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露出馬腳

沒人知道,當日來徐府的“宮裏人”到底是誰,包括前來通傳的徐府大管家。他只知道,見過來人後,徐尚書回到議事廳大發雷霆,吐了口血倒下,阖府混亂。

“皇上,傳口信的人回來了。”福海放輕腳步走進禦書房,躬身禀道。

寧帝從呂贊八百裏加急直達禦前的軍報中擡起頭,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淡淡道:“吩咐周寒,按計劃在後半夜率人接管徐府側門的守衛。”

“諾。”福海應聲退下,親自前往禦林軍值房傳令。

昔日,徐劼與羅通在皇上昏迷之際對峙殿前,威逼皇後,後來雖被下诏獄,但出于種種考量,寧帝并未重罰。但禦林軍就不同了,身為皇上直屬衛軍,竟被朝臣驅使,寧帝斷不會縱容此風,不僅重處了所有當日擅離職守的禦林衛,更是毫不手軟地處決了副指揮使曹冼,同時将副指揮使一職裁撤,指揮同知由一人增設為兩人,分別由周寒、窦冉擔任。

如今的禦林軍,可謂上下整肅一清,唯帝令是從。

是夜,一隊近二十人的禦林衛在周寒的帶領下,執令牌一路暢通出宮,急行趕到徐府西側門,換下了當值中的刑部衙兵。時至子醜交接之際,宵禁中的京城陷入安靜的沉睡中,徐府的西側門卻悄然打開,一個個密封好的大木箱被陸續擡出來裝上推車,整整裝了七架推車。

堅硬的青石路上,沉重的車輪碾過,轍痕并不明顯,純人工拖拽的推車隊伍悄然輾轉在空寂的街巷間,大半個時辰後,停在了一處稍顯偏僻的院落後門,數十個大箱子又被老鼠搬家似的,一個個搬進了內院。

周寒留下已換上雜役裝束的下屬們,單槍匹馬回宮複命。

夜色沉沉,乾寧宮的東暖閣卻依舊燈火通亮,寧帝依然在批閱奏折。雖有皇後的良策在前,但成效并非一兩日就能顯現,在此期間,越州的數十萬災民還要靠朝廷的赈濟和安置。

得到周寒的回報,寧帝眉間的郁色稍緩,心頭的怒火卻只增不減。

福海見狀忙遞上一杯溫茶,勸道:“皇上,夜色已深,您還是早些歇息吧。”

寧帝揉了揉有些脹悶的太陽穴,疲憊地放下了手中的筆,嘆息着自嘲道:“只盼着祁杭能早日結案,否則,戶部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堂堂一國之君,赈濟災銀還要指望着抄沒罪臣家産才能維繼,可不就是個笑話嗎!

這一夜,割肉的人沒睡好,割人肉的也沒睡好,嚴靜思倒是結結實實睡了個好覺。

挽月一邊給皇後梳頭,一邊透過面前的鏡子打量她的臉色,欣喜道:“這安眠香的确是好用,奴婢瞧着,您的臉色好了許多。”

Advertisement

嚴靜思昨晚睡得的确不錯,恰因如此,她才察覺出異常,但并未表露出來,只是囑咐挽月,“這安眠香也不便宜,便先停了吧,前幾日剛接手宮務,忙亂了些,免不了睡不踏實,這幾天也适應了,應無大礙。”

挽月本想勸阻一二,恰在此時,绀香從外面進來,禀報道,皇上過來用早膳了。

嚴靜思一愣,忽而想到,今兒是十五。

按照規矩,皇上初一十五是要在皇後宮裏過夜的。只是之前要麽兩地分居,要麽日子沒對上,嚴靜思才一時忘了這茬兒。

作孽啊,感覺牙有點疼了......

好在寧帝是個知情識趣的,三餐不落地蹭了一天飯,晚上派了福海來傳話,說是忙着批閱越州送上來的奏折,晚上就睡在乾寧宮了。

嚴靜思松了口氣,但這一晚還是失眠了。

摁着沒讓挽月繼續用安眠香,嚴靜思接連幾日睡眠狀況不佳,當夜再用上,果然,睡得很沉。

嚴靜思問過挽月和莺時才知道,原來這安眠香之前幾乎每晚都摻在香爐中燃用,只是前幾日皇上下令各處精簡開支,內務府采辦上出了些纰漏,安神香的材料不足,才斷了幾日,但很快就補續上了。

“師父還有幾日能到京城?”嚴靜思問道。

莺時心裏算了算,回道:“按神醫信上所說,約莫這三兩日就可進京了。”

嚴靜思蹙了蹙眉,“讓康保跑一趟太醫院,請沈太醫過來。”

“娘娘——”安神香被提及幾次,挽月反應過來,驚訝失色地看向皇後娘娘。

“不過是猜測而已,莫慌。”嚴靜思安撫道:“先不要聲張,讓沈太醫看看再說。”

莺時也反應過來,穩了穩心神,臉色有些蒼白地出去找康保了。

沒一會兒功夫,康保就将沈遷給請了來。

嚴靜思也不遮掩,直接将自己的猜測說與沈遷。

沈遷聞言斂去臉上的從容自若,神色凝重地仔細給嚴靜思切脈,并事無巨細地詢問了近日的睡眠飲食等狀況,最後還将嚴靜思這裏的安神香都帶走了。

安全起見,這些香是不能再用了。

可惜,沈遷的進展并不順利。他仔細檢查了那些安眠香,都是些安神助眠的藥材,并無不妥。為避免誤察,他還特意請師父何掌院幫着又檢查了一遍,得到的結果亦如此。

盡管皇後娘娘不想聲張,何掌院還是将情況如實上報給了寧帝。

其實,除卻精神倦怠,嚴靜思倒也沒什麽其他的不适。看着寧帝眼底的擔憂,淡淡一笑道:“皇上無須擔心,也有可能只是依賴那香太久,一時停了身體不适應而已。”

寧帝顯然沒有被寬慰道,“朕已讓左雲在城郊十裏亭候着,一見到洛神醫馬上帶他入宮。這兩日你便好生歇着,一幹宮務都交給寧妃去辦吧。”

嚴靜思點了點頭,心裏不由得苦笑。自己似乎和這個皇宮特別犯沖,只要在這裏,不是傷就是病,動不動就要閉門謝客。

誠然如嚴靜思所料,各宮嫔妃幾乎已經習慣了皇後娘娘以“身體不适”為托辭免了她們的請安。

鹹福宮內,徐貴妃舒展着雙手讓兩個小宮女伺候着塗抹鳳仙花汁,眼底的血絲卻并未散盡,想來也是數日不得安眠。

“皇後娘娘真的病了?”

不待迎夏開口,一旁的望春搶先回道:“只前日請了沈太醫過去瞧了一趟,藥局那邊抓的也都是些安神靜心的藥材,進進出出的侍婢們臉上也沒什麽難色,奴婢猜測,皇後娘娘這病,怕又是躲清靜的!”

徐貴妃對望春的僭言倒也不斥責,但也不那麽盡信,眼神看向站在一旁被搶了話的迎夏。

“情況的确如望春所說的那般,只是......”迎夏頓了頓,接着小心翼翼道:“只是,皇上這幾日常去皇後那探望。奴婢聽說,好像是皇後娘娘之前遞給皇上的折子,對越州赈災大有助益,皇上龍顏大悅,賞了不少的好東西到廣坤宮。”

徐貴妃手指一抖,小宮女反應不及,手裏的花汁就濺到了徐貴妃的手指頭上。

“奴婢一時疏忽,求娘娘開恩!求娘娘開恩!”小宮女瑟瑟跪地告罪。

“沒用的東西!”徐貴妃擡腿一腳将人踢開,憤恨地扯過迎夏遞上來帕子胡亂抹着指間的花汁,厲聲道:“滾下去,自己到刑房領罰!”

小宮女不敢再開口求饒,佝偻着腰背含淚退了出去。

迎夏飛快瞄了眼小宮女的背影,下一秒就收回了視線,一如既往地低眉斂目,恭聲道:“娘娘,尚書大人那邊派人來催,說是在等娘娘您的回信。”

不說還好,一提及此事,徐貴妃只覺得怒火中燒,擡臂就将手邊桌上的茶盞揮到了地上。

“還有什麽好回的?祖父擺明了是要抛棄我們一房求生!”徐貴妃雙眸怒瞠,眼底的血絲蜿蜒纏繞,猶如網織,“如若沒有我,沒有我爹,徐家能有今日?!”

“娘娘息怒,現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您還是想想法子,如何能救老爺一命吧!”望春凄聲道。

“我還能有什麽法子?”徐貴妃焦躁地揉了揉額角,“自從出事至今,別說到牢中探視父親,就連皇上的面我都見不到,還有什麽法子可想?!”

越說,徐貴妃心中對寧帝的怨念越是濃重。

“娘娘——”望春眼神瞟了瞟屋內伺候的宮婢們,意有所指。

徐貴妃揮了揮手,将一幹閑雜人等都摒退下去,房內只剩下了望春和迎夏。

“有什麽話,盡管說。”徐貴妃有些不耐煩。

望春瞄了眼一旁站着的迎夏,上前幾步壓低聲音道:“娘娘,何不請那位幫忙想想辦法?”

徐貴妃雙眼微眯,并未立即回應,但從表情上看,是聽進了心裏。

良久後,仿佛下定了決心,徐貴妃起身走到博古架前,從暗格中取出一方木匣,将裏面的半塊玲珑玉交予望春,慎重交代道:“明日你借機出宮,到城南的玲珑閣找袁掌櫃,出示此信物後,将我的話帶給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