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帝後會師
永安縣,東莊。
吳達聽聞消息,跌坐回椅子,臉色鐵青着問道:“尾巴都斷幹淨了?”
“大人放心,屬下親自經手,都處理幹淨了。”
“好,好......”吳達尋回些力氣,起身在桌前徘徊,“你即刻動身往湯平縣跑一趟,告之明公公行動失敗的消息。”
“諾。”
房內再次只剩下吳達一人。他惶惶不安地在桌案前徘徊,打從心底裏源源不斷滋生出來的恐懼和不安讓他根本坐不下來。
忽的,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大人,屬下有十萬火急之事禀報!”
“進來!”吳達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吓得心頭一激靈,厲聲道。
“大人,不好了!”來人得令推門就沖了進來,神色慌張道:“大人,咱們莊子被......被人包圍了!”
吳達大驚,脫口問道:“何人敢如此大膽?!”
來人哆哆嗦嗦回道:“是長樂衛的官兵,指揮使馮大人親自帶隊,正在莊門口與護院們對峙着,口口聲聲說什麽緝拿刺客呢,眼看着就要闖莊了,大人,您趕緊去看看吧!”
吳達面無血色倒退兩步,跌坐回圈椅內,好一會兒才穩住了心神,艱難開口道:“你先退下吧,我馬上就過去。”
來人帶着滿腹狐疑應聲退下。
行刺皇後,屬謀逆不道之大罪,一旦失手,便是萬劫不複。吳達踏上這條路,也不是沒想過這種結果,只是形勢逼迫下別無選擇,同時心裏又抱有得手的幻想而已。
如今驚動了長樂衛,巡撫祁大人又相去不遠,一旦兩班人馬齊齊盯上東莊,那麽,多年來羅織的暗網勢必會被撕開一道口子,後果不堪設想。
吳達嘆了口氣,起身踱到書閣前,從暗格裏取出一個袖珍的長頸圓肚玉瓶,打開瓶塞,片刻後掌心裏就多了一顆烏黑色的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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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達捧着藥丸的手微微顫抖,早有心理準備和真正時刻來臨之間,總是橫亘着一道名喚勇氣的鴻溝。
吳達這種人,貪婪狠戾,從不缺陰險和毒辣,卻獨獨沒有面對生死的勇氣。
就在吳達猶豫不決之際,房門突然被粗-暴推開,康保信步踱了進來,瞄了眼吳達急速收回去的手掌,嘲諷地冷笑兩聲,道:“皇後娘娘猜的果然不錯,你不過就是個貪生怕死之徒,注定難成氣候!”
“公公不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着,怎的跑到我一個小小官校面前冷言冷語來了?”吳達強裝鎮定。
康保斜睨着冷笑兩聲,道:“皇後娘娘身邊的護衛如何,想必吳官校應該比咱家更清楚吧。”
吳達臉色突變,拔高聲音道:“公公此言何意?!”
康保不耐與他多費口舌,“咱家此來不是跟你廢話的,吳達,皇後娘娘口谕,你若敢死,九族陪葬。”
“我......”吳達的狡辯之詞含在嘴邊,卻在面對康保洞悉一切的眼神時潰下陣來,頹然道:“若我願意坦白一切,娘娘又如何保證不會禍及我家人?”
“你有什麽資格和娘娘讨價還價。”康保讪笑,“要麽你現在帶着秘密死,九族陪葬;要麽把知道的都掏出來,将功折罪,娘娘法外開恩,你自己一個人死。兩條路,你還有選擇的餘地。話,咱家已經傳到,兩刻鐘後,莊園正門前看不到吳官校的人,咱家就當你選擇前者了。”
康保不做多留,出了房門就直奔嚴靜思處複命。
京畿十三衛位同京衛,直屬五軍都督府,非兵符不可調動。為何皇後娘娘卻能輕易調兵?
細想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皇上已有心要整肅皇莊,帝後配合着故意布了這個局!可笑啊,他們還以為皇上是自己這邊的靠山!
吳達看透其中彎繞,心裏也有了決斷。将藥丸塞回瓶子裏,揣進衣襟,整了整儀容,決絕地大步走出了房門。
莊園正門外,嚴靜思坐在馬車裏,透過車門垂下的珠簾,遠遠瞧到吳達的身影,淡淡開口道:“祁大人,這裏就交給你了,本宮這就動身前去迎駕。”
“娘娘放心,微臣定當查清此案,不負娘娘舍身犯險。”祁杭躬身道:“還請娘娘務必照顧好自己。”
“本宮有馮指揮使一路護送,定平安無事,倒是大人你,務必處處小心。”嚴靜思誠懇道:“祁大人,受累,本宮會在湯平皇莊擺好慶功宴等你。”
祁杭感慨于嚴靜思的轉變,念及英年早逝的摯友,一時心頭百感交集,喉嚨有些發緊,“微臣定不負所望。”
嚴靜思沖他點了點頭,擡手示意啓程。
馮泰翻身上馬,對祁杭拱了拱手,道:“祁大人放心,末将定會護送皇後娘娘平安與陛下會合。”
祁杭拱手回禮,目送嚴靜思的車隊緩緩駛離視線。
康保與左雲策馬走在馬車兩側,嚴靜思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裏,不久就開始出現輕微的暈車反應,就着莺時遞過來的蜜罐,嚴靜思撚了顆梅子扔進嘴裏,稍稍壓下了胸口的不适,想着還是找點事情分分神才好。
“咱們的人情況如何,可有傷亡?”
車內傳出的聲音不大,周遭也都是自己的下屬,康保和左雲也不必有什麽避諱。
康保:“奴才這頭并未正面交手,一切都好。”
左雲:“只有三個受了點輕傷,并無大礙。”
保公公聽了心情很複雜。人家正面交鋒,還頂着追殺一路将娘娘從東莊別館平安護送到長樂衛,就只輕傷了三個人!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護衛,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不行,日後必須加強訓練!嗯......沒事兒多跟左雲他們切磋切磋應該是個不錯的法子......
左雲走在馬車另一側,看不到保公公的臉,可其他幾個龍鱗衛看得見啊。臉上依舊保持着波瀾不驚、肌肉僵化的狀态,內心卻在咆哮:頭兒啊,您就不能稍微委婉謙虛一點嗎,兄弟們可是要被人惦記上了呀!
馮泰駕馬墊後,時不時打量着內圍皇後娘娘的親衛,不由覺得新鮮。雖然同為宮內護衛,但仕宦和侍衛向來不那麽相容,互輕的程度絲毫不亞于文臣武将之間。然皇後娘娘身邊這兩支似乎有點不同,有意思!
一路上,康保因為心懷的小算盤刻意在左雲面前刷好感度,左雲也不知是心寬還是心思藏得太深,倆人倒是互動得挺融洽,着實跌破了嚴靜思的眼鏡。
嚴靜思通過馬車的窗戶打量康保絲毫沒有備受打擊痕跡的臉,低聲對挽月她們感慨道:“是我淺薄了,竟然看輕了咱們的保公公。”
莺時登時扭過頭,貝齒緊緊咬住下唇,免得失笑出聲。
什麽看輕啊,我的娘娘!左大人回您話時,奴婢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保公公狠狠擰了自己大腿一把,那力氣用得,奴婢看着都疼!
莺時仗義,沒有當面拆穿康保。但康保的大腿是真的疼了一道兒,直到遠遠瞧見浩大威儀的禦駕隊伍,腿上被自己掐出來的痛意才将将消去。
帝後車駕會合,馮泰的任務就算順利完成,領着皇上和皇後的賞賜帶人立即返回長樂衛。
禦辇內,嚴靜思端坐在一側,看着比上次見面時又消瘦了一圈的寧帝,不禁蹙眉,道:“皇上的身體還有不适?”
寧帝單手拄腮,細細打量着坐在對面的嚴靜思,“并無大礙,只是睡不好覺而已。”
失眠?
嚴靜思回想了一下,腦海裏并沒有關于寧帝失眠的記憶,看來這是摔下床之後新添的毛病。
“太醫院可有良策?”
別把失眠不當回事兒啊,時間長了就容易代謝紊亂、神經衰弱,伴生心浮氣躁、易爆易怒,一個搞不好還興許惡化到傷人毀物啥的。這些症狀要是發生在皇帝身上,乖乖,想想就覺得殺傷力和破壞力驚破天際。
寧帝眼神暗了暗,“尚無。”
嚴靜思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也就一個來月的時間沒見,寧帝這小子怎麽說話就這麽精煉了?如此惜字如金,要怎麽聊天?莫非真的摔壞了腦殼......
嚴靜思一時陷入自己的發散思維中,沒注意到寧帝同樣打量着她的探究眼神。
自從寧帝傷後複朝手段強硬頒布兩法法案後,京城裏最熱的話題都是圍繞着他們“摔壞腦殼帝後二人組”展開的。說來也是邪乎,皇後娘娘堕馬,醒來後性情大變;皇上睡個覺從床榻上摔下來,醒來後也是性情大變。這不是摔壞了腦殼能是什麽?
坊間議論紛紛,寧帝身在宮中,沒人敢在他面前嚼舌頭。嚴靜思住在皇莊,這段時間以來整日想着怎麽順利完成導-火-索的任務,無暇旁顧,所以,帝後二人這會兒還不知已經成為百姓熱議榜的頭條。
眼下距離皇莊還有至少一個時辰的路程,馬上就是午膳時間,随行官在車外詢問聖意,寧帝淡淡道:“給各家車上送兩盤點心便是。給皇後多送一壺紅茶過來。”
随行官應下,忙去準備。
嚴靜思挑了挑眉,看了眼桌上還剩了半壺的綠茶,不動聲色地轉了兩圈眼珠。寧帝這小子還算有眼力,竟發現了她更喜歡喝紅茶。
“行路無聊,還是宣徐貴妃過來陪皇上您說說話兒吧?”嚴靜思不好意思和寧帝明說,咱倆在車裏面面相觑有些尴尬,還是請您的愛妃過來陪您吧。
寧帝依舊一副淡淡的模樣,“不必了,剛離宮沒多久,徐貴妃診斷出了喜脈,這一路上雖不算颠簸,但還是讓她多歇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