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林中當真如賀潤所說百鳥争鳴,時值春季,樹木多剛生出新葉,來不及茂盛到遮天蔽日,入目翠綠,空氣清新,氣溫也十分合适。
方天灼教了何筝如何騎馬,後者一邊點頭,一邊忍不住去看刻意保持落後距離的賀将軍。
賀潤不明所以,每次對上他的視線,都抱以溫和微笑。
賀将軍人如其名,性格溫潤,但這只是平時相處,若是到了戰場,那也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主兒,他的性格可以說是兩個極端了。
說起來他跟方天灼在一起,那可真是妥妥的虐戀。賀潤爺爺也曾在贏城任職,後來因為察覺自己卷入皇室機密而主動辭官回家,那個時候賀潤還未出生,約摸五歲大的時候,一夥神秘人突然沖到他們家裏血洗了整個賀家,賀潤因為被家丁帶出去郊外游玩而免于一死。
從一些蛛絲馬跡之中,他漸漸察覺到自家滅門與某個高官有關,于是在十六歲那年參軍,混了五年而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仗着軍功進入官場,秘密調查。
後來很不幸的,他發現了賀家滅門慘案竟然是先皇的手筆,也就是說,方天灼是仇人之子。方天灼喜怒無常霸道強勢,這位将軍平日瞧不出什麽,但涉及底線卻是寸步不讓的,是以原何筝被殺的時候,他正隐忍不發,準備聯合外人弄死方天灼,同時也有了自己登基的想法。
至于有沒有成功,後面作者準備怎麽寫,很遺憾,何筝只看到原主被剖腹,然後自己就猝死穿了,所以不得而知。
當然了,此刻的賀将軍還不知道方天灼是仇人之子,所以還是忠心耿耿的。
但要是讓何筝來寫這個結局,這倆人絕逼是BE了,反正換做是他,絕不會允許自己跟滅門仇人的兒子談戀愛,更別提是方天灼這個暴虐成性的家夥了。
他對賀潤多少有些同情,但也僅僅如此。作為一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炮灰,何筝只希望能夠保住自己的小命,至于兩位主角的虐戀情深,他真的一丢丢都不想管。
何筝在偷看他幾眼之後,開了口:“将軍對這林子如此熟悉,到時候若是春獵上場,豈不是對其他人的不公平?”
賀潤忍俊不禁,“公子誤會了,在下不參加此次春獵。”
何筝恍然大悟:“難怪,我就說呢,陛下怎麽可能如此考慮不周。”
方天灼垂眸,他正在慢慢習慣何筝時不時的、見縫插針的拍馬屁。
何筝又道:“不過聽說賀将軍武功絕世,射術精湛,若是不能參加春獵,大家豈不是少了眼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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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潤道:“公子可放心,贏城少年英雄濟濟,此次春獵便是少了我等,也是大有看頭。”
何筝躍躍欲試,“我到時候也能來看?”
這話賀潤就不好接了,何筝立刻揚起臉去征求方天灼的意見,後者道:“看你表現。”
何筝一秒不高興,接着呵呵笑了笑:狗比。
方天灼帶着他在林子裏悠哉悠哉的溜達,何筝心裏憋着氣,忍了又忍,突然抓住了方天灼手裏的缰繩,就着他的手甩:“駕,駕,駕!”
“駕”的一聲比一聲高,光聽聲音還以為他騎的多快的馬,但事實上,方天灼在他抓繩的時候就輕輕扯了一下,原本尚且慢悠悠走的馬兒紋絲不動,馬嘴發出一聲輕嗤,仿佛在鄙視何筝的假把式。
何筝繃緊臉,方天灼忍不住莞爾:“筝兒想自己試試?”
何筝立即點頭,生怕方天灼賴賬似得。
方天灼略作思索,利落下馬,手裏還抓着缰繩,道:“确定可行?”
“當然行了!”何筝挺胸,“就差陛下松繩了。”
賀潤也跟着下馬,站在他身後,心中微微一動。
方天灼皺眉片刻,又緩緩舒展,他松開缰繩,道:“小心。”
何筝眼睛一亮,立刻攥緊繩兒,按照他方才說的那樣,挺直上半身,緩緩夾緊馬腹,小心翼翼的驅動它:“走咯?”
馬兒沒動,方天灼拍了拍馬腦袋,後者才慢悠悠的邁開步子,何筝忍不住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齒,對方天灼道:“你看,我就說我天賦異禀吧!”
方天灼挑眉,道:“慢慢來,別繞遠。”
何筝比了個OK的手勢,操縱着馬兒在方天灼跟前饒了兩圈兒,心道這騎馬也不難嘛,只要拉緊繩夾緊腿挺直脊背就可以了。
人最忌過于自信,何筝這會兒就犯了個錯誤,剛學會走就立刻想跑,最重要的是他想跑出方天灼的身邊,哪怕一時片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好。
眼睛瞄到賀潤正在跟方天灼說些什麽,趁着對方分心,他突然反手拍了一下馬屁股。
“駕——”
馬兒接到指令,頓時噠噠的向着林中跑去,方天灼擡起頭,只見到何筝在上面有些搖晃的聲音。
何筝緊張,但心裏卻止不住的樂,坐着雖然颠簸,但他攥的緊,心裏倒也有譜兒,這個速度不會被甩下去。
剛想完,馬兒突然在快要撞到前方大樹的時候陡然一個急轉彎兒,這突如其來的刺激頓時讓何筝的身體無法控制的朝一側歪去,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抓住了馬腹處的腳蹬,豈料馬兒突然受驚,速度加快。何筝頓時心慌,越是害怕就越是亂抓,越是亂抓馬兒就越是快,何筝活像被挂在草泥馬身上的布袋子,迎風飄蕩,最終攥着一撮棕色馬毛徹底被抛了下去。
方天灼冷眼旁觀,賀潤卻留意到他繃緊的下颌,是想救,卻為何不救?
來不及思考,賀潤驀然竄了出去。
衣角翻飛,何筝下意識閉上眼睛,意料之中的劇痛沒有傳來,他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幸免了骨折的局面。
何筝驚喘着睜開眼睛,賀潤立刻将他扶起,單膝對着方天灼跪了下去:“臣逾矩了。”
何筝對上那雙泛着陰狠惡意的黑眸,也猛地跪了下去,周圍随從也心驚膽戰的伏地。
方天灼張開骨節分明的五指,克制的握緊又松開,反複之後,低聲道:“都起來。”
賀潤站直身子,何筝瞟到周圍同樣站起來的随從,也趕緊爬了起來,習慣性的飛快拍了拍膝蓋上的土。
賀潤皺眉,方天灼的目光冷冷把他的動作收在眼底,上前拉住何筝的手,道:“筝兒受驚了。”
何筝忙搖頭。
“将軍有功,來人,将那甩下筝兒的畜生砍了,留做今晚的下酒菜。”
賀潤瞳孔收縮,江顯上前一步,聶英急忙将他扯回來,方天灼望着何筝慘白的臉,輕聲道:“再為筝兒牽一匹小馬來玩。”
何筝驀然擡頭,扭臉看到已經有人走向停在前方的馬,那傻馬顯然還不知道自己生命即将終結,正扒拉着前蹄打噓。
何筝嘴唇抖了抖,眼看着那馬要被牽走,突然跪了下去:“陛下開恩,請把這匹馬賞給草民吧。”
“筝兒要為一個畜生求情?”
“不是!”何筝仰起臉,語無倫次道:“只是這馬是陛下第一次帶我出來玩騎的,它于陛下來說或許只是個普通畜生,可,可在我心裏卻是不同的……”
方天灼冷冷看着他,何筝跪的左右颠簸,膝蓋又疼的眼淚汪汪:“于我來說,與陛下同騎乃是天賜恩典,任何東西只要是陛下用過的,我都想要珍藏起來,莫說是咱們第一次同騎的一匹馬,哪怕是一根針,一個碗,只要與陛下沾了邊兒,它于我都是有特殊意義的……”
方天灼抿唇,四周人屏住呼吸,何筝眼淚珠子掉下來,可憐兮兮:“草民的愛如此卑微,像路邊野草一般不值一提,只能仗着如今承受的恩寵,厚顏無恥的求陛下收回成命,将這馬兒賞給草民……”
林中落針可聞,蠢馬打噓的聲音越發清晰,何筝鼻尖泛紅,扁着嘴,仿佛再不把馬給他就要哇哇大哭。
許久,方天灼緩緩道:“朕不是說傷好之前見朕不必下跪了?”
何筝抽鼻子,楚楚可憐:“那陛下是答應了?”
方天灼冷道:“起來。”
何筝立刻爬起來,卻又忽然雙腿一軟,賀潤略略上前,這次方天灼卻未曾克制,直接把何筝抱了起來,道:“你還想要什麽?”
何筝小聲道:“我還想,看看山上的夜景……”
“得寸進尺。”方天灼低聲責怪,卻命人将那匹差點兒挂掉的蠢馬牽過來,帶着何筝先回了營地。
賀潤松了口氣,聶英笑道:“将軍果真身手不凡,膽識過人,深謀遠慮,屬下佩服。”
江顯道:“多謝将軍出手相救。”
方才那局面,他們一幹侍衛将軍總兵都在,如果真的放任何筝墜馬受傷,陛下一旦追責,一個都跑不掉。
但陛下當時的态度也實在琢磨不透,哪怕有想出手的,也都因為他的臉色而止步不前,畢竟何家公子體質特殊,大家都要避嫌。只有賀潤沒有遲疑的出手,所以多少也是冒着觸怒龍顏的危險。
賀潤卻道:“如今你們該知道怎麽做了。”
想到方才何筝的那番話,聶英也沒忍住有些敬佩的感嘆:“這位何家公子,着實不同凡響啊。”
江顯&賀潤:“嗯。”
作者有話要說:方皇:套路朕都懂,但……
筝筝:明明是真心的!!(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