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車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

車裏,時茜一直忍不住眼睛偷偷撇向景程,揣摩着那張棱角分明的面孔下隐藏的心情。

景程一手打方向盤,一手打開車內的CD,一聽是五月天的歌,也就懶得換碟片。就像歌裏唱的,每個人都有一個千瘡百孔的人生。

兩人沒有說話,一時間車內都沉默了下來,只剩下歌聲在不停歇地放着。

車內沒有開燈,只有道路兩邊的路燈掠過的光芒。景程問她:“我今天不叫你,你就準備在那裏一直寫下去去?”

時茜沉默,權當默認。她一直認為勤能補拙,只有比別人更加努力,才能追上別人的腳步。

“傻不傻,碼字那裏有身體重要。”景程并不希望自己的員工拿命來換工作。他今晚才知道這些天這麽拼命:“以後不許再這樣做了,提高效率才是正經事。”

這讓他想起了多年前的瀾月,一樣的把寫作當成此生最熱愛的事情,責怪的話在嘴裏轉了幾轉還是說不出口,轉而又開始安慰起她來:“其實你之前寫的很不錯了,進決賽沒問題的,放心。”

雖然這僅僅是出于人道主義關懷,時茜對景程還是有些感謝。車內慢慢消失的光線,時茜回過神來,發現車子已經駛進學校了。

接下來兩天,既然景程說不能在熬夜趕稿,時茜只能拿出拼了命的架勢提高手速。

敲完最後一個字,時茜終于徹底放心地仰倒在椅背上。她把稿子提交至組委會郵箱,終于可以放心地躺在床上睡一覺。

近來日夜颠倒,拼了命趕稿,現在終于可以暫時停下來歇一歇了。這一覺從中午睡到了晚上,醒來的時候都不知道身在何方。

本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閑,沒想到睡到到半夜時,卻疼得在床上打起滾來。

自己前些日子晝夜颠倒,瘋狂改稿,現在報應終于來了。她不想打120,寄希望于自己能硬扛到明天早上。于是她 便放任自流,希望腸胃能自行緩和。

到後半夜,時茜整個腹部像是被攪拌機翻攪。她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臉色蒼白,額頭上是豆大的汗珠。

她試過所有的方法,坐着,躺着,趴着,都無濟于事。疼痛卻鋪天蓋向她席卷而來,像是不斷上漲的潮汐,巨浪不斷沖擊着堤壩。

時茜意識到問題可能并沒有那麽簡單。她實在無法忍受巨浪般的疼痛,她拿出手機,撥通了120的電話。

因為病發在半夜,那是室友都在休息,所以是她一個人上的救護車。

醫生告訴她,因為之前長時間晝夜颠倒,不注意休息,引發了闌尾炎。再加上時茜當時還作死地沒有立即去醫院就診,被醫生劈頭蓋臉籌碼了一頓,然後她必須立即進行手術,還問她:“你家屬呢?這邊需要簽字繳費。”

她痛得背都佝偻了:“我自己簽可以嗎?”

醫生搖頭:“以你目前這個狀況是不行的,況且等下還要交費辦住院手續,你能行?”

淩晨5點多,說早不早,說晚也不晚,但難就難在她孤零零一人?都不知道找誰來幫她簽字。室友是不用指望了,不落井下石就很好了。她入學以來一直獨來獨往,一直忙着寫小說,也沒什麽時間認識其他人。思來想去,她稍微熟識點的只有兩個人:賈盛雲和景程。

而這兩人中,時茜還是選擇了賈盛雲,畢竟有相處經驗,更加了解他的性格。

“你有時間嗎?”電話接通,時茜有氣無力地問。

賈盛雲本來還在睡夢中,聽到時茜的聲音立馬驚醒了:“怎麽了?你聲音聽起來不對勁。”

時茜沒有力氣跟他解釋:“我在醫院,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好,在哪裏?”

挂掉電話以後,時茜坐急救市室門外的凳子上,手頭着腹部壓在腿上,等着新一波的疼痛過去。

這個點的醫院很安靜,只有少數幾個和她一樣得了疾病的人在,大堂空空蕩蕩,說話的聲音能傳出好遠。

等賈盛雲辦完最後一道手續回來時,她疼得大汗淋漓,由賈盛雲抱着才解脫般地躺在手術床上,被推進手術室。

手術過程很快,上了麻醉大概1個多小時後她就被推出了手術室。

沒想到賈盛雲一直在手術室外等候,看到她被推出後立馬站起來走到了她身邊。時茜朝他笑了笑,然後閉眼睡了過去。

中午再次醒來時,病房裏的人都在午睡,房間裏回蕩的是電視廣告的聲音。她往周圍望了一圈,大部分都在午睡。

時茜從床下下來,穿上鞋子,準備走走。醫生囑咐她24小時內要下地走動,防止粘連。剛動完手術,刀口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把她疼得死去活來,她下床的時候即使格外小心也疼得死去活來,三五分鐘能完成的事硬生生拖成了半個小時。

她扶着走廊的牆壁,走幾步就需要歇一歇,走了幾步從後面伸過來一只手扶助她:“醒了怎麽不叫我?”是賈盛雲。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眼睛裏布滿紅血絲,嘴唇發白,滿臉的疲倦。

時茜看到她過來了,笑了笑:“昨天謝謝你。”

賈盛雲卻有點受傷:“何必這麽客氣。”不由分說攙着她的手:“我和你一起走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話沒說完,卻被賈盛雲打斷:“沒關系,我閑着也是閑着。”

時茜:“……”她十分糾結。聽電視裏演的闌尾手術後會排氣,雖然兩人前世是情侶,這樣坦誠相見也不太好吧?

她有時候覺得命運真是愛捉弄人,一個生物學的天才,卻一直在醫院為了生活的各種瑣事疲于奔命。

雖然她已經跟老師請了假,但畢竟賈盛雲還要上學,

所以陪她逛完以後,時茜便催他回去:“你會學校吧,別把課程都耽誤了。”

賈盛雲卻不願意:“你剛動完手術,今天我就在這裏陪你吧。”

時茜:“我都能下床了,能有什麽事情?有事情叫護士就可以了。”

賈盛雲看她堅持己見便沒有堅持,囑咐她有什麽事情打他電話後便匆匆離開了。

雖然嘴上逞強,獨自生活的弊端還是顯現了出來。

術後頭兩天還有,不能喝水進食,雖然看着鄰床吃香喝辣有些饑渴難耐,但也只能自我安慰“肯定一點都不好吃”。因為沒吃什麽,也基本不用去洗手間,每天只要在病床上發呆思考人生就好。賈盛雲太忙,每次過來了一會時茜就催他走了,免得他單個時間。

到了第三天,時茜餓的眼冒綠光的時候,差點想把床邊的綠植給啃了。

醫院的餐廳在3樓,每次都要排隊,時茜還沒痊愈自然做不來,只能央求鄰床的大嬸幫忙買,但次數多了她便不太樂意,嘴裏絮絮叨叨地念着:“小姑娘,我老人家腿腳不好的……你家裏人沒有過來嗎?……父母沒在這邊的話也可以喊親戚朋友的……總比你這樣一個人好……你這樣瞞着他們是不行的……”時茜只能苦笑。

她無奈,只能少少地加一些錢,說了許多好話,人家才勉強答應。

沒想到剛說完賈盛雲就過來了,提着一個餐盒:“煮了些粥,你先吃一點吧。”

大嬸一看精神來了,飯也不去買了,在一邊喋喋不休:“嗨,小姑娘,你這不是有男朋友嗎?還要我去買什麽飯呀。”

又發揚八卦精神:“小夥子,姑娘今天動完手術連洗手間都不敢去,你可要好好照顧她。”

語速快得時茜攔都攔不住,只能一臉囧字的避開眼睛裝作看窗外。

賈盛雲也笑了笑:“好的阿姨,我會照顧好她的。”

大嬸一聽,感覺完成了一件好事,心滿意足地去買飯去了。

賈盛雲一邊将粥遞給時茜,一邊說:“醫生說你這幾天只能吃流食,所以我只煮了小米粥。你嘗嘗,不知道好不好吃。”

其實賈盛雲照顧他媽這麽久,做菜的手藝早就練得爐火純青了。前世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一直是賈盛雲做菜,他對她從來都很好。不過如果實驗室的一衆人等如果看到他們口中的“冷神”現在每天在為別人洗手作羹湯,大概會把眼鏡跌破。

白粥即使有天才手藝難做出味道,時茜吃的時候面色愁苦,心想肉到底什麽時候能到口?

賈盛雲看她苦哈哈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你先忍忍,明天我給你炖點湯,應該好吃點。”

想了想又叮囑:“學校那邊我已經給你請假了,落下的課程以後再去補,你現在安心休養。”賈盛雲向她交代。

吃完飯,時茜又遇到了一件尴尬事。她今天下午喝了很多水,因為寫字寫得忘乎所以,這會兒尿意上來,讓她十分想踩着風火輪飛過去到洗手間。可現實情況是,她一個剛動完手術的人,基本等于二等殘廢,只她扶着牆壁一步步挪到廁所。偏旁邊收拾餐盒的賈盛雲看到時茜像蝸牛一樣往外邊移,主動問她:“要不要我幫忙?”

時茜:“……”雖然已經猜到她要做什麽,但保持沉默才是最大的美德!她咬着牙說:“不用,謝謝。”

雖然時茜說不要,賈盛雲還是走了去看情況,時茜臉都憋紅了。路過的病人走路匆匆忙忙,經過時茜身邊時碰到了時茜的肩膀。她覺得腹部傷口陣痛襲來,疼得說不出話來。

不能再繼續讓她這麽走下去了。賈盛雲看一下大致方位,然後伸手撈過時茜膝蓋,将她橫抱起來,往洗手間走去。“你這樣走十年都走不到。”

“啊……”時茜驚呼。瞬間的失重讓時茜立即摟住景程的脖子。因為貼得近,還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體香。

走了一段,賈盛雲把她放在洗手間門口:“進去吧。”

“……”時茜也顧不得說什麽,身殘志堅地朝裏面走挪去。等到真正解決完人生大事,時茜卻坐在門口不敢出去了。一個男生在廁所外面等自己?時茜光就覺得畫面一定會美得不可想象。

但不敢怎麽樣還是要面對慘淡的人生,她提好褲子,盡力調整面部的肌肉到面無表情,慢慢地走出去。本來這事只要她回到病床上,下次再少喝點水這事就翻篇了,沒想到老天不肯放過她,正當她慢慢走到賈盛雲面前的時候,旁邊傳來一聲驚呼:“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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