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神醫洛衡
“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嚴靜思沉吟片刻,鄭重交代:“不要再打探任何和此事有關的消息,知道情況的人也務必确保緊住口風。”
“諾。”康保當即應下,想到另一件事,請示道:“娘娘,成王那邊的人......”
“先繼續跟着,不過一定要小心,千萬不可暴露行蹤。”
“娘娘放心。”
嚴靜思忽而想到寧妃那句:“現在的結果,是皇上想要的結果。”
原來,其中竟還有如此一層深意。
是真意外也好,是徐貴妃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是個女孩另有打算也罷,亦或是還有另外的隐情,嚴靜思都沒有打破砂鍋弄個清楚明白的打算。每個人都有逆鱗,寧帝和徐貴妃之間的彎彎繞,嚴靜思直覺,這就是寧帝的逆鱗,犯不着為了滿足好奇心去碰,不劃算。
寧帝借徐貴妃落水一事,重創嚴家,那麽,只要預想中的下一步成真,嚴靜思就可以确定心裏的猜測。
現在要做的,就是等。
翌日便是禦駕回銮,寧帝大清早竟然特意跑過來吃了頓薄煎餅菜卷,一個人幹掉了整整一盤。
嚴靜思對此不發表任何意見,默默給他盛了碗米湯。
徐貴妃小産不久,按理說留在留在皇莊靜養月餘才最為合适,然她固執要走,寧帝又縱着,就連何掌院都沉默不語,嚴靜思自然也不會鹹吃蘿蔔淡操心,多管閑事。
目送浩浩湯湯的隊伍緩緩消失在是視線所及,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貴妃娘娘懷這一胎還真是夠任性的......”
周遭都是嚴靜思近身伺候的人,聽到沈太醫如此感嘆,紛紛打心底裏同感。
嚴靜思轉身,看了眼僅僅數日不見就把自己曬成了黑皮冬瓜的沈太醫,“沈太醫說話也挺任性的,小心啊,禍從口出。對了,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莫不是這幾天跑去燕回山挖煤了?”
沈太醫也是個妙人,在寧帝和他師父何掌院跟前那是進退有度沉穩自持,靠譜得不得了,偏偏在皇後這邊,特別放飛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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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有所不知,臣這幾日是去尋訪高人了!”沈遷飛揚的眉眼忽的耷拉了下來,“只是可惜,三顧茅廬也沒請動他老人家出山......”
喲嗬,話裏有話啊!
嚴靜思偏不給他過牆梯,擡腿就往莊內走,“那只能說明沈太醫你的姿态還不夠誠懇,三顧不行,那就六顧、九顧,總會打動人家的。”
沈遷溜溜幾步跟上去,特別真誠道:“娘娘,您不時發作的頭疼是在堕馬後落下的,臣無能,師父他老人家也沒有什麽更好的法子,現在的藥方,只能在發作的時候暫時緩解您的疼痛,想要根除,恐怕只能請那位洛神醫試試了!”
嚴靜思腳步微頓,“你可有把握,他能醫治好本宮的頭痛?”
沈遷神色嚴肅地點了點頭,“若是連洛老神醫都沒辦法,那天下就沒人能辦到了。”
“那......你三顧茅廬也沒請到人,是洛老神醫脾氣古怪,不輕易給人醫病?還是有什麽苛刻的條件,譬如以命換命這種?”
沈遷:“......”
娘娘,您是話本看多了吧!
“娘娘誤會了。”沈遷悄悄擡起袖子蹭了蹭沁汗的額頭,“洛老神醫在山上的藥廬閉關已有三年有餘,潛心研究炮制附子的良法。若非如此,臣想找到他老人家還真不容易!娘娘,洛老神醫向來雲游四海,這次機會若是錯過,那就太可惜了!”
“娘娘——”随行在側的挽月見主子遲遲不表态,心生焦急。
“哦!”嚴靜思發現自己短暫的精神開小差被誤會了,忙笑着擺了擺手,“我并沒有諱疾忌醫的意思,只是想了下別的事。沈太醫,有關洛老神醫的事,稍後你給本宮詳細講講,稍作準備,咱們七天後再動身。”
沈遷欣然應下,心想着娘娘這個病患親自過去,怎麽也比自己硬磨着讓洛神醫特意下山跑過來難度小多了。
嚴靜思思忖,自己現在的這個時不時就頭疼的毛病,應該是堕馬的後遺症。腦中有淤血淤積的可能性很大。即便是在醫術相對發達的上一世,也要看血塊的位置,若是位置不當不能手術,也是個棘手的問題。更何況是現在。
如果命好,淤血可能會慢慢被吸收,自己就能痊愈。但要是命不好,血塊始終不消,或者還轉移,壓迫到別的神經,那就要麻煩了。
就目前疼痛發作的頻率看,嚴靜思覺着,自己的好運氣應該在穿過來的時候都透支完了。
呃,如果穿過來這件事能算得上是“好運”的話。
好在運氣不夠,還能靠人品來湊湊。
上一世,外公一手創辦的偌大商業集團,可就是以藥材和糧油起家的。馮家世代傳下來的那本古藥材炮制手劄最後也是傳到了嚴靜思的手裏。
附子祛毒,恰好是馮家的專長!
武俠小說裏對神醫的人物設定可能是邪乎了一些,但大凡被冠以“神醫”美名的,必定對醫術有執念。
執念,是動力,但又何嘗不是弱點呢?
時節剛剛進入夢秋,早晚雖明顯涼爽下來,但午時前後太陽還是很烈的。
盡管如此,莊田裏的莊客們卻是整日樂呵呵的。
稻谷正是鼓粒的時候,陽光越足,越有豐收的盼頭。
老天爺今年算是給飯吃。
京畿的百姓被老天爺眷顧,可越州一帶的百姓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入夏開始,越州的降雨就明顯異于常年,從入夏開始,淅淅瀝瀝的雨就黏黏糊糊下個沒完,尤其是稻谷揚花的時候,整個月也沒見到幾次太陽露臉,減産是一定的了。
好在集中雨量不大。辛辛苦苦一茬糧,欠收總比決堤絕産要好。
可就是這麽點願望,也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秋雨給沖毀了。
越州轄下廣昌、廣平兩縣洪水決堤的消息很快被八百裏加急送進了京城,遞到了寧帝的禦案上。
去年秋收後,越州境內沿長河一帶開始翻修堤壩,戶部記錄,光是白花花的銀子就花了三百多萬兩,結果,今年秋天一場大雨就給沖垮了!而且,折子裏寫的清楚,決口不止一處!
寧帝看完折子就砸了禦案上放着的一對玉壺春瓶。
次日正逢大朝會,寧帝在大殿上雷霆震怒,上至江浙總督,下至廣昌、廣平兩縣的地方官,這一任的考績統統為差,還要秋後算總賬!随後,又立即任命徐徹為巡撫,前往越州地區督辦赈災。
徐徹不是旁人,正是徐貴人的同胞長兄,也是徐尚書屬意的接班人,時任戶部左侍郎。
徐侍郎仗着胞妹聖心專寵,素來以國舅自居,并且對自己的前程有着謎一般的自信,堅信只要再跨前小小一步,就能将擋在他前面的尚書林遠取而代之,進而入閣拜相,走上人生巅峰。
此次南下赈災,正是徐侍郎苦苦等待的那“小小一步”。
嚴靜思從邸報上看到這條消息後,早飯沒控制住吃撐了。
态勢的發展,果真如她之前所料。
甚好!
皇後娘娘心情一晴朗,直接受益者就是身邊的人。這個月不僅可以多領半個月的月銀,莊客們從此以後每做六天工就可以歇一天,攤上歇息的時間上工,還有雙份的工錢拿。
不僅是莊客,莊內的侍婢和護衛們也享受同樣的待遇。
前院小操練場內,左雲負手站在演武臺上,微微眯縫着眼睛瞧着臺下捉對演練拼殺的下屬們,站在他身側的是副手呂青。
“老大,娘娘的動向,咱們真的一點也不用向指揮使大人彙報?”呂青低聲問道。
左雲連眼睛也不曾多眨一下,語調微懶着回他:“別忘了出來時皇上的命令,從此以後咱們可就是皇後娘娘的人了。當然,若是皇後娘娘叛上作亂,咱們還是可以叛主投明的......”
“老大,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問了。”呂青頂着一頭冷汗立刻認錯,唯恐老大再繼續胡言亂語,說些大逆不道的話來。
雖然明知不會被別人聽見,但他心靈嬌弱,委實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保公公腰板兒挺得繃直,邁着小方步打從校場門口晃了進來,隔老遠就沖着演武臺上的兩人揮手。
呂青呂副千戶激動地揮手回應,平生一次覺得,這個交起手來招數又黑又陰的太監頭子看着也可以這麽和善可親。
康保腳下一頓,周身的那股子閑适勁兒就像手裏的沙子一般,不用風吹,自己就散了。
突然态度轉變,定有貓膩!
因為這場“美麗的誤會”,下晌的切磋過程中,保公公毫不手軟地祭出了強化版的實戰殺招。
本着“友誼第一,切磋第二”的呂副千戶在失手中了兩招之後委屈感爆破天際。
康保這個太監頭子看着和善可親?
自己眼睛真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