩點,他還沒有想睡覺的感覺,不出意外他可以看通宵,正好明天也沒有事需要應酬。
指針無聲無息的轉動,一圈推動一圈,阻隔在窗簾外的天慢慢亮了起來,林弘山下樓,抖開一份報紙開始看。
日上三竿,陽光照在溫良玉的臉上,照得他雪白的小臉透白,他難受的皺起眉頭,翻身癱在床上揉了揉眼睛,慢慢的起床,洗漱打扮整齊出門,他要開始揮霍了。
林弘山過得猶如一潭死水,溫良玉那邊烈火烹油,丁田看三爺就像忘了溫良玉這個人一樣,可是賭坊這兩天送到家裏來的賬單沒人能忘,三爺看都不看一眼都付了,這一天天的,看得他一個奴才都心驚肉跳的。
吃過了飯,林弘山将自己整理打扮了一番,走出門有了一個新式青年人該有的模樣,周勁松問去哪,林弘山打了一下手勢。
丁田說:“去溫良玉住的地方。”
溫良玉的小助理剛剛來電說過,溫良玉今天早上輸了一大筆錢心情很不好,應該會在家裏呆着不出去了。
到了溫良玉的小公寓,林弘山一個人上樓,到了六樓瞧見那張門牌號,擡手敲門,指節在門扉上扣了三下,是清脆的悶響。
屋子裏沒有響動,過了一會門後傳來一個隐約的聲音:“誰啊?”
林弘山回答不了溫良玉,他聽溫良玉的聲音有點啞,不知道是喝酒了還是哭過了。
溫良玉問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林弘山感受得到他還站在門後,一時沉默隔着門扉,過了良久,門鎖咔嗒彈響,細微的一聲像崩裂的火星,門軸轉動,門緩緩打開。
握着門把的手白皙細瘦,過去總是瘦而飽滿,不過幾天就瘦得顯單薄了,這只手的主人也這樣,原本就是小小的瓜子臉,現在尖尖的下颌可謂瘦得過分。
林弘山過去一直覺得他孩子像,現在便成一個可憐的孩子了。
“你來幹嘛?”溫良玉上下打量他,帶着警惕的緊張。
林弘山掏出本子,落筆。
來看看你。
溫良玉看了看林弘山的眼睛,再看那一行字,在心底舒了一口氣,他害怕林弘山是來嘲諷奚落他的。
他剛剛輸了錢,輸了一大筆,幾乎可以說是全部,他剛看了一個別墅也不可能交接了,昨天賭運還很好,今天又突然全都沒了,這猛起猛落的讓他心力交瘁,飯也吃不下兩口,心口發疼。
但面對啞巴他無所謂,過去他靠啞巴養,啞巴對他動手動腳讓他害怕,現在他自己出來了,啞巴沒道理對他動手動腳了。
他不需要啞巴養,他也就什麽都不欠。
溫良玉看了一眼屋子裏:“坐嗎?不過有點亂。”
林弘山走了進去,看見亂糟糟的客廳,對于溫良玉會把日子過得這麽糟感到訝異,他一直覺得像溫良玉這樣的人,永遠都是潔淨整齊的。
溫良玉就和他客套的說一句而已,沒想到他真的進來了,對自己混亂的屋子心有窘迫:“好了,你看也看過了,可以走了吧?”
林弘山轉身看他,不知道他這幾天都吃的什麽,瘦得是只有一層皮的模樣了,擡手落筆。
“吃飯了嗎?”
“我不吃你的飯。”溫良玉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說完自覺失言,幹脆的瞪眼看他,幾近是恨了:“你把我當女人。”
林弘山想了想,看他這麽氣憤的模樣,若有所思,落筆。
沒有。
“沒有你親我嘴幹什麽?”
林弘山被這話問哽住了,字也不寫了,伸出手去握溫良玉的手,他一下躲開,後退了兩步,警惕的看着啞巴:“幹什麽?”
林弘山的手就停在那裏,收回重新握起筆,寫完将本子豎到溫良玉面前。
雪白紙上漆黑流迤的墨跡,去吃飯。
溫良玉看着‘去吃飯’三個字楞了一下,他想啞巴對自己動了歪心思,可他們總歸是朋友,啞巴還是看重他。
不過感動歸感動,溫良玉還是倔強的別過頭:“我有錢,我不要你養我。”
林弘山看他側過頭,頸上薄薄皮膚下的青色血管都半透明的顯露出來,他怎麽可能有錢,伸手摸出錢夾,将裏面的一沓錢取出。
他想讓溫良玉先好好吃頓飯。
可溫良玉看到那一沓錢先發了瘋:“你賺錢了了不起是不是?別拿你的臭錢到我面前一直顯擺了!”
林弘山轉身将錢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安放好那一沓錢轉身出門,溫良玉從身後追上來,那一沓錢炸出一朵紛飛飄亂的花:“我不需要你的臭錢。”
他不需要別人的施舍,啞巴更是不配,他只是林弘山而已,林家的野兒子,輪到誰都輪不到他來施舍。
那朵花漫過頭頂,在林弘山面前紛亂,轉瞬全部落入塵埃,他想,溫良玉真傲,傲得帶刃,傲得能讓人生恨。
林弘山轉頭,看着溫良玉繃着臉傲踞冷漠的模樣,精致的眉眼和雪白的皮膚都透着倦冷。
林弘山看着溫良玉,目光流連在他眉眼間,林弘山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瞧不起自己,即使他們一度成為朋友,在他心裏,自己的存在也低人一等。
他總要折了他的傲骨。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更新之後看見有人取消了收藏,對着手機留下兩條淚并發出慘叫:“別離開我啊啊!!!”
只要你們不離開我,我就可以化作一只小貓咪喵喵叫。
喵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