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巅
入夜,月光隐隐綽綽地從枝頭上探出頭來,猶抱琵琶半遮面地灑下柔和的月華。
山間的夜晚總是要涼上一些,風吹而過,帶來嘩嘩的枝葉響聲、山林裏特有的植物清香和泥土腥氣,合着點點蟲鳴,吹動了樊鴻熙身後披着的長發。
袅袅燃香自身側的小香爐裏升起,他盤腿坐于檐下,在身前擺了一張古琴,信手勾彈。
明月照影,樹影婆娑,清風徐來,琴音悠悠。
陶煜安靜地蹲坐在他身邊,擡頭看着天空明亮的半月。
微風似把琴音送出很遠,在漆黑的山林間回蕩,輕輕拂過藤蔓枝葉,送入繁星遍布的上空。
餘音袅袅,彈琴的人卻已收起了古琴,起身抱起身側的雪白團子,含笑地說:“夜晚了,我們去睡吧。”
陶煜擡頭看了他一眼,團在他懷裏一動不動。
夜晚,這座山間別院寂靜下來,陶煜幽幽發亮的瞳孔看了看床上安靜沉眠的樊鴻熙,扭身一躍,便從半開的窗戶裏跳了出去,白影一閃,當即往山巅上沖去。
反正崽子也沒那麽快去面對山巅那家夥,不如先落入他的肚子,讓下一個家夥來給崽子練手。
想着,陶煜舔了舔嘴角,如閃電般沖上了山巅,在黑暗的山林裏目标明确地直沖山巅附近的一處洞窟裏。
月光影影綽綽地從枝葉間投下一星半點的光輝,朦胧地勾勒出了一個嬌小的身影,然而在看清晰之間便已消失無蹤,讓人懷疑是否僅是錯覺。
山巅那處洞窟是天然而成的,一塊高大的山石淩空架于矮石之間,寬闊又舒适。蠻橫的氣息從石洞裏傳出,隐隐帶着一絲如悶雷的呼嚕聲,這就是這座青木山新一任的山大王居處。
陶煜雙眼在黑暗的山林中亮起幽幽的光,毫不含糊地直接沖了進去,在石洞裏那山大王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揮爪把它的腦袋拍得凹陷了進去。
那山大王吭都沒吭一聲,剛剛緊繃起來的身體猛地軟倒,當即悄無聲息地身亡。
陶煜圍着山大王的屍體轉了一圈,雖然洞窟裏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清,但陶煜還是看出了這山大王是一頭猛虎,還是一頭烈火虎,洞窟裏一直萦繞着一股淡淡的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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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靈力沒有之前那只熊多,但蘊含零星的火意,倒也比那只蠢熊美味。
想着,陶煜踱步到烈火虎的腹部,一揮爪剖出一顆火紅火紅,在黑暗中微微發着紅光的珠子,一口吞了下去,然後咔嚓咔嚓啃幹淨烈火虎的屍體。等原地只剩下了一灘血液和毛發,他才慢條斯理地舔了舔爪子上的鮮血,然後把烈火虎的窩通通都翻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烈火虎剛當上山大王不久,它的洞窟裏的東西比上一任黑熊的庫藏明顯次了一層,陶煜挑挑揀揀,随便挑了一些塞進嘴裏,剩下看不上眼的就幹脆留在原地了。
反正也是由下一個山大王接手,也是間接落入崽子的手裏嘛。
陶煜滿意地甩了甩尾巴,颠颠地離開了。等回到別院的時候,他渾身濕漉漉的,在溪水裏洗掉了身上的血跡,軟軟的白毛一簇一簇的黏在一起,像個炸着毛的白色刺猬團子。
他甩了甩毛,跳上樊鴻熙床邊的矮幾上,盯着樊鴻熙平靜的睡顏,神識控制住他的意識,再次創建夢境。
等樊鴻熙發現自己再一次出現在熟悉的黑暗空間裏,便熟練地轉身對着身後的黑影一拱手,微笑道:“前輩。”
陶煜卻劈頭就說:“你的對戰經驗太少了,如今你不僅要繼續鑽研劍法,還需加強對戰!”
樊鴻熙從容地回答說:“這是自然,小子已經開始努力歷練對戰了。”
陶煜哼了一聲,說:“不行,還不夠。以你這速度,何時才能上山巅把那山大王挑落?崽子,我可告訴你,不把山巅那家夥斬于劍下,你也不必出這青木山了。”
樊鴻熙的笑容一頓,似是無奈地一嘆,說:“前輩,小子叫……”
然而他的話終究沒有說完,因為陶煜一揮爪子,他手中再次出現了那柄熟悉的長劍。同時,他的面前多了一個手持長劍,氣息大約在練氣二層左右的人形黑影。
陶煜:“開始罷!”
他話音一落,那黑影當即舉劍向樊鴻熙攻來!
樊鴻熙沒想到說來就來,只能舉劍擋住刺來的長劍,和黑影纏鬥起來。
那黑影來的淩厲,劍鋒如疾影般飛快刺來,身形靈動,且劍劍直指破綻要害。樊鴻熙剛開始有些無法招架,被黑影刺中了好幾劍。他被黑影刺中的地方雖然不見傷痕,但疼痛卻很清晰。
他神色沉靜,腳步飛快地騰挪,手中長劍如白虹般不斷與黑影相擊,清脆的“叮叮叮”聲不絕于耳。
很快,樊鴻熙便穩住了局勢,身法越發缥缈,手中的長劍也越發滴水不漏,靈動十足,把經驗不足而露出的破綻都擋在長劍下,被刺中的次數少了許多。漸漸的,樊鴻熙身上的破綻越發的少,已經能抵擋住黑影的攻擊而不被擊中了。
陶煜高高在上地俯視着樊鴻熙,不由微微點頭。
其實崽子的劍招基本沒什麽問題,且隐含一絲神妙意韻,但就是吃虧在身法生疏,且實戰經驗幾近于無,不然也不會和那個人類打得如此狼狽了。
樊鴻熙揮劍擋住黑影一劍,手腕一抖,一道劍光急閃,刺中了黑影的手臂!
陶煜挑了挑眉,就見樊鴻熙露出一絲笑意,腳步愈加靈動,長劍也随心而動,随心而行,招招劍式看着并不十分淩厲,卻在黑影身上刺出了好幾個黑洞!
他這是已經能把他在劍道上的感悟和造詣運用到實戰了。
陶煜第無數次感慨了一下他的悟性,然後慢悠悠地開口:“擊中要害,不然你就一直在此處與這黑影磨吧,不必醒來了。”
樊鴻熙也發現了,擊中黑影的其他地方對黑影根本無關痛癢。他不由微微凝眉,靈力凝聚在劍尖,抓住黑影微不可查的一個破綻,劍鋒驟然淩厲,如一道白虹閃過,貫穿了黑影的咽喉。
黑影猛地一頓,瞬間轟然破碎。
陶煜滿意道:“不錯!日後每晚皆會有一場對敵歷練,記得醒來後好好鞏固。”
樊鴻熙拱手:“小子明白。”
陶煜擡起爪子一揮:“時候不早了,睡去吧。”
下一秒,樊鴻熙眼前一花,又重新落回了沉眠。
陶煜甩了甩已經幹得差不多的尾巴,一躍跳上樊鴻熙的床榻上,躺倒閉上眼。
第二天一早,樊鴻熙洗漱整齊後,便拿起劍走到庭院,把昨晚與黑影對戰時得到的經驗和感悟通通落實到身體上。
完成每日的劈劍一千後,他開始拿出了儲物戒裏的劍譜學習,果然不出所料,是劍修所用的劍譜。
他仔細研讀劍譜,慢慢體悟每一招劍招和劍法內裏靈力運轉的變化。
不同的劍譜其實需要與體內靈力運轉的功法和靈根相互适配,并不是說想學什麽劍法就能學的,所以當初蒼明皇帝為了讓樊鴻熙有得選擇,便放了十多本的劍譜。但對于體內靈力自由游蕩,且無靈根屬性之分的樊鴻熙來說,這所有的劍譜都沒有任何障礙。
夜晚,陶煜再次出現在樊鴻熙的夢境裏,丢出一只練氣三層的虎型黑影來和他對戰。
日子就這麽平淡如水地往下流,天氣漸漸轉涼,又轉冷,漫山遍野的青蔥山林染上紅暈,如天邊的火燒雲傾倒而下,氣勢洶洶,無邊無際地從天際流入起伏的山間。樊鴻熙在幽靜的青木山重複着白日練劍、冥想,偶爾出門實戰一番的日子,體內的那絲靈力不斷安靜地壯大,壯大,從初始極為細微的一絲粗壯了許多。
陶煜估摸着,如今崽子大約距離築基期還有一半有多的距離,說不定過段時間便可以上山挑了那新一任那築基初期的山大王了。
又是尋常的一日清晨,一身輕裝的樊鴻熙拿上佩劍,準備上山磨煉。入冬後百獸蟄伏,雖有些修為的妖獸都不懼寒冬,但相對卻少上許多,大多都會縮在洞穴裏不出來,所以這個時候的猛獸越發兇猛,都在獵取過冬的食物。
樊鴻熙也想趁此機會多磨砺一番,況且妖獸之肉蘊含靈力,吃一些對于修行也是很有好處的。他便帶着蹲坐在肩上,非要跟着的陶煜,踩着幹脆的黃紅落葉,往山林中走去。
只是今日的青木山似乎有點不太尋常。
綿延的火紅山林裏不斷傳出隐隐的吼叫聲,樊鴻熙腳步一頓,擡頭看了看印着碧藍天空的火紅葉子和光禿樹枝,若有所思。
今日的山林裏似乎有些異常躁動。
陶煜扭頭往某處看了一眼,眼睛微微眯起。有其他的人類在青木山裏。
樊鴻熙并不知道有人正在青木山裏,繼續往山林深處走,尋找着合适的妖獸。許久,他才遇上了一條練氣三層的斑斓長蛇。
陶煜靈巧地從樊鴻熙的肩膀上落下,意思意思站在不遠處的樹根之間,就當做是躲避了。
那長蛇蜿蜒盤在火紅的樹枝上,早已發現了樊鴻熙,一等他走入攻擊範圍,當即張開毒牙尖銳的巨口,朝着樊鴻熙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