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懷王重瀾

受寵若驚?

不不不,在看到寧帝噙着淡淡笑意的臉時,嚴靜思只想得到:

無事獻殷勤......

寧帝此行顯然是微服而來,馬車質樸無華,扔在大街上也不引人多看兩眼,而他自己也是一身素錦直綴,只腰間系着的那塊龍紋蝠玉低調彰顯着奢華。

“皇上微服出宮,可是有要事要辦?”嚴靜思問過禮後,開門見山問道。

寧帝挑了挑眉,“皇後就沒想過,朕是專程來迎接你的?”

嚴靜思抿了抿嘴,将溜到嘴邊的“呵呵”咽了回去。但眼角眉梢流轉的笑意卻明顯寫着“我不相信”四個大字。

寧帝意會,眼裏的笑愈發深了兩分,“日前,押解徐徹回京的隊伍在途中遭劫,幸而十七弟正巧遇上,幫着解了圍,但傳上來的消息說,十七弟在打鬥中手臂受了傷,雖傷勢不重,朕仍有些不放心,恰好皇後和他們一行進京的行程相差不多,朕就偷偷溜了出來,在此候着你們。”

哦,原來自己是個添頭。甚好,甚好!

嚴靜思聽寧帝這麽一說就放心了。

路探來報,懷王一行距離十裏亭尚有一個時辰的路程,嚴靜思便随着寧帝到亭子裏暫歇。

挽月幾個丫頭送上熱茶及幾碟茶點後有序地退到了亭外候着。

寧帝想來是在這裏等了有一會兒了,一坐下來二話不說就連喝了兩杯茶。而後兩人便将話題落到了越州水災上。

“林尚書竟然親自南下?”嚴靜思有些意外。

寧帝點了點頭,“林尚書對皇後的兩份折子極為看重,尤其是新稻種在越州的試播......”

寧帝話中有深意,嚴靜思一聽就知道,林尚書此番南下,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郭齊兩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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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誰占誰的便宜,可就不好說了。

嚴靜思在心裏默默給不遠千裏奔赴越州的林尚書點了根蠟。

“皇後似乎絲毫也不替郭齊兩家擔憂?”

嚴靜思啜了口茶,不急不緩道:“能得皇上如此信任,想來林尚書定不是恃權淩民之人。”

寧帝淺笑着搖了搖頭,心道:林遠這回要達成心願,恐怕是難喽!

嚴靜思近處細觀寧帝面色,眉宇間絲毫不見郁結痕跡,俨然一副心寬氣朗、自若泰然之态。

愈發驗證了心中的猜想。

“臣妾聽聞,越州的災民鬧得很是厲害,不知祁大人可有良策應對。”嚴靜思的确為祁杭感到擔心,群情沸騰之下,一個弄不好場面就會失控,屆時後果難以想象。

寧帝深深看了嚴靜思一眼,“群情憤然,概因赈災不力、官員貪墨所致,只要貪官伏法,□□自可安撫。皇後不必過于擔憂,祁杭于赈災一事頗有經驗,定能妥善掌控好局面。”

嚴靜思啜了口茶,沉吟片刻後方才緩緩道:“徐欽差抵達越州赈災不過半月有餘,竟能造成如此混亂的局面,臣妾覺得,其中想必大有隐情......”

寧帝輕笑出聲,直言道:“皇後何不明說,是朕布下了陷阱請君入甕!”

嚴靜思起身福禮,“臣妾絕無此意,請皇上明鑒。”

這表情和态度,可絲毫沒有惶恐的意思。

寧帝微微傾身,壓低聲音道:“若朕說,剛剛所說的都是真的,皇後可會認為朕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嚴靜思再一福身,視線微移,迎上寧帝略帶玩味的目光,篤定道:“臣妾相信,不管皇上做什麽,都有更深遠的計算!”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果然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嚴靜思看着釋然大笑的寧帝,心中無限感慨:寧帝這小子,果然也“非常态”了。

還沒等嚴靜思過多感慨,侍衛來報,懷王的車馬到了!

寧帝聞言起身,嚴靜思緊随其後走出了亭子,揚目遠眺,果然,一隊浩浩湯湯的人馬出現在視線之內。

很快,一架車馬甩開大部隊先行奔了上來,寧帝一反之前的淡然,臉上浮現隐隐的急切和激動。

馬車在十數米之外停下,一個挺括的人影從裏面蹿了下來,急匆匆跑上前來,單膝跪地抱拳道:“臣弟,拜見皇兄!”

寧帝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伸手扶起他,“十七弟快快免禮,身上還帶着傷,也不知慢着點!”

懷王賀重瀾起身,擡眼看向近在眼前的皇兄,眼裏滿是親近和歡喜,咧嘴一笑,明朗中透着股憨氣,“皇兄莫聽他們大驚小怪,不過就是手臂上劃了道小口子,流了點血而已,不妨事!皇兄,近來可好?”

說吧,懷王意有所指地回頭看了眼押解犯人的囚車方向。

寧帝拍了拍懷王的肩,“我很好。現下你平安回來,我心裏更是高興。來,見過你皇嫂,咱們就先回宮吧,舒太妃怕是等你等得要心焦了。”

懷王這才注意到,站在皇兄身後的,竟然是皇後嫂子。

“臣弟,拜見皇嫂!”

嚴靜思先一步出手虛扶,攔下了少年的大禮,“私下裏,自家人就不必如此見外了。”

近處仔細打量,嚴靜思意外,這懷王看着身高腿長、身形挺括,臉卻稚嫩之氣未脫,分明還是個少年。

仔細一回想,可不是嗎,懷王現今也才一十五歲而已。

嚴靜思不露痕跡打量懷王的同時,懷王也在打量他這位皇嫂。

看來傳言也并非全然為虛,皇嫂看起來果真與印象中的大為不同了。

回宮途中,寧帝與懷王同車,嚴靜思還是坐着自己的馬車,一行人從南華門進了宮。

先一步得到消息的寧妃已率領後宮嫔妃們候在廣坤宮。寧妃大致摸清了皇後的脾性,請過安後,就讓嫔妃們各回各宮,自己留下來簡要禀報了一番宮內的近況,以及千秋節的準備情況。

嚴靜思雖遠在皇莊,但寧妃辦事妥善,會定期遞折子到皇莊,故而嚴靜思對宮中的情形尚算掌握之中。

“皇後娘娘,徐貴妃前日一回宮就跪在禦書房門口求見皇上,始終被擋在門外,今兒一清早人就暈了,現下還起不了身,故而無法來給娘娘您請安。”

嚴靜思倒也不意外,徐家這次的大劫,是一定要見血光的,變數只在于多少人倒在血光裏。寧帝對徐貴妃避而不見,看來,徐徹定是難逃一死了。

“通曉六宮,千秋節在即,都安分待在各自宮裏準備賀禮,莫要跑出來搬弄是非,逞口舌之快,若是被本宮聽到些不堪入耳的風言風語,休怪宮規無情。”

“諾。”寧妃恭然應下,心中對皇後敬服又深了一分。

“今年越州兩縣水災嚴重,我觀皇上的意思,千秋節是不想大辦,咱們倆尋思尋思,看哪些環節可以省去,稍後呈給皇上過目。”嚴靜思想了想,又補充道:“皇上近來為赈災款費神,咱們後宮也該表示表示,我先帶個頭,這個月開始,月銀及一應用度減半一年,再有些不常用的首飾什麽的也一并捐出來。各宮量力而行,多少在其次,都是心意。”

寧妃皺眉,“娘娘,您的身體還需靜養,補品藥材斷不能虧少,單是月銀減半就足矣了。”

想到兩個多月後的施針,嚴靜思沒有拒絕寧妃的好意,“那好吧,就依你的意思,我再多貼補些首飾便是。”

寧妃見皇後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

有嚴靜思的榜樣在前,各宮再心疼,也要割肉追随。消息傳到寧帝耳朵裏,大手一揮,不僅自己的用度減半,整個皇宮都跟着精簡了開支。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這麽一招下來,僅僅是後宮就湊了近五十萬兩銀子。

但寧帝的主要注意力顯然不在勒緊自己的褲腰帶上。

徐貴妃還沒來得及再次跪到禦書房外求見,徐徹和張繼就被關進了诏獄死牢。徐貴妃聞此噩耗,再度昏厥了過去。

遠在越州的張繼府邸已經被查封,只待祁大人回京後三司會審定案,便會抄沒所有家産。

徐徹就比較麻煩了。因為并非分家,徐徹與徐劼徐尚書同居一府,鑒于目前徐尚書只是暫停職務,并未有涉案證據,故而刑部只是将徐府圍了起來,盤查進出物品,嚴防資産轉移。

“老爺,您可要想想辦法呀!”

徐府內,徐老夫人顧不得手上被撚斷的佛珠,紅着眼急聲道。

徐尚書負手在原地徘徊,猛地停下來用力掃了一圈廳裏坐着的幾個兒子,咬牙地跺了跺腳,臉上湧現斷腕般的痛苦猙獰,“如今之際,便只有斷尾求生了!”

議事廳內壓抑地沉默着,竟無一人稍有異議。

徐劼用力閉了閉眼睛,滿心酸楚尚未壓下,忽然大管家在門外禀道:“老爺,宮中來人了,即刻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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