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殿前風波
“娘娘,龍鱗衛急報,成王在京郊別莊的府兵似有異動。”福海走上近前,放低聲音禀報道,話音微微帶着顫意。
嚴靜思神色一凜,念頭忽的一動,問道:“徐貴妃還在外頭跪着?”
“是,還跪着呢,這都兩天一夜了,奴才勸了數次也無果。”
嚴靜思偏過頭,仔細打量着龍床上躺的安穩的寧帝,嘆了口氣,起身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頸,幽幽道:“皇上,下面的事兒搞不好要涉及到您心系之人,臣妾意有不平,出手恐怕不知輕重,所以,還是您親自來吧。”
福海聽聞這話猛地一震,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床榻上的人。
但見前一刻還深陷昏迷中的人,此刻竟悠悠睜開了眼睛。
“皇後真的是心細如塵。”寧帝久未出聲,乍一開口嗓音嘶啞如破鑼。
這種滋味嚴靜思深有體會,将手裏一早倒好的茶遞了上去。
寧帝很不客氣,直接就着嚴靜思的手三兩口将茶盞喝了個精光。
嚴靜思挑了挑眉,心裏暗忖:這寧帝,和印象中的相比,有些不大對勁啊?
然而,好奇害死貓的道理嚴靜思還是懂的。千萬不要對一個人感興趣,如果你不想和他深入打交道的話。
“皇上過譽。不過是昨晚何掌院為皇上施針的時候臣妾偶然間見到您的指尖動了一下。”嚴靜思福身施禮,“皇上洪福齊天,此等小傷定能逢兇化吉。不過,還是讓何掌院再仔細瞧瞧更為穩妥,畢竟皇上一人安危身系天下萬民福祉,馬虎不得。”
寧帝嘴角牽出一抹淡淡的若有似無的嘲諷,但還是揮了揮手,“福海,傳太醫吧。”
嚴靜思連着兩日來緊繃着的心弦終于得以放松,又喂着寧帝喝了一盞茶。
寧帝看着嚴後近在咫尺的恬淡容貌,心中浮上一陣暖意,轉瞬又被複雜的心緒取代。
嚴靜思不想細究寧帝眼神裏的複雜,一盞茶剛盡,恰好福海引着何掌院走了進來。嚴靜思站起身,自動讓出床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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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掌院慎而細致地檢查了一番,抹去心頭隐隐的猜測,起身行禮道:“皇上洪福,現下醒過來就無大礙了,只需再服用兩劑固氣培元的藥即可。”
寧帝擺了擺手,福海領會其意,跟着何掌院親自去取藥、煎藥。
對着昏迷的寧帝,嚴靜思尚能自若相處,可對着清醒着的寧帝,尤其是只有他們兩人獨處,只剩下相對無言的尴尬。幸而寧帝雖然人清醒了,精神還有些不濟,沒寒暄上兩句,就被嚴靜思勸着又睡了過去。
福海端着湯藥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皇後坐在床榻邊看着皇上的臉微微出神。
察覺到輕微的腳步聲,嚴靜思回過神,淺眠的寧帝也睜開了眼睛。
嚴靜思本想讓出位置,方便福海稍後伺候寧帝用藥,沒想到這倒黴催的皇上竟然醒了,還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意思不言而喻。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嚴靜思心中默念着,待福海扶着寧帝坐靠起來後,稍稍挽起袖子一勺勺喂藥。
生命中每一個過客都有特定的角色智能,嚴靜思覺着,寧帝存在的意義,對自己來說就是個讨債的!
誠意也表示到位了,人也醒了,藥也吃了,嚴靜思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施禮拜別寧帝,毫不拖泥帶水地退出了寝殿內室。
挽月和康保等人始終候在暖閣外,見自家主子眼地泛紅腳步虛浮地被福海送出來,忙迎了上去将人接過來。
“何掌院已在廣坤宮候着,皇後娘娘請慢走。”福海躬身,畢恭畢敬道。
“福公公有心,本宮就先回去了,皇上這邊還得你警醒着伺候。”嚴靜思念頭轉了轉,補充道:“如若皇上沒有特別的交代,那一切還是按着本宮之前的話來做,任何人不得擅入,擾了皇上靜養。福公公數日不得歇眼,康保就先留在公公這邊差遣吧,若是有事,可讓康保随時來知會于我。”
福海老懷感激,“奴才謝皇後娘娘體恤!”
“罷了,都是為了皇上。”嚴靜思擺了擺手,被幾個丫頭簇擁着出了寝殿。
沉重的殿門在門軸的吱咯聲中緩緩打開,突然進入視野的明媚光線刺得嚴靜思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待眼睛适應了光照後,門口青磚地上跪着的徐貴妃赫然映入眼簾。
與兩日前那一見相比,素衣淨顏我見猶憐的徐貴妃已然如膏肓之末的病人般臉色頹然,嬌弱瘦削的身子也因為久跪而搖搖欲墜。
“請皇後娘娘開恩,臣妾只求能見皇上一面!”徐貴妃艱難地向前膝行兩步,額頭觸地,頻頻叩首道。
此情此景,任誰人看在眼裏,都要以為是皇後仗着身份強行阻攔了徐貴妃與皇上見面。
挽月和莺時當即蹙起了眉頭。徐貴妃此時越是做小伏低,越是能坐實皇後娘娘的“惡名”。
嚴靜思卻神色不變,淡淡掃了眼苦苦哀求的徐貴妃,道:“徐貴妃,你這是何意?本宮早讓福海傳了口令,後宮諸人各回各宮,非令不得擅出,違者以沖撞聖駕的大不敬之罪嚴懲不貸。你現在是在挑戰本宮的威信嗎?”
徐貴妃身形一頓,轉而愈發卑微地觸地叩首,口中連連道:“娘娘恕罪,臣妾只是擔憂皇上安危心切,求娘娘念在臣妾誠心一片的份上,讓臣妾見皇上一面吧!”
“求皇後娘娘開恩,讓貴妃娘娘見皇上一面吧!”
......
一時間,徐貴妃随行的一衆宮婢侍從皆紛紛叩首,為主子求情。
嚴靜思站在殿門外的石階上,看看跪在腳下的人群,再看看遠處急行而來漸行漸近的人影,別有深意地彎了彎嘴角,擡手攔住了後趕過來的康保。
“娘娘......”康保欲言,卻因嚴靜思的示意及時打住。
“稍安勿躁。”嚴靜思低聲道:“左右有那位在,咱們只安心做回出頭鳥即可。”
嚴靜思話音剛落沒多會兒,遠遠走來的一行人就到了近前,竟是一隊禦林軍,走在人前的赫然是工部尚書徐劼,和禦林軍副指揮使曹冼。
“徐尚書,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要夥同禦林軍逼宮不成?!”嚴靜思凜然喝道。
徐劼老臉一橫,冷眉應道:“恕老臣直言,別有用心的恐怕是皇後娘娘您!”
“娘娘?娘娘?!”忽的,一旁傳來宮女望春驚慌的呼叫聲,“不好了,貴妃娘娘暈倒了!”
徐尚書橫眉一抖,斥道:“嚎什麽嚎,還不講娘娘擡回宮傳太醫!”
嚴靜思冷哼一聲,幽幽道:“徐尚書好大的官威,竟敢當着本宮的面染指後宮之事,不覺得手伸的太長了嗎?還口口聲聲說本宮別有用心,當真賊喊捉賊!”
徐劼臉色一凝,拱手施禮,道:“剛剛是老臣一時心急,亂了禮法,還請娘娘恕罪。不過,若娘娘想證明自身清白,還請老臣等進殿探望皇上。”
“不行。”嚴靜思斬釘截鐵道:“皇上有令,除了本宮與福海,其餘人等一律不得入內,違者以大不敬之罪論處。”
“一派胡言!”徐劼憤然道:“皇上昏迷多日,垂垂不醒,怎會下此口谕?!皇後娘娘,您應該知道,假傳聖令該當何罪!”
“就算皇後假傳聖令,為的也是防備爾等狼子野心!”人群後驀地傳來一聲厲喝,衆人循聲望去,只見另一隊禦林軍簇擁着一行人急促而來,為首的是吏部侍郎嚴通等人。
嚴靜思眼底浮上一抹冷清。
“嚴通,你要造反不成?!”徐劼怒視嚴通及他身後的一隊意料之外的禦林軍,大聲喝道。
嚴通讪讪一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徐劼身後的列隊,嘲諷道:“徐尚書,威逼皇後、意圖闖宮的人是你吧?本官可是前來護駕的!來人,把他們統統給我圍起來!”
“羅通,你少含血噴人!”徐劼心下一凜,按計劃,成王本該控制住了宮門,嚴通是怎麽帶着一路禦林軍闖進來的?
兩路禦林軍登時呈劍拔弩張之勢。
嚴靜思嘆了口氣,握緊了康保之前私下塞給她的半塊符牌,揚聲喝道:“龍鱗衛聽令,合圍!”
“得令!”
“得令!”
兩道複命聲破空而出,還未等殿前衆人反應過來,兩隊荷甲持刀、臉覆銀面具的矯健身影閃身而出,頃刻間就将殿階下的衆人統統圍住。第二梯隊緊随其後,手中的□□森森然齊瞄向陣中諸人。
徐劼、嚴通諸人登時大駭,臉色蒼白如紙。
龍鱗衛非皇命不奉。
現今龍鱗衛出現在此,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皇上真的已然醒了。
“皇上初醒,精神尚有不濟,爾等身為臣工,不思為君分憂,反倒上趕着給皇上添堵,是見不得皇上好了是嗎?!”嚴靜思冷冷看着跪在陣中的諸人,道:“來人,将幾位大人請到诏獄喝喝茶,好生款帶着,待皇上身體恢複後再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