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辦公室裏,金魚在自己地游來游去,一派天真無邪的樣子。
不同于上午一派輕松的架勢,此刻房間裏的氣氛卻一派凝重。
桌上鋪滿了報紙,裏面都是在報道她抄襲的新聞。把這些陰陽怪氣的報道和論壇裏的封閉聯系起來,事情脈絡一目了然——第一天拙劣的伎倆讓她順利擊破,讓她放松警惕,等到第二天真正風波來襲時,她卻沒有足夠警惕心。
可以想見的是,以後她的寫作生涯會被迫背上抄襲的污點。
她自暴自棄地想,如果換作自己,員工三番兩次的出事,她肯定要懷疑對方是不是真的有什麽問題?她最怕的是,景程放棄自己,繼而被冷藏,她的寫作生涯就此終止了。
她腦袋側卧在手臂上,有氣無力地解釋:“老板,我沒有抄襲,這是他們無中生有。”
她以為景程會說:“我相信你的人品”,“我的員工我還是了解的。”之類的話。雖然他心裏怎麽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沒想到在她電腦上翻着帖子,頭也不回地甩給她一句:“信啊,你沒膽子去抄襲。”
時茜:“!!!”她一下子從凳子上坐了起來:“我哪裏沒膽子了?”誰說她沒膽子?較起真來分分鐘讓你佩服到讓害怕。想想這回答也不大對,她傲嬌的說:“我這是守得住道德底線。”
“底線這東西你真的有?”
時茜:“……”
被景程這樣一打岔,時茜的心情終于放松了一些。但等到真正讨論起這件事回請是,時茜的心情卻沒那麽輕松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那篇帖子證據考究,條理清晰,大多數人沒看具體內容就會信了一半。在加上網絡上黑黑粉粉,有幾個人會去認真考究的真相?先入為主,大多數人直覺就先于思考做了判斷。“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小說寫的無非就是男男女女的這點事情,想要寫得沒有半點相似是不大可能的。
她和瀾月的小說恰好寫的都是貧家女的奮鬥歷程。一般窮人家的女兒想要跨越原先的階級,無非三種方式:收養、嫁人、或者拿命掙前程,而不幸的是,她們兩人都選擇了最後一種方式作為主人公的成長路徑,可以說情節點有相似是必然的事情。
語言相同就更簡單了——常用句式就那麽點,相互撞上更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是面對抄襲的指控,如果不拿出确鑿的證據根本無法翻盤。可是她怎麽解釋?證有很容易,證無卻很難。如何證明情節雷同的地方是巧合?這根本是個僞命題。這也是幕後黑手的高明之處。
景程從事出版行業這麽多年,道理他當然明白,但明白道理不等于他有一招制敵的解決辦法。他只好先安慰時茜:“別擔心,我今天讓底下的人出個方案出來。這些人都是在行業裏混了多年,會有辦法的。”
時茜趴在桌上,整個都沒有精神,像一只被人丢棄的小貓。其實問題的解決辦法不是沒有,只要能請到同公司公司的瀾月幫她背書,一切迎刃而解。原作者都說沒抄襲,其他人就沒話可說了。
但目前她現在對于公司來說毫無價值,要為她搭上公司最有價值的作家,她不能也不敢這麽開口說。
或許景程也想到了這一點,但連時茜都知道這樣做是不明智的,何況景程一個在行業執牛耳的人。
“我知道。”她無精打采地說:“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去忙其他的吧,這件事情一時半會解決不了。”
景程卻沒有動,看着她額頭在自己的手臂趴着,帶着悉悉索索的聲音。
慢慢地起身,走出去,輕輕地帶上了門。時茜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景程看着她的背影,沒有說話。
他知道時茜在想什麽,也知道目前解決問題的辦法是什麽,但是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這麽做。于情,兩人不久前才關系破裂,她是一怒之下從他辦公室離開的。于理,時茜只是新人作者,出動瀾月來幫她說話,是在不是個明确的選擇。
他又想起多年前瀾月在雨幕裏哭着問他:“有錢就可以支配別人的人生嗎?我瀾月偏偏不會妥協!”
希望時茜也有這樣野草一樣的韌勁吧。
時茜離開後,景程安排助理王曉斌:“你去聯系公關公司,把不利的帖子和新聞都壓下去。”
“老板,這件事情宣傳部已經在做了,有些媒體已經答應明天幫我們說好話了。”王曉斌說。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住他們的口,反而會加深人們的困惑。
“那就好。”景程一邊敲字一邊答道,等了一會,卻沒有聽到他出去的聲音,擡頭一看,卻看王曉斌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怎麽了?”他問。
“老板,宣傳部的同事說,有幾個畢竟有影響力的媒體還是沒有松口。他們收到消息說媒體準備做一個關于時茜的專題。”
這種有爆點的新聞,對方不肯放棄也可以理解。怕就怕在對方背後有人,暗戳戳地把盛世所有的作者都拖下水。但目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先不管這些,能壓一時是一時。”
“好的”王曉斌答道:“現在太多人在讨論這個事情了,公關公司那邊人員有限,我盡力去給他們加壓。”說完就走出了辦公室。
房間恢複了安靜,景程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重新恢複了思考。
網上鬧得天翻地覆,現實生活卻風平浪靜,落差大得好像兩個世界。
時茜把昨晚培養皿裏面繁殖了一夜的細菌放到顯微鏡下,轉動轉換器調整合适的方向,然後左眼往目鏡內看去。
實驗室裏,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她的生活似乎暫時恢複了風平浪靜,但時茜知道這不過是掩耳盜鈴,讨論的聲勢越來越大,讓她不禁慶幸自己還沒有大規模的爆過筆名。
只有安永琴看到最近的風波時小心翼翼地問她:“你沒事吧?”
時茜苦笑之餘也覺得心中溫暖,至少這世上還有人在關心她。
距離她被質疑抄襲事件已經過去兩天。時茜起初還在祈禱随着時間往後推移,網民們逐漸淡忘這件事情。但後來事實告訴她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上輩子她寫網文沒少在論壇裏混,有些人在泥沼裏面待久了,自然希望再能拉一些人下來。她猜想這次的事情應該是小說大賽的某位參賽選手弄出來的,否則她一個學生,到哪裏卻招惹這中背後勢力雄厚的財團?
這兩天她想了很多辦法,先是頂起對她有利的帖子,失敗後她甚至想讓景程幫忙删帖,撤銷還沒發出的新聞報道。可是這樣的苗頭一出現,就激起了網民更大的反彈。
她也想過要景程去聯系瀾月,可是最終還是放棄了。要是能請、好請、想請的話,又怎麽會需要她特意去說?再說瀾月現在如日中天,公司怎麽會舍得把她拖下水,去幫一個目前還沒有什麽實績的新人?
她徹底沒了辦法,索性放棄,躲進學校這一方小天地中,不去管外界如何變化,那些爾虞我詐。
培養皿的細菌已經觀察完畢,她認真記下觀察結論,然後又把另一個培養皿放上去。
實驗室裏,大家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鮮少有人交談,因而整個房間顯得一場安靜。
時茜實驗做的入神,連賈盛雲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的身後,悄無聲息。
時茜沉浸在觀察當中,突然耳邊乍然響起聲音:“不對,這個觀察結果有問題。”她當場吓得整個心髒都快跳出了。
她轉頭,看到賈盛雲站在身後,一身白大褂卻穿出清冷氣質,臉上棱角分明,鬓若刀裁,眉如墨畫。他正在翻看她剛剛寫下的觀察記錄:“你不是要觀察細菌的存活率,而是它對生物膜內優勢菌群形态的演變過程。”
他往顯微鏡裏面看了看:“現在的聚磷菌比例為43%,24個小時以後你再來觀察結果。”說話的時候距離靠得很近,手正好碰到時茜的胳膊,時茜感覺心跳迅速加快,手臂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示意完時茜之後,他直起身站立,問她:“明白了嗎?”他在教時茜這件事上,擁有最大限度的耐心。這種特殊的對待實驗室的人有目共睹。
說完以後正好下課,學生們從實驗室魚貫而出,勾肩搭背,笑聲不斷。
賈盛雲走在他們中間,獨自一人一排。衆人漸漸熟悉之後,知道這位師兄大多時候面冷心不冷,只是對學術有着超乎嚴謹的态度。有些膽子大的男生時不時也會拿時茜起哄。到了大學,少年少女思春的心早已蠢蠢欲動,對于八卦展現了易于常人的敏捷。沒想到賈盛雲卻難得的沒有反駁。
電梯下來的時候,學生一窩蜂走了進來,時茜一早走進去後被擠到角落。電梯裏面被塞得滿滿當當。時茜被逼退到了角落裏面,有些重心不穩,滿室的煙味汗味萦繞鼻腔。
見此情景,賈盛雲側身擋在她身前。不過短短幾十秒中,時茜能感覺到他心髒跳動的聲音,呼吸都打在她的臉上,讓她血液快去湧上臉頰。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她有困難,賈盛雲都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出了電梯,時茜說了幾句“走了”,便徑直往寝室方向走去,卻被賈盛雲叫住:“你動完手術沒多久,身體好些了沒有?”
時茜笑了笑:“現在已經沒什麽問題了。”
“嗯,平時多注意保重。”說着,猶豫了許久,還是将疑惑問出了口:“看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是沒休息好嗎?”
時茜卻不願意袒露心事:“沒事,可能昨晚太晚睡了吧。”
賈盛雲也看得出時茜不想和他說實話。自從她父親去世以後,兩人的關系像兩條相交線,被命運擺布得越走越遠。醫院手術的那次,他能感覺到兩人的關系有所緩和,但仍然不敢有所期待,每天只保持着一段距離觀望着。
沒想到從醫院回來以後,時茜又主動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房子、金錢、心結,這些都是橫亘在兩人面前的障礙。
兩個漸行漸遠的身影,有哪一天會再次交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