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誰來解鎖
夜,沉寂。
月如眉,細細上窗紗。
空屋,無人......
他,孤影在小池,白勝雪,芙蓉花發。
她,獨步向水榭,多蘊藉,隐來一段香。
池邊、榭內:
一樣的月色,一樣的思量!
回憶裏:
那人浮現,柳下蘭池邊。
“她(他)還好嗎?是否如我般思念?”不約而同呵!月下,二人共思量,情愫隐繞芙蓉婉轉,抹淡妝。
五年了,他們互而不知地默守着那份執着。可嘆!癡心之人,但凡癡心一起,便總會如此地一發而不可收拾。其實,愛情又何須日久而情生?有時往往只需那麽驚鴻一瞥,便可“山無棱,天地合”。如此一眼,便能眷戀情深,或許這就是那前世裏的相守相約......
她。
明眸,眄睐。
芙蓉玉,映着月光,輕展在手心。
莫名呵!
念想,倏然一轉。
殊不知,畫舫兒輕悠悠,那閑情,忽憶心頭,一重重。
“初乘?難道他與太子妃從未一起閑情過那畫舫清波?”她,疑惑着。倏然間,一絲竊喜由心生起,但忽而又随即滑落。
滋味呵!
崔錯難言,又上心間。
他,有着靈賓的濃濃癡戀。
他,亦早有佳人朝夕為伴。
對于他,雖然她始終感覺不到那往昔的□□和氣息,但或許因着芙蓉玉在他手的緣故,心中仍舊會有着偶爾的難免失落。而對于他,那隐隐而來的梅花香卻是如此地熟悉,雖然不能确定他是否就是五年前的人兒,但是每當只要一想起與他惺惺相惜的佳人來,那莫名着如約而至的便是一種隐隐的酸澀,隐隐的痛了!
誰知?誰知?
同一月色下,他亦心如嚼醋:
“沈清?為何她人生中的第一回總是沈清來陪?”
此時,對于沈清,他不知道究竟是羨慕,還是嫉妒?他,向來雲淡風清,但這回他卻不自知地嫉妒了,是真的嫉妒了!但轉念一想,他随即又落落然了下來。他,又有什麽資格去嫉妒呢?五年前,在他還不知道什麽叫□□情的時候,便懵懵懂懂地從了父母之命,納了妃。誰知不久之後,他便在蘭池邊偶然遇見了花下獨言的她,在他看來世間的女子皆過于浮華,唯獨她似那月下白荷,清淡逸致,詩情畫意,餐霞飲露,宛若出塵。從那以後,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遇見了愛情,于是便毫不動搖地堅守到了今天。
縱然!
只是,匆匆一眼。
縱然!
只是,佳人隔水,缥缈如幻。
可嘆呵!
愛情,就是令人這般固執。
如今,她涉水而來,但是他卻已納了妃,她還能接受他嗎?況且,她對他是否也是一見情鐘呢?她的心意又是如何呢?......總之,在他心中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憶起來,那日柳間,一時沖動之下,他險些要以玉示她,要不是沈清突然而至,或許尴尬早就釀成。
罷了!罷了!
還是:
暫且擱着,試探試探,若是佳人有意,也不辜負了這一時的辛苦之待。
月光流淌,好夜色。
卻是!
惆悵,無邊。
二人,費思量。
碧玉榭外,翠袖紅簪鋪淡月,一池迷離。
她!
眉間,愈發愁煙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她,輕幽幽地念過。
“難道縱我不往,你就這樣沒了蹤影,失了音信?”心底呵!失意的遙問,空然回響。
無人,來答。
其實,她并非不往!對他,她又何嘗不是一見情鐘?至今,她仍然記得五年前的那個約定,也一直想要尋他,只是無了方向,無處可尋。為此,她亦是如他般,悵悵困擾了整整五年。
“或許,郎本無意,妾自多情!”瞬間,她落寞寞了起來。一如他,她又何嘗不擔心,這也許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池邊、榭內:
此情!
無計,可消除......
“她(他)的心意究竟如何?”月下,又是共思量。
不約,而同......
解鎖!解鎖!
誰來?
解她(他),心鎖。
章華殿。
牡丹花,淺複深,花梢搖動孤且閑,一枝枝。
“秋棠,昨晚那鹿茸粥送去水方齋了嗎?”屋內,傳來了妙然細柔的聲音。
“送倒是送了,只不過屋裏還是沒人,燈卻亮着,所以又端回廚房去了。說來,殿下也真是的,小姐天天這樣為他親自熬制補品,可他呢?人說不見就不見了,真是白白浪費了小姐你的一番心意!”言語者,正是妙然的随嫁貼身侍女秋棠。因自小與妙然一塊長大的緣故,她與妙然的感情自然是非同一般,所以直至妙然嫁進了東宮,她仍舊改不了口地稱妙然為“小姐”。
此時,秋棠的一番話,忽令妙然暗自神傷起來。昨日,他帶着魏雅出宮去了,一個白天都不在宮裏,到了晚上還是人影不見。要知道,雖然他對她從未動過一寸心,但她仍然幾乎每天都堅持親手為他熬制補品,然後親手端送去。昨天,那鹿茸粥也是熱了又熱,一遍又一遍,可他卻莫名地消失了一整天,而身為人妻的她卻竟然連自己的夫君去了哪裏都不知曉!她的心意,他可以無動于衷,但也不能置若罔聞至此!
難過!
豈能,不難過?
“秋棠,吩咐廚房,将它倒了吧,隔了一夜,也是不新鮮了的。過會兒,再挑些上等的材料,重新熬制吧。”妙然有氣無力地交代着。
“好的,我現在就去趟廚房。”秋棠,言道。
“慢着,還是不要倒掉了,将它分派下去給那些宮人們吧。”秋棠剛要轉身離開,妙然卻又緊忙地将人叫住。此時,她忽然想起,他向來尚儉,最反對浪費。
秋棠回轉身來,疑惑地看着妙然,卻只見妙然不再作言,只是靜靜地盯着手中那未繡完的《鴛鴦綠柳圖》發着呆,翠娥雙斂。
“小姐,莫作多想了。水磨石穿!相信總有一天殿下會明白你的心意的。”秋棠一眼便看穿了妙然的心思,連忙安慰起她來。
妙然不作言,依舊緊盯着手中那未繡完的一雙鴛鴦繼續發呆。
眼裏:
一汪潭深,不見底。
“殿下!”倏然!秋棠,驚訝地看向殿門外。
此時,蕭統已經立在了章華殿的門外,正淡淡地朝着秋棠笑了笑。這邊,妙然一聽見是蕭統來到,便緊忙地放下了手中的繡圖,起身迎了上去。
“太子,今天怎麽上這來了?”妙然,又驚又喜!
“秋棠,快去将今年春天才下來的新茶煮來,裏面加些茱萸和薄荷,然後把沫去掉。對了!一定要用那套上等的越窯青瓷。”妙然一邊仔細地交代着秋棠,一邊興奮地招呼着蕭統坐下。
“最近還好嗎?好像已經有一段沒有和你好好說說話了。”待妙然坐穩後,蕭統才語氣溫和地開腔言道。
“還好!就是寂寞的時候,偶爾會想念起阿父和阿母來。”妙然有些感傷,意在言外。對于家裏人,她豈能不想?只是孤單的時候,會愈發地倍加思念罷了!
“既然如此,那就抽個日子,帶上秋棠回去看看,到時本宮會交代魏雅再安排幾個宮人護你同去。”蕭統,溫和地笑笑。
“好,過段兒我就安排個日子回去一趟。”妙然,臉上笑意輕綻。
蕭統,點點頭。
此時,秋棠将剛煮好的新茶小心地端了上來。
“來!嘗嘗。這是今年才下來的上等雲霧,加了些茱萸和薄荷,味兒可是妙極了的!”妙然邊說着,邊親手為蕭統斟上一杯。
“的确不錯!”蕭統,随意地呷了一口。
“對了,有一件事兒恐怕需要由太子妃親自出面去辦。”隔了一小會兒,蕭統忽然緩緩地開口言道。
“哦,什麽事?”妙然,受寵若驚!這麽些年來,他這是第一次安排她去處理他的事情。對于她而言,哪怕只能得到他一點點的信任,那都是難來奢侈的幸福。
“南昌縣候有位女兒名喚靈賓,近日我才知曉,她對綱兒可是心儀已久,況且她出生于名門望族,又知書達理,如若她能與綱兒相配,是可謂為天作之合。”蕭統,不慌不忙地言來。
“你的意思是讓臣妾去游說母妃?”妙然,眼波晶瑩閃爍。
“是的。不過因着些意外,這回壽宴她缺了席。所以,關鍵性的問題正在于此。本宮思來想去了一夜,覺得只有太子妃去處理此事,才最合适,也最放心。”
“最合适?最放心?原來,他是這樣的信任我。”妙然默默地念着,心潮倏然湧起。
“好!我會想法子的。”妙然立刻承擔下了他對她的信任,內心激動不已。
“盡快一些!”蕭統稍稍地加重了語氣,強調着。
“嗯!”妙然連忙點頭應答。
青瓷茶壺,溫熱着,混合着薄荷茱萸的可愛香氣,撲鼻而來。蕭統托起茶盞,随意地呷了一口,繼而笑意輕松地又陪她話起了家常。
殿外。
牡丹花,淺複深,花梢搖動媚曉日,一枝枝。
第一次!
他陪着她,品了一壺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