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蓬萊主人

日光,散落入清蔭,朗朗且點點。窗外,鹂喚樹間細碎,蝶來花下蹁跹。她,靜默在妝鏡裏,淡淡然,花一朵。

妝奁上,疊放着的是衣裳,依舊整整齊齊。

“日色晴好,鹂來興起啼啭聲聲,想必今夜又是月出朗朗,繁星盈綴。”窗外,又是幾聲清啭。荷晚,忽然對鏡自語起來,有氣無力的眼神似那三月間的弱柳扶風。

“夜月朗朗,宴飲交歡,豈能不美?”聽出了荷晚語氣裏透出的些許失落,小桃一臉的不解。

荷晚,默不作答。

是呀!

夜月宴飲,的确美好,可縱使美好,她卻已無心去品。

“哎!別家小姐都是喜笑顏開地精心準備着,偏偏我家小姐卻是這般不緩不急,不鹹不淡。可別失了禮了!”小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嘴上又是一頓嘟哝。

眼看着今夜就要去赴宴了,可荷晚偏偏還是一副心不在焉,若無其事的樣子,弄得小桃很是擔心會因此而怠慢了宴會主人,心裏暗暗地空着急兒起來。

“只是赴個宴而已,無須大費周章。今夜,各宮妃嫔皆會盛裝齊聚,我們又何必搶了別人的風頭,若是喧了賓,奪了主,豈不是過?”荷晚轉過身來,面朝着小桃一臉不解的臉,淡淡地笑了笑,便耐心地解釋起來。雖然這番解釋并未落腳在重點,但的确亦是言道出了真實所想。

要知道!

她,性子向來素淡,所以又如何願意去喧賓奪主呢?

“真的?”小桃,眼神裏依舊些許置疑。

“真的!”荷晚,語氣加強了肯定。

“說得也倒是有幾分道理。”只見,小桃先是皺皺眉,随後那張原本困惑着的臉才又重新挂上了燦燦然的笑。

“對了,三公子一早便往那玄武湖去了吧?”荷晚,忽然想起了沈清來。

“是的。今晨一早經過虛白齋時,我就看見他恰從裏面出來,然後便急急忙忙地往出府的方向去了,本想與他打個招呼來着,但見他神色似有不快,便也就作罷了。說來也怪,這段時日裏三公子似乎一直有些沉郁,也不知是何緣故。”小桃邊整理着床,邊不停地說着。

言語間,還不時地朝荷晚偷瞟去幾眼。

此時,她正有意地試探着荷晚對沈清的态度,但荷晚卻偏偏不表态,而是轉過身去,繼續面朝妝鏡發着呆。

“不知道靈賓她準備得怎樣了?”荷晚呆呆地望着鏡中的自己,心裏突然又不由自主地挂念起靈賓來。

這段時日,沈清很忙,靈賓也很少來找她談心,那偶爾的一次也是為了同她商量壽宴上的飾物佩戴問題,事過之後,也就緊忙着離開了。所以,孤單的日子裏,她時常獨自一人倚在紫香垂落的小軒窗下,讀讀詩書,發發呆。而就在這打發時光的日子裏,每逢一想起靈賓對于壽宴的那份高漲熱度時,她的意緒便又開始低落起來。這會兒,壽宴在即,幽幽心緒則更是愈發地煩亂起來。

“小姐,今晚的壽宴穿戴你都想好了嗎?”看着發呆的鏡中人,小桃不再繼續方才的話題,而是開始擔心起荷晚那慵懶且随意的狀态來,生怕她仍舊沒有準備好壽宴上的穿戴。

“嗯,想好了!”荷晚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答來。

其實,她從來就沒有考慮過那壽宴上的穿戴問題。說得明白點,她根本就是無意關心,無心考慮。

窗外,沒有風。

又起!

啼啭細碎,悶熱依舊。

她,随手挑了一枚淡淡的白玉簪子,髻間橫戴。

鏡中:

素靜無聲,清寂上曉枝。

玄武湖,繁星璀璨,燈火閃爍。

又是!

最美,月夜。

月光皎媚下,湖面綠漪泛起,十裏風荷搖曳,暗香撲鼻而來。亭臺水榭,花木扶疏,幽影層疊。亭臺橋舫,垂柳蕩漾,曼妙清波。

“以前常聽人說,玄武湖畔宮苑衆多,風色絕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呀!”行在玄武湖畔,小桃朝四周來回地張望着,嘴上驚訝連連。

此時,沈夫人在柔姑的照顧下,正領着她與荷晚,朝着樂游苑的方向行去。

“此處乃皇家園游之所,自然非比尋常。”荷晚雖然表情沖淡,但卻也在暗暗地嘆服着這絕佳的園林景致。

聽見了荷晚與小桃的一番對話,柔姑轉過頭來,朝着她們溫和地笑了笑後,便又轉過頭去,邊扶着沈夫人向前行去,邊參與進她們的話題,開始綿延不斷起來:

“這玄武湖呀有蓬萊、方丈、瀛洲三島,在這三島之中就要數那蓬萊最為雅秀。而一提起這玄武蓬萊,就又不得不說到當朝的太子殿下了。”

而後,只見她清了清嗓子,又繼續地繪聲繪色起來:

“太子殿下最是鐘情于這玄武湖,早些年就在那蓬萊島上穿築立亭,廣植花木于其間,遍種荷蓮在湖波,時下更是經常與一衆文翰雅士泛舟湖上,游樂其間,談古論今,選文編集。好是一派山水間的翰墨之氣,儒雅之風!”

“選文?”荷晚,語出驚訝。

此時,她的心跳驟然加速,她不禁想起了在那白石潭邊,他亦曾跟她提起過編選的事兒。

“是的!怎麽了?”柔姑很是奇怪荷晚那訝異的神情。

“哦,沒什麽。”荷晚立刻打斷了那方才閃過腦際的荒唐,暗暗地嘲笑起自己太過于天真。

自問着!

這世上,又怎會有如此的巧合?

湖畔,青青楊柳風任意拂過。荷晚,捋了捋鬓間的幾縷發絲,駐足在柳邊,朝着那一望無邊的湖水環視而去。

湖面。

月光傾洩,幽荷朵朵間畫舫搖蕩。

“好一卷詩清文麗的山水畫圖!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荷晚不禁又回味起了柔姑方才的描述,腦海裏開始斷續地勾勒起那位蓬萊主人泛舟荷下,吟詩誦文的模糊形象來。

此時,對于這位蕩漾于山水之間,胸懷文情墨趣的皇家貴胄,她甚是好奇滿滿。

遠望去:

月光照盈盈,荷葉連田田。

“小姐,夫人她們都去遠了!”小桃輕輕地碰了碰荷晚,小聲地提醒着她。

“走吧!”荷晚,一聲。

湖畔,青青楊柳風,任意拂過。

月光,空來。

人影,漸去。

腦海裏。

蓬萊主人呵!

依舊,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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