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經典游戲(15)
“被打中會死、撿起來會死、接住還是會死。”
顧言蹊看向頭頂, 無數只手倒挂在房頂上,那個破舊的血紅沙包在手掌間傳遞, 尋找着下一個目标。
每個人都遠遠的離開其他人, 生怕彼此間的距離近了一點,就會被鬼魂盯上。
一定是有辦法的。
顧言蹊舔了舔嘴唇。
他遙遙的看向穆璟,對方一面撐着那個壯觀的陣法,一面抵抗着女鬼的攻擊。
人力始終是有限的。
穆璟不可能永遠撐起這麽大的陣法, 符箓也會有用盡的那一刻。
他必須想辦法結束這個游戲。
沙包在屍體間不斷流轉,顧言蹊與穆璟兩人又不能靠的太近, 只好各自為戰。
只有何娟娟, 仍然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她癱坐再上,一只手撐着身後的沙發,高高揚着頭。
“媽媽!你為什麽要打我!”
“你究竟是不是我媽!”
陳建安早就在發覺事情不妙的時候逃離了,只剩下何娟娟一個人站在房間中央發癫。
她根本不看周圍人, 竟然追着那沙包走, 想要證明自己在這個酒店中是有特權存在的。
她終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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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包在屍體間傳遞,終于一具屍體的動作停了下來, 緩慢的扭向了她的方向。
何娟娟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她狂喜道:“媽媽!你終于聽到了嗎!”
顧言蹊大腦一暈。
在那片刻的恍惚中,他聽到女人的咒罵聲。
“你是個魔鬼!何娟娟!你是個魔鬼!你應該跟着這個罪惡的村子一起下地獄!”
“去死去死去死!!!”
“何娟娟!去死!!”
那聲音如此痛恨, 完全不像是對着‘天堂’所說。
顧言蹊腳下一軟, 他踉跄兩步, 擡起頭來。
何娟娟張開雙手, 似乎要擁抱着上空的屍體,可拿着沙包的那具屍體,卻是積蓄了力量,狠狠将沙包朝着她扔了過去。
狂喜僵硬在臉上,何娟娟怎麽也想到,下一個要死的人變成了自己。
砰!
沙包砸中了軀體。
可與砸中其他人不同,那沙包直接穿透她的肚子,在她身上留下巨大的血洞!
何娟娟慘叫起來。
她高傲的姿态不複存在,捂着肚子大聲慘叫,可接下來她的身體憑空飛了出去,狠狠撞在牆上。
砰砰砰!
無形的手毆打着何娟娟,她的聲音漸漸低沉,終于再不可聞。
大廳內靜悄悄的,除了急促的呼吸聲,什麽都聽不見。
似乎直到這一刻,他們才明白穆璟口中厲鬼是什麽樣的存在。
那是帶着滿腹冤魂爬出地獄的鬼魂,他們只為殺戮而來,沒有任何生前的感情所言。
慌亂無時無刻的蔓延,尤其在這個時候,不可以與其他人近距離接觸,所有行動只能靠着自己,簡直如同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駕駛一艘獨木舟,他們必須獨自面對一切!
孤獨,無助,恐懼……
種種負面情緒占據着人們的所有心弦。
但這些無法對顧言蹊造成任何影響!
他緊緊盯着那沙包,終于他等到了。
鬼的目标變成了他。
沙包朝着他沖過來,而顧言蹊卻沒有如之前那般躲閃!
他飛奔上前,狠狠抓住沙包!
“顧言蹊!”穆璟急切的叫着。
黏膩的屍液沾了他滿手,令人作嘔的臭氣充斥着鼻尖,顧言蹊卻根本不擔心自己的境地。
他不擔心手會不會被屍液侵蝕,不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毆打致死,他僅僅的抓着沙包不斷向前!
向前!
高高躍起!
擲出沙包!
沙包帶着濃重的臭氣,穿過如林般的手掌,沖向屋頂倒懸的一具屍體!
砰!
砸中了!
一具留着長發的女屍搖晃起來,她的身體緩慢的轉向顧言蹊,而後那雙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兩行血淚從眼睛中流出,進入到發絲之中!
“何盈麗。”顧言蹊緩緩念出女屍的名字。
女屍突然露出一個巨大的笑容,她的嘴角扯到耳根,露出鋸齒一般的牙齒。
下一刻,她竟生生從房頂跳出來,砸在地上。
顧言蹊臉色大變。
不對,他砸中了丢沙包的人,游戲應該已經結束了!
是的,丢沙包游戲結束了!
但新的游戲已經開始!
在人類恐懼的尖叫聲中,無數屍體從房頂拔出來向下方落去,符箓組成的金色屏障漸漸有了碎裂的趨勢,穆璟眯起眼睛,在這緊要關頭他竟直接撤回屏障。
屍油與屍體沒了阻礙,鋪天蓋地的落下!
金光乍現!
穆璟祭起數張符箓,法訣連變,那符箓直沖向所有活人,符文猶如活物一般從符紙上脫出,深入到每個人的眉心,一個又一個小而堅固的屏障保護着每個人!
下一刻,屍油蔓延,濃重的臭氣與無處不在的粘液占據了人們的整個世界。
顧言蹊猛烈的咳嗽起來,他的肺部經不起這般折磨。
窒息感湧上,他倒在地上,終于不動了。
“醒醒,醒醒。”
有人在推他。
顧言蹊緩緩睜開眼睛,他咳嗽了兩聲,擡頭朝着聲音的方向看去。
一個穿着制服的男人木然看着他:“大少夫人讓你去開門。”
“開門?”顧言蹊有些暈,但他很快就想起來了。
對了,明天有宴會,客人來了,大少夫人叫他去把門打開。
顧言蹊撫了撫腦袋,只覺得渾身都疼的要命,努力回想,也沒想起來睡覺之前自己在做什麽
總之有些奇怪。
外面下着大雨,黏膩的雨水像是屍油一般落下。
走廊裏開着燈,但不知是否是因為電量不足,電燈并不明亮,讓這走廊有種壓抑沉悶的感覺。
“我有點不舒服。”顧言蹊說,“你去開門吧。”
制服男人的臉僵硬的像屍體,他那雙死魚一樣的眼睛随着顧言蹊移動,嘴巴微微開合:“那麽你去準備早餐。”
“我知道了。”
顧言蹊凝起眉頭,他轉過身,朝着樓上走去。
現在是早上八點,主人一家應當還在餐廳用餐。
他大步流星走到餐廳,推開門。
只有二少爺與二少夫人在這裏。
他們坐在靠牆的位置上,卻根本沒有看着外面的風景。
二少爺神經質的咬着指甲,他人高馬大的縮在沙發裏,滑稽的可笑,可一雙眼睛卻總是左右瞄着,追尋着房間裏好看的女仆。
二少夫人根本不管他。
她手裏拿着一沓厚厚的錢,正飛快的數着,數完一遍将錢放下,過不了多久又拿起來,再度數起來,她盯着錢的眼神,仿佛要将那些錢生生吞進肚子裏。
“怎麽不進去。”
一個格外好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顧言蹊回過頭,他看到穿着一身黑裙子的何夫人。
何夫人是大少爺的妻子,也是這個家裏最好看的人。
她有着一頭雨霧般的長發,眼眸比天上的星子還明亮,紅唇似血一般豔麗,身材婀娜多姿,天生就是個大美人。
顧言蹊卻覺得有些惡心。
大雨擊打在窗戶上,發出吵鬧的聲響,過于潮濕的空氣散發着濃重的黴味,房間裏暗沉沉的,地板上不知被哪個笨手笨腳的仆人撒了份湯品,黏黏糊糊的。
“夫人稍等,我這就去拿餐點。”
顧言蹊穿過餐廳,他有些迷惑。
為什麽廚房設在餐廳的南端,現在的古堡都是這樣的布局嗎?
大腦一時清明一時糊塗,顧言蹊很快就忘了那個疑問,他走過二少爺一家的身邊,那個不停啃指甲的二少爺突然笑了起來。
顧言蹊不由得看過去。
二少爺吃吃的笑着,眼睛一刻不眨的盯着走進來的何夫人,像個傻子一樣。
顧言蹊皺了皺眉。
他繼續向前走,進入到廚房。
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一個矮壯的廚師站在案板前,揮舞着菜刀砍着眼前的肉塊。
他穿着長長的褲子,褲腿垂在地面上遮住腳面,褲子有些瘦,緊緊繃在廚師身上,可在小腿處卻突然松了起來。
“早餐已經做好了。”廚師慢吞吞的移動着身體,他将手裏的長刀放下,顧言蹊終于看到了那個肉塊的全貌。
好像是一條人類的小腿。
什麽小腿?
顧言蹊眨眨眼,他再看過去,案板上是普普通通一塊肉而已。
“給你,拿去吧。”
廚師似乎不會屈膝,雙腿繃直的走來,顧言蹊連忙上前接過,眼睛不經意的向下看去。
那拖到地面的褲腳裏露出兩只幹枯的樹枝。
廚師沒有腿!
在那一瞬間,他的大腦清明了片刻,可下一秒,他又忘記了這件事。
“我知道了。”
顧言蹊接過餐盤,他碰到廚師的手,不知為何那手竟然像是死物一樣冰涼。
走出房間,二少爺和二少夫人,何夫人都已經坐了下來,他将食物一一分好,何夫人又道:“外面好像有人來了,你去開下門。”
“好。”
顧言蹊暈暈乎乎的應了下來,朝着外面走去。
他沿着昏暗的走廊前進,突然燈光閃爍不定,有種令人暈眩的感覺。
“宅子的電路壞了。”
忽明忽暗的燈光中,一個陰影突然出現。
他佝偻着身體,穿着長長的袍子,難看的皺紋從臉上蔓延到全身。
蒼老的男人杵着一根拐杖,慢慢吞吞的走着。
“你去換上蠟燭。”
我要去開門……
顧言蹊正要說話,可剛一想起這件事,就覺得渾身發冷,仿佛當真開了門,就會發生什麽恐懼的事情。
“老爺,我這就去。”
他對着老男人說着,便走向了庫房。
庫房的燈好在還能用,他很快找到了放蠟燭的箱子,費力的打開。
箱子裏裝着一顆顆嬰兒的頭顱!
不!
那不是頭顱,只是做成頭顱樣子的蠟燭而已。
可誰家會用這種造型的蠟燭!?
大腦突然恍惚。
顧言蹊搖搖頭,嘲笑起自己來,他抱起幾個蠟燭往外走。
用頭顱當蠟燭不是很正常嘛。
剛剛走出庫房門,他就撞見了一個黑色的曼妙身影。
“何夫人。”
他恭敬的讓開路,垂下頭,等待那個美麗女人的離開。
但何夫人卻停下了腳步。
她走到顧言蹊的身前,踮起腳尖看着他,那雙烏黑的瞳孔像是深淵的地獄,幽暗恐怖,衣領微微下滑,露出一段優雅的天鵝頸。
“顧言蹊。”她開口,聲音如銀鈴一般悅耳,“你很好。”
顧言蹊頭腦迷糊了片刻,他很快後退幾步,手指摸向後腰,觸碰到什麽硬物:“多謝夫人誇獎。”
美豔的女人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她媚眼如絲的看着顧言蹊,伸出手撫摸着他的臉龐。
長長的指甲被塗成血紅色,看得滲人。
“門外好像有客人來了,你去看看。”
大門……很危險……
警報聲在腦中響起,可顧言蹊的大腦卻再度迷糊起來,他張開口,就要答應下來。
“大夫人,言蹊才剛來不久,還有些認生,我去幫他開門。”
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這聲音頓時吹散了顧言蹊腦中的迷糊,他眨眨眼睛,神志清明起來,遙遙的看了過去。
留着半長頭發的英俊男人站在走廊中,他眼底閃着金色的光芒,仿佛無悲無喜的神明。
大夫人的臉龐扭曲起來,那白皙嫩滑的肌膚有一瞬間吐露出恐怖的青白色彩,可最終她恢複了平靜。
“算了,都別去了。”大夫人抓過一個路過的仆人,“你去開門。”
那個仆人僵硬的轉過身,嘴角朝着兩側勾起,皮肉上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