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林弘山但是腦筋轉不過彎,看見葉峥嵘的眼神之後就想再給他一個機會。

實際他給葉峥嵘太多機會了,他欣賞了葉峥嵘,重用了葉峥嵘,給了葉峥嵘無數的機會,這一次已經把機會給到他自己都覺得葉峥嵘不配了。

憑着一個眼神就相信了葉峥嵘。

更多的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眼光并沒有出錯,但林弘山覺得自己對葉峥嵘不能說是恩深,應該叫恩賜了,這小孩得跪在自己腳邊千恩萬謝才行。

林弘山也就想想,一進門就見葉峥嵘撲通摔在地上,摔在了他的面前,五體投地,倒在他的皮鞋前,擡起頭的眼神也是一句惶然激動的謝主隆恩,林弘山差點笑出來。

差一點,所以還是一個漠然的表情,垂眼看葉峥嵘仿佛想要找一個地縫鑽進去,但是實在沒地方可躲只能強自鎮定下來的模樣。

林弘山抓住他的手臂,一把将人拉了起來,葉峥嵘腳步虛浮,手上的傷口吃痛,他勉強站起來跌坐回床上,面色慘白但沒顯露出半點。

葉峥嵘的喉管幹涸得幾乎開不了口,粗粝的擠出一句:“謝……謝……三爺。”也是難聽殘破的語調。

葉峥嵘的目光瞥向桌上的茶壺水杯,林弘山動了動手指頭,丫頭馬上捧到了葉峥嵘的床前,他小口小口的飲下,清水滋潤了他的喉嚨,葉峥嵘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擡眼看還站在原地的人,胸腔裏砰砰的跳動,按捺不住滿腔的激動,他要說的話太多了。

林弘山沒打算聽,乘着他剛開口簡單了打了一句手語。

我不想聽,證明給我看。

他給葉峥嵘那麽多次機會,要是葉峥嵘不能給他滿意的答複,他就親自宰了這小子來平自己的心情。

瘦長的手指落下,林弘山轉身離去,葉峥嵘只能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希望他能留下來聽自己說一句話。

一句就好,太多的情緒壓抑糾結在身體裏,也只是竭力結出五個字。

謝謝你信我。

不過只是一念的荒唐,一張嘴信口雌黃什麽都能說,三爺從不愛聽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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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弘山看過了這小孩,轉身向外走,院子裏的白牡丹大簇大簇的開,有花開成海的趨勢,走近了才發覺這些牡丹邊緣都染着一層薄粉,堆雲疊素的仙境,看得林弘山額角一抽,想把這些玩意連根掘出來燒個幹淨。

喪家的裝扮,狗屁不通。

丁田從迎面走進來,附耳低語:“終于打聽了溫少爺的下落了。”

林弘山眉頭一跳,眸子也擡了起來。

丁田知道他得生氣,可又不得不說:“溫少爺回家了。”

短促的一句就交代了溫良玉這兩天的所有行蹤來龍去脈。

林弘山還在想他到底能去哪裏,他無路可去了,什麽都沒有,除了自己能容着他供着他,他沒有任何退路。

可他居然回家了,林弘山差點都要忘記溫良玉也是有家的,林弘山以為溫良玉和家裏吵了一家,和他二哥針鋒相對了一場,溫家對他來說便是回不去的地方了。

忘記預料血濃于水這一點,林弘山還真以為溫良玉說了不回去就是要一輩子都咬着這口氣了。

他情薄,不知道親人本就是走投無路後的最後生路,頓時氣得指尖都要發抖。

溫良玉,他的溫良玉,現在又成為溫家三公子了,他的父親會護着他,他的哥哥也會護着他,他有那麽多東西。

對他好的啞巴又變得無足輕重了。

林弘山憤然一手拍在柱子上,丁田臉都白了,不敢不勸:“爺,小心屋塌了,這可碰不得!”

屋外的白牡丹愈開俞盛,葉峥嵘坐在屋子裏看,看這些盈盈花朵裙褶一樣盛放,綠葉翠枝擘着如少女般矜貴。

他看着滿園的花發呆,因為傷還沒好,只能發呆,三爺派來的人一日三餐都守着他,他知道利害,對那個小女孩極其客氣,小女孩也喜歡他,說話間笑嘻嘻的:“葉哥哥你快些好起來吧,證明了清白好出去玩呀!”

葉峥嵘閉上了雙眼,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心裏依然有火在燒,血液要燒得幹涸,憤恨像惡鬼猶如實體要往外爬。

他年紀小,聰明但不多疑,一心相信他人,卻被打殺在巷尾,血流了一地無人問津。

說着忠心三爺的人,說着為他好的人,卻是披着人皮的野狐鬣狗。

焦灼的忿恨痛苦中,唯一能令他平息就是他想自己要報答三爺,君有黃金臺,他卻無玉龍劍。

不知道是為誰,或者是要證明什麽,葉峥嵘的傷恢複得非常快,按理說剛能下床的程度,他就能自行走動了,能走動的程度,他就已經一切恢複如常了,衣衫下還一層層裹着繃帶,纏着他根根分明的肋骨條和脊背。

他出了門,最先回到自己的家中,走到門外他冷汗淋漓,幾乎不敢踏進去,直到牆內忽然傳出周大娘叫嚷笑着什麽的聲音,隔牆傳來過幾乎是恍如隔世,把葉峥嵘寒冰地獄中拉拔了出去。

大家都還好好的。

晚霞如血,蔓延屠染了半片天空,林弘山忍不住的想這紅色是死了誰。

每天都有人在死,誰知道是誰。

鑽入轎車中,在如血的夕陽下經行街道,赴往李睿的宴會。

事情順利的解決了,李睿割肉棄了一顆子,将這件事說成了被人利用,貨物被調包了。

他嚴正聲明這事不會是他做了,今晚同林弘山說了一下要他倆一起登報,以這事向輿論道歉。

終歸要摘得一個幹幹淨淨。

林弘山坐在李睿身旁,在這幾天裏終于感到了一絲暖意,疲倦的微垂着眼,連着輕輕點頭,李睿說什麽就是什麽。

看他這樣,李睿有些不悅,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擡手叫來人:“找個孩子來,男的,漂亮點。”

進來的人連忙點頭:“唉唉,好的爺。”

沒有一會就進來一個少年戲子,臉上的油彩剛剛洗淨,鬓角還沾着水珠,一張臉白裏透紅的嬌嫩顏色。

這是個酒樓也是個戲樓,一樓搭臺唱戲,二樓擺桌設宴,一舉兩得,要是瞧上了臺子上的哪個戲子,便多花點錢叫上來陪上幾杯酒,都是無所謂的。

李睿指了指林弘山,那少年便堂而皇之的坐在了他身旁:“爺,雨兒與爺初見面,敬爺一杯。”

他纖細秀長的手指捏着酒杯一飲而盡,林弘山擡起眼,發覺他有些像溫良玉,不是別的地方像,就是這股溫軟的漂亮勁,特別的像。

看了讓他更覺得厭煩,一個溫良玉便夠他煩了,那人他能忍,這東西他可見不得。

便連酒杯都沒舉起來,四周的人都看着他,林弘山知道他們在看什麽,他們都知道自己和溫良玉鬧翻了,看他是另尋美人入懷,還是要哽着那一口氣不放。

這口氣他咽不下去,直到宴席散盡,林弘山都沒搭理那個少年戲子一下。

惹得他兩眼泛淚,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

林弘山徑自回家,腦海裏滿是溫良玉過往在自己懷裏顫抖的模樣,在黑暗裏揪着被單,單手捂着将要脫口而出的呻.吟哼叫,最後崩潰的泣不成聲,壓着聲音哽咽的求他,輕一些,一聲比一聲軟,軟出了媚氣。

林弘山第一次失眠,躺在床上聞不到沐浴乳的香氣,身旁的位置缺了一個人讓他予取予求。

那個人選擇去當溫少爺了,便不可能再來做那個崩潰啜泣的溫良玉。

林弘山想他,想得仿佛他還在自己的懷裏,只要靠近過去就能吮到他的血肉,浪濤疊起的入港窄巷,将那人虐辱到掉淚不可。

敲門聲打斷了這份美夢,林弘山猛的睜開眼,溫香軟玉的肌膚都消失在了眼前。

葉峥嵘站在門外,他已經有了複仇計劃,并且初步實施已經成功,想要乘着三爺還沒睡之前彙報一下這件事。

門縫下透出一絲暖黃的燈光,三爺應當還沒睡的,他聽說溫良玉離開了,心裏為三爺安心了不少,溫良玉那樣光吃不做的人,早日離開對三爺也是好的,交朋友還是要對自己有助益的才好。

至于別的,比如那天下午無意瞥見三爺側臉看溫良玉的那個目光,作為朋友來看,似乎有點怪異了,但三爺本就不是尋常人。

門忽然打開,三爺站在門內,赤着一雙腳,穿着一身黑絲綢的唐裝睡衣,目光不知為何有些不善。

林弘山看着這個臭小子,看他能放出什麽屁來竟敢大晚上來敲自己的門。

沒等到開口,這臭小子反倒一個側身魚兒一樣跑進了他的房間,躬身拿起床邊的拖鞋,又回到他面前半蹲下,把拖鞋整齊放在他腳前。

“三爺,穿鞋。”

林弘山看他低着的頭,覺得這小子有病,低着頭怎麽看得見他打手語,擡起腳背踢了他的臉,不輕不重的一下。

若在這裏的是丁田,他會彎下腰拍一拍他的肩,但現在蹲在他面前的是葉峥嵘,這個他給了太多機會太多恩賜的臭小子。

林弘山自認就算自己踩着他的臉,他也該說謝謝三爺。

葉峥嵘楞在哪裏,腦袋發蒙,既屈辱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惶然了好一會才想起自己該擡頭的。

林弘山穿的唐裝式睡衣,絲綢的,布料輕薄柔軟,流水一樣貼着他身體。

絲綢是涼的,林弘山的身體很燙,想溫良玉想燙的,熱度聚集到了小腹流淌向下,火熱的凸起。

葉峥嵘擡起眼,就看見那個驚人的隆起,以他這個角度更是難以忽視的存在,驚愕的微張開嘴結巴起來:“三……三爺……”

林弘山心想你也不算瞎,看見了還三爺個什麽,一腳便将人毫不客氣的踹了出去,砰的關上了門。

這不長眼的蠢小子。

葉峥嵘躺在門外走廊的地板上,被這一腳踹得起不了身,明明已經失血過多的身體卻猛的湧起過度的熱量,一下燒了起來,燒得他滿臉通紅滾燙。

讪讪的動了動手指,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身體泛起的疼痛都沒消掉那股滾燙的恥感。

三……三爺他……?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分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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