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霓虹燈閃爍在建築上,黑夜變得流光溢彩,嘈雜的歌聲和人聲被掩蓋在建築裏。
林弘山穿過人群看見坐在角落裏的溫良玉,略微平複了一點心情,是一個人在呆着。
琥珀色的酒液不斷淌進他的咽喉,林弘山走到桌前他剛喝完一杯,咔嚓把酒杯停在桌上,擡起眼鳳眼醉意朦胧,暴烈積攢在潋滟的水光中,挑眉:“三爺來了?”
林弘山知道他今日心情不好,連家都沒回,所以親自來找,暴怒的心情在看見他孤單又憤怒的模樣平複了不少,傾身去抓他的手。
溫良玉掙紮了一下,在林弘山眼中也不算什麽掙紮,小貓的掙紮從來不算掙紮,林弘山輕易的就把他從座位上拉了起來。
溫良玉不情不願,看了看四周的人,青着臉一聲不發。
林弘山捏着這只手,酒氣熏得掌心發燙,握在手裏又軟又燙,讓他能想入非非到三萬裏外去。
門外夏夜涼風一撲,就把林弘山的想入非非撲滅了,溫良玉甩開他的手,用了死力:“你放開我。”
林弘山回過頭,就看見他繃着一張臉,眼裏怒火滾滾燃燒,林弘山也起了火,再次想要抓住他的手腕,被他退避三尺的躲開,于是直接抓住他的衣領,二話不說的往街道上拎。
“放開我!你放開我!”溫良玉壓低聲音,咬牙切齒,都沒能阻止林弘山的行為,餘光掃到黑暗街道中的三兩行人,他聲音幾乎在發抖:“啞巴!你放開我。”
林弘山回頭看他微微發紅的眼睛,林弘山恨他的掙紮,不讓人安心一時半會,蟄伏一息喘過了一口氣就要掙動着逃出去。
他只想把他按在床上,施虐一樣看他蜷縮着咬牙不肯發出一點呻.吟的模樣。
可他眼角有水光,林弘山松了手,看他扭頭就走,落魄倔強的逆行在靡靡細雨下,林弘山跟上去,看他到底要去哪裏。
溫良玉似乎哭了,肩膀聳起開始顫抖,林弘山的心也開始顫抖了,快步将身前的人拉進燈光和霓虹燈無法照到的窄巷,捧着他的臉重重吻了下去。
冰冷的水痕沾在林弘山臉上,冰冷和火熱的觸覺交織,溫良玉被抵在牆上,越來越多的淚流下,西裝褲平整且用料考據,林弘山的手剛隔着布料抓住他的弱點,怒火和恐懼還有羞恥一下席卷了溫良玉的整個頭腦。
林弘山被他猛的推開,力氣大得都不像溫良玉了,看他在黑暗明昧光線下兩眼含淚,怒火翻滾,幾乎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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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溫良玉揚起小臂,一個耳光将要落下,不過林弘山沒給他機會,抓住了他的手腕捏了手裏,細弱的腕骨,他再用點力就能捏斷。
溫良玉臉色一痛,忍着沒有叫,心不甘情不願的咽了一口氣,冷笑起來,怒火化作冰冷鋒刃挑眉:“三爺現在想要捏死我,也只是一個念頭的事了?”
林弘山不知道他是聽了什麽話,稍微松了一點力氣,要是供着他只是為了捏死他,也太大材小用了。
溫良玉面孔越發冷,原來啞巴也會心虛,原來他還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你知道外面怎麽說我嗎?你答應過我誰都不會知道!結果呢?我好好的做着事,外面已經把我倆傳成那樣了!”在他見到那些舊友,見到他們嘴角怪異又隐秘的笑容的時候,他的尊嚴就像被脫掉的衣服一樣絲毫不剩了。
大家都默認了,就像他默認自己和啞巴的勾當一樣,大家心照不宣。
啞巴一躍龍門,他碾入塵土,他何嘗不想掙紮,但是命運就這麽箍住了他,啞巴也死死踩住了他。
“你就是故意的,你欺負我步步後退!我退一步你就刺我一刀,你要了我的命你才甘心!”
現在沒辦法交流,林弘山想這能怪誰,讓他好好呆在家裏他不肯,非要出來現在又怨他太狠。
再次将人箍進懷裏,沒消燼的怒火和谷欠火交纏在身體裏,要由這個罪魁禍首負責,不管說什麽,現在溫良玉都得和他回家。
溫良玉掙紮着,絕不肯讓這個人再碰自己一下,他知道自己落入陷阱了,他早就知道了,可有人做了那麽大一個陷阱等着他,他心不甘情不願的落進去,想着至少不會太受苦。
可恰恰相反,在裏面的日子太苦了,再繼續下去,他真的會死在啞巴手裏。
林弘山用力扳正他的肩,平視他的眼睛,在裏面看見慘痛的決絕,心底忽然升起惶恐,溫良玉這次真的想逃了,他不允許,不容抗拒的捏住溫良玉的雙手,抱進懷裏,三兩步塞進轎車裏。
他倆在後車廂一個掙紮想逃,一個緊抓不放,這種時候丁田向來不敢說話,周勁松識相的一腳油門發動轎車朝着別墅去。
懷裏的人似乎力竭了,幾縷頭發黏着細雨珠汗津津的貼着額角,深深淺淺喘着氣,像離了水的金魚。
只要溫良玉不掙紮,林弘山都願意慣着他,掌心摸了摸他濕淋淋的額頭,低頭嘴唇貼了一下,将懷抱松開一些。
丁田側頭一瞬不瞬的看着,覺得感情這個東西真是有夠鬧騰。
林弘山餘光掃向丁田,丁田扭過頭看着前方的黑夜和兩柱車燈發呆。
溫良玉像只淋了雨的小獸,逐漸緩了過來,掙紮着要從他懷裏出去,力度不大,只像是撒嬌,林弘山慢慢松開他,任由他一點點脫離自己的懷抱,鬧着脾氣一個人坐到車窗邊,只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剛轉小的雨又聚集成大的雨珠開始噼裏啪啦的砸,悶熱的打開了車窗,散去燥熱和溫良玉身上的淡香,聞到這個味道林弘山就開始起反應了,他的習慣已經變得很不好,但改不了。
風呼啦的吹進來,咔嚓一聲,林弘山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扭頭去看,車門敞着,身旁已經空無一人,後車鏡裏溫良玉滾落在地上,周勁松一個急剎車踩下,林弘山跳下車,看溫良玉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崴着腳一瘸一拐的往相反的方向跑。
那邊有什麽呢?或許只是因為那邊沒有林弘山。
林弘山想掏出槍廢了他兩條腿,可他喜歡那兩條腿蹦蹦跳跳的樣子,蜷縮在床上偶爾伸長了腿來踢他大腿也不煩人。
這場雨徹底澆熄了林弘山的情熱,他在心裏狂叫一聲,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湧了上來,讓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雨幕那端連命都不要也要逃跑的背影。
“三爺,追嗎?”丁田趕到他身邊問。
林弘山擡起手,食指微微動了一下,向後的弧度,丁田垂下眼角,盯着他的手,不敢看他的眼睛:“那我們回去嗎?”
同樣的動作重複了一遍,丁田有些茫然扭頭看着周勁松,兩人在目光中得到了答案,轉身站在一旁,沒敢離太遠。
林弘山轉身,雨聲淅瀝他幾乎什麽都聽不見了,與溫良玉離去的方向背道而馳,慢慢走在雨中,街道寂靜,閣樓與公寓交錯,明亮或昏黃的燈火像海市蜃樓,他細細的看這條回家的路,覺得并不差,何至于讓人落荒而逃。
雨水集聚成窪,有血絲在水中蔓延,一縷一縷溶解成一灘淺紅,濕漉漉的黑發狼狽的掩蓋着臉,巷子裏只有雨聲,他期望能聽到腳步聲或者是雨打紙扇的聲音。
來個人救救他吧!熾烈的渴望灼燒着他的心髒,支撐着失血的身體在大雨中掙紮爬動。
瘦長的手指像幹枯的白骨,一點點的向前爬,葉峥嵘看見前面一點迷離的亮光,像渴水的人急迫的向前。
他不想死,他沒有背叛三爺,他要報仇。
他要活着,他要殺了那兩個叛徒。
好像有什麽聲音出現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聲音鑽進耳朵淌進大腦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是軟底皮鞋走過積水地面的聲音。
林弘山奇怪這座城市裏居然會出現屍體,這個地方是很講體面的,不至于會有橫屍出現在街頭,他在苦悶中終于看見了一點稀奇,垂眼看這具濕漉漉的屍體,然後看見他的指節動了動。
還活着,且以一種凄慘又孤苦的模樣躺在那裏,林弘山想救他了,鞋尖挑起那人的肩膀,把人翻了過來,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
被打了一悶棍的感覺又浮現出來,林弘山想拔槍了,睨着葉峥嵘的慘狀十分快意。
少年的視線被雨水阻擋,手指緊緊絞住他的褲腿,張開嘴卻發不成聲音,他的瞳孔逐漸聚焦,看清站在自己身旁高大的聲音,可以說是熟悉的輪廓,遠處燈光有一絲落在這個輪廓上,照亮他的側臉。
“三……爺……”他發出瀕死的聲音,破碎不成音調。
林弘山大有看戲的欣賞感,看他用盡力氣,嘴唇緩緩翁合,聲音太小淹沒在雨聲裏,林弘山半蹲下,聽清了他說的是什麽。
“我……沒有……背叛……”
話誰不會說?葉峥嵘的眼睛裏的光太微弱,可僅一點點的光亮卻能迫人相信他。
說完這句話,葉峥嵘眼中的光滅了下去,雙眼緩緩合上了,林弘山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脖頸,還活着,但是離死不遠了,不需要再補一槍,把他放在這個雨夜裏,第二天他的屍首就會被掃街的人發現。
雨水彙聚成流淌入地下排水系統,葉峥嵘聽見雨始終在下,有人在抱着他,迷糊中似乎摸了摸他的身體,沿着肋骨摸他的傷口。
醒來的時候是雪白的天花板,一個小女孩在怯怯的看着他,對上他的眼神扭臉就跑了出去,遙遙聽見她清脆的喊:“葉峥嵘醒了!三爺!葉峥嵘醒了!”
葉峥嵘張了張嘴,嗓子幹得發不出一點聲音,掙紮着想要爬起來喝一杯水潤喉,在将要爬下床的那一刻,他摔倒在了一雙黑色皮鞋前,仰頭看是瘦長,幾乎可以稱為偉岸的身高,然後是那雙黑恹恹的眸子,淡淡睨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分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