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菊花宴

作者有話要說: 菊花黃,菊花白。疏雨冷洗,弄寒妝。

深一叢,淺一叢。淡煙殘照,抱幽香。

文中出現的這首小詩,也是筆者的原創喲。。。。。。

皇宮後苑,菊園。

寒叢,吐開。

幽徑深處,獨庭院落。綠池清潭,橋岸亭外......

時見,秀石之上,桂樹之下,融融黃花清瘦而生,高低錯落;時見,怪石嶙峋,竹叢清翠,淺淺白花冷香其旁,珍禽閑适;時見,深淺菊叢,間着幽蘭,淺紅暗紫,疏落有致;時見,小小籬落,黃花遍繞,仙鶴一二;時見,藤菊搖曳倒落池影,映着芙蓉臨水,袅袅如璎珞......

“小姐,這裏真美呀!”小桃,瞪大了雙眼,四處張望着。

“是呀!沒有想到這菊園是這麽的雅致。”一旁,靈賓慨嘆了一番後,便向那桂花樹下走去,然後擡頭輕喚起那疏枝間正是孤眠的畫眉來。

荷晚,一身白裙輕盈地來到了桂花樹下的秀石旁,輕觸着石上的一叢□□,惬意地嗅起,小詩幽清不禁胸中而出:

菊花黃,菊花白。疏雨冷洗,弄寒妝。

深一叢,淺一叢。淡煙殘照,抱幽香。

桂樹,輕黃簌簌而下,白裙沾落。

石上,深黃映着白簪,發際香遺。

“好詩!”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響,如牡丹花綻,細細來。

荷晚,轉身。

他,一襲衣袍素靜,跳入眼來。

她,目光凝住,心上一顫!

随後,他身後的妙然又映入眼來,一身桃花紅,清豔豔。

她,心頭莫名一酸!

此時,他亦怔怔地望着他,眼底濃情,愈想抑住,卻愈是不可收拾!

一如,往昔:

她,一枝白玉簪,一襲白羅裙,映着黃花。

“你就是沈尚書家的小姐吧,上回在顯陽殿我們見過的。”妙然手執纨扇,笑暈青翠,盈盈化開。話語間,又朝荷晚身側的靈賓投去了清新一笑。

他,心中熱潮瞬然湧起。

身後,亦更是有人煙眉怒斂,玉拳緊握。

“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太子妃!”荷晚與靈賓同時行禮。

“二人盡可免禮!”他,柔和出言。

“沈姑娘方才作的那首詩很是清新雅致!”妙然,不禁又是一番溢美。

“承蒙太子妃謬贊,只是無聊小詩罷了,登不了大雅之堂。”她,笑意含蓄。

妙然身旁,正是蕭玉嬛煙眉怒斂,玉拳緊握!見到荷晚後,她先是意外地一怔,随後一雙嬌俏極了的鳳眼,轉而投射出犀利的光芒,最後不屑一顧地睨了荷晚一眼。

“哼!的确是登不了大雅之堂,只不過盡是些閨閣裏的矯情罷了,生怕別人不知你會作詩一樣!真......”

荷晚,目光尴尬地向妙然身旁投去。

“這不正是那日老樹下的女子?”她,亦頓感意外!

“好了!玉嬛。”蕭玉嬛欲正還要再說些什麽時,蕭統即刻出言迅速地制止了她。

“我......”蕭玉缳,似乎還不罷休。

“對了,玉嬛!聽說那鳳丹院內展着黃菊中的上品,要不我們先過去看看吧。”蕭玉嬛正還要繼續誓不罷休地往下說着些什麽時,似乎感覺到了氣氛中那濃烈的火藥味,妙然便打着圓場,尋着借口将氣勢正盛的蕭玉嬛硬拉開來,穿過一條小徑,往那鳳丹院而去。

“妙然,你這是在做什麽!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蕭玉嬛用力甩開妙然的手,抱怨地看着她。

“皇姐,她被賜婚于沈清是木已成舟的事兒,當下你只能将心放寬,何苦這樣咄咄逼人。那日在顯陽殿,看得出沈清對她很是上心,今天的事兒若是給沈清知道了,指不定他會如何氣惱你呢!若真是如此,往後你又該如何面對他?”妙然靜下心來,字字溫和地勸慰着蕭玉嬛。

蕭玉嬛仔細地想了想,眼神亦随之慢慢地平靜了下來。而後,便随着妙然繼續往那鳳丹院的方向行去。

桂花樹下。

“王家小姐,快看!那邊的紅菊下有幾只孔雀,要不我們一起去賞賞吧!”小桃突然興奮地叫嚷了起來。

“孔雀?”靈賓呆呆地愣在原地。

見狀,小桃使勁地朝她使了使眼色。

“哦,好呀!我們一塊兒過去看看吧。”靈賓神醒過來,即刻應聲和道,雖然她不明個中緣由。

瞬間!

桂花樹下就只剩下了,他和她。輕黃,簌簌而下,沾落了衣袖和裙裾,白如雪。

“對不起,方才皇姐她不是故意的,她的性子向來如此。”他,打開話題。

“皇姐?”她心底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方才讓她為難之人便是公主!

“沒有關系!公主殿下也算是一個真性情的人。”她應下了他的話,水波不驚地凝視着他,心裏卻很是好奇,為何與她向來沒有任何交集的皇室公主會對她言語如此犀利?

“你不難受便好!”他,憐愛的目光深深地望進美人兒的眼底兒。

他,好害怕她會受傷。

哪怕!

那是,一點點兒!

“對了!上回靈賓的事情,多虧了你的幫忙,可是一直都沒有機會當面言謝。”她謝着他,一直沒有擡頭,心裏卻情不自禁地湧上一股酸澀,是因為他所托過的人嗎?此時,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怎會突然變得如此計較!但是,她又有什麽資格去計較呢?

心裏,一陣失落!

“事情如你所願便好!”他,故作平靜地說着。忽見!眼前的美人兒擡起頭來,那感激的眸底兒清澈澈,好似那夜的月光如水。

可知呵!

他多想一輩子這樣護着她,事事皆能如願于她,哪怕是與自己最為疼愛的親弟弟生出嫌隙來。

可是,他還有機會嗎?

悵悵然......

驟然,畫眉喚起。

金桂花落,香又盈袖。

相視着,一雙人兒忘我地相視着......

不知覺中:

他,眼底深情蕩漾,輕且柔。

她,枝頭芳心嬌顫,靜且幽。

恍若!

夢回,五年前的芙蓉月下。

深情,一眼。

菊園,掇英堂。

秋菊有佳色,清香時隐時現。

菊花宴,入席了。

“來!舉杯共飲。”堂上,丁貴嫔雍容地揮了揮袖,而後端莊地舉起杯來。

每年的菊花宴,總是要先共飲下一盞選用上等麝香黃,再配以枸杞、當歸、地黃等藥材釀制而成的菊花酒,這才算是正式開了宴。

“又是一年菊花宴!望着這滿園佳菊吐芳,心情頗是舒暢。今日,你們也賞了好半天兒的花了,此刻就來品鑒品鑒吧!”丁貴嫔放下酒盞,作為後宮裏身份最為尊貴的女人,她正主持着宴會的進行。

席上,靜默。

“妙然,你先帶頭說說吧。”丁貴嫔直接看向妙然。

妙然清淺一笑,輕柔如緞地言道:

“菊向以黃為正色,正色之中便數那疊金黃的風姿最具富貴氣,所以論品,它應是正色中的一流。”

又是,靜默。

“還有其他的看法嗎?”丁貴嫔笑意淺漾地掃視着堂下諸人,繼續問道。

“我倒是覺得那勝金黃豐缛且飄逸,故其應為正色中的一品。”靈賓,悠悠地接下了話題。

“我覺着那掬月軒外的胭脂菊最是豔麗,可堪奇品。”

“那桃花菊色之濃淡在桃、杏、梅之間,也是極為妍麗的珍品。”

“那垂絲菊風姿楚楚,很是袅袅動人。”

“若論香,便數那麝香黃最是清芳醉人。”

......

堂下,經靈賓這一接言,那原本靜靜的沉寂便瞬間轉化為了各抒己見的品鑒紛紛。

“沈家小姐,本宮倒是很想聽聽你的想法?”發現荷晚一直默不吱聲,只是安安靜靜地聽着,于是丁貴嫔便索性直接點她名來,語氣很是溫和。

話音還未落,荷晚即感應到了前方正向她投來一道濃得化不開的目光。

是他!

方才,玉桂樹下,他正衣香沾染。

其實,從宴會一開始這道令人心瀾起伏的目光,便時不時地凝聚在她的身上,令她心慌意亂得,不知所措。

“黃花故好,但我卻最是心怡于那白花中的木香菊。”荷晚定了定神後,幽幽道來。

話音一落,席上諸人皆是訝異。

“哦!為何?”丁貴嫔興趣驟來,很是好奇。

“□□色正至真,不屈不附,不争不媚,仿若謙謙君子。白菊色純至淡,清高拔俗,出塵淡泊,仿若山林逸士。白菊中,又尤以木香芳氣最烈,可謂人雖隐于世,德卻流香于外。逸者五柳先生亦甚是愛菊,其詩雲‘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想必在那悠然自得,怡情自悅中,他所采之菊,或許正是這木香?”言畢,荷晚笑暈羞澀。

他,眼底竄上一道清光!

“沈家小姐的品味甚是獨特!”堂下,一位身着青草綠輕羅長裙的貴族少女,手裏輕搖着一把海棠纨扇,一雙杏眼正靈動動地笑着,恰春綠裏綻開的杏花,清新而又明麗。此時,只見她繼續笑盈盈地說着,聲音幹淨得如那林泉回響:

“還記得去年的菊花宴,太子殿下在無意間曾向我透露過,他最喜歡的菊花,也是那白菊中的木香,好像也提到了什麽五柳先生。當時,我還笑他品味與衆不同來着。沒有想到,今日聽沈家小姐一言,這才發現如今總算是出現了一位與他情趣相投的人。”言語間,那位清新明麗的貴族小姐——永世公主蕭玉婉向堂上的蕭統瞥去一眼,而後一雙杏眼又是靈動動地笑綻開來。

情趣相投?

無人知!

蕭玉婉這無心的一言,卻讓有心的二人不由得地尴尬起來。

他,頗感意外地看向蕭玉婉。而後,目光一轉,驚訝地向她瞥去,隐隐間,更是悵然若失。

她,亦向他瞥去,卻不想撞上了他眼裏的落緒暗藏,心頭一扯,瞬間亦起悵悵然。心跳驟止間,她迅速地躲開了他的目光,腮頰泛起桃紅一暈。

怎能,不悵然!

情趣相投,又如何?

如今:

只怕,注定無緣......

堂下,一片靜默。

那二人神色中忽閃而過的異樣,雖已被極力掩藏,卻仍舊盡收了有心人的眼底。

“是呀!的确沒有想到,沈家小姐年紀輕輕,竟會有這般獨特見解。可本宮就是始終不知,為何菊以黃為正色?不知沈家小姐,可否解惑?”此時,打破沉默者,正是蕭玉嬛的長姐——永興公主蕭玉姚。

只見,她身着一襲大朵月季紫紅撚金輕羅長裙,蛾綠腮香,華髻高绾。髻上,香紅深淺,幾朵相簇。斜出了,一枝金鑲琥珀雙碟釵,袅袅軟軟。細看去,那高傲的豔冶柔媚中,更是添了幾許蕭玉嬛所不及的風情萬種。此時,她那一雙媚意天成的鳳眼正駐留在荷晚的身上,上下來回地打量着,而後細長妖嬈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忽現出了些許傲慢,言語中亦更是充斥着明顯挑釁的味道。其旁,蕭玉嬛更是輕蔑地看了荷晚一眼,正等着看笑話。

他,眉峰皺起。

言語者的意圖呵!

正是:

一目,了然。

“《禮記月令》篇言衆卉者,皆直雲‘始華’,而菊卻獨曰‘菊開有黃色花’,可見菊色之中黃之地位獨出。農事,向為人之本乃至國之本,春生、夏長、秋收、冬藏,無一不與蒼天厚土相關聯。土者,黃也。古者,以黃為尊,以黃為正,而以示厚土。故所謂的‘菊開有黃色花’的涵義,想必也正是在此。”荷晚淡定自若,對答如流。

“是呀!菊乃秋季土王之時而生,金土相應而菊開,故菊之正色為土之黃。” 他即刻為她證言,心上雖是一松,手心裏卻仍舊潮濕。

蕭氏姐妹皆是膛目結舌。她們原本以為這個鮮少被人所提出,而她們亦更是不知如何解答的問題,會難倒眼前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可是!沒有想到結果卻是這般的出人意料。同時,令她們更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們那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竟然亦會出言相助。

堂上,望去。

此時,丁貴嫔正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喲!瞧把我們太子殿下給急的,這一唱一合的,看來沈家姑娘與太子殿下關系匪淺呀!”關系,匪淺?話雖是沒有明着說,但其中的暧昧意味已然很是明顯。仗着蕭衍的寵溺,蕭玉姚向來言語驕橫恣肆,或許是她早已覺察到了自開宴以來二人神色中不時忽閃而過的異樣,此時便不由得揶揄起荷晚來,說是揶揄,其實亦是試探。

堂下,衆人膛目結舌!

荷晚尴尬叢生,面上卻仍舊冷靜地靜默着。

一旁,蕭玉嬛雖是一言不發,但仍是冷冷地等着旁觀一出好戲。此時,荷晚愈是冷靜,她的心裏卻愈是充滿了抓狂的憤意。

“皇姐何出此言?本宮與沈家小姐也只不過是幾面之緣,且都是衆人皆在的場合,想必大家這也是知道的。只不過是就着皇姐的問題而進行一番讨論罷了,沒有想到在皇姐這裏,卻竟成了關系匪淺!”他,怔了一下!然後面上一沉,頗為嚴肅地辯駁起來。

衆人,又是一愣!沒有想到,這無時無處不待人溫和的太子殿下,竟!也會有這般嚴肅的時候。

沒錯!

此時,他急切地只想一心護她無恙,故一切皆是無所顧忌了。可謂癡心之人,但凡癡心一起,一切皆是:

無所,畏懼!

“是呀!太子的确與沈家小姐只是幾面之緣而已,且那些場合本宮也皆是在的。”妙然,亦即刻出言相護。當然!所護之人,自然是那心尖尖上的人。

“是嗎?或許......”蕭玉姚,又哪裏會罷休?

“好了!今日的菊花會本是件熱鬧的事兒,莫要再起争執,以免壞了大家的興致。”待蕭玉姚正欲還要說些什麽時,沉默許久的丁貴嫔終于忍不住出言制止了她。

蕭玉姚,不再作言。

臉上!

卻是,怏怏然。

“是呀!別再讨論什麽黃花、白花的了,瞧瞧這麽多好吃的都已經上來了,大家都趕緊嘗了吧,聊了半天也該是餓壞了。”一旁,蕭玉婉也趕緊解起了圍。

聽見蕭玉婉如此一言,衆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若無其事地品嘗起了案上的美物來。此時,只見菊花羹、菊花湯、菊花糕、菊花魚、菊花團子、菊花雞絲等各式菜肴早已明豔豔、鮮美美地擺滿了各自席案。

“這菊花羹真真是鮮香甘甜!”靈賓,亦乘勢扭轉起局面來。

“當然了!這菊花羹可是采用上等的甘菊葉,再配以蘆筍、銀魚、白蝦末熬制而成,自然是其鮮無比的。”蕭玉婉,笑容燦燦地接下話來。

“這菊花糕亦是一如既往地清香撲鼻,入口即化!澪露,這是什麽?”蕭玉婉指着案上的一個白瓷碗,突然好奇地問道。

“秋黃凝香。”澪露,答來。

“好詩意的名字!可是今年的新作法?真真是清涼入口,幽香漸來,提神醒腦呢!”蕭玉婉好奇着,依舊贊不絕口。

“是的!”澪露,又答來。

“如何制法?”

“□□和以桂花入澱水熬溶,放入冰室冷卻後取出,灑上薄荷末,沾上玫瑰露,即成。”

“不錯!即新穎又簡單。”

......

堂下,在蕭玉婉這一來二去的氣氛調和之下,原先令人窘迫的氛意終于一掃而散,衆人又開始邊品嘗,邊熱鬧地談笑風生開來。

只有,蕭氏姐妹二人依舊面色陰冷。

“這會兒品嘗得也差不多了,趁着這熱鬧勁兒,就開始我們的老花樣吧。澪露,将花球拿來!”堂下正是熱鬧不減時,丁貴嫔趁興将那每年的老花樣提了出來。

其實,所謂的老花樣,無非就是每年的菊花宴上所必須舉行的“遞花球”,即根據鼓聲傳遞花球,鼓聲末了之時花球遞至了誰的手上,那麽誰就必須罰酒一杯,然後根據各自的興趣或特長,或詩、或曲、或琴、或舞,總之視個人情況而定。

“娘娘,今年可還是老規矩?”堂下,蕭玉婉笑意蔥茏地問着。

“老規矩,不變!澪露,你來敲鼓。”丁貴嫔吩咐着,興致頗高。

“是的,娘娘!”只見,澪露朝鼓臺走去。

鼓聲,驟起!

堂下,諸人的興致又是高漲了起來。花球,迅速地傳遞着,一個接着一個。

堂上,丁貴嫔容光滿面,看得很是高興。

“玉婉,罰酒一杯!”鼓聲驟停之時,只見坐在邊上的幾位年輕貴族女子便開始叫嚷起來。

此時,只見蕭玉婉很是爽快地一杯而盡,然後落落大方地走上前來,輕吟了一首江南俚曲。

花球,繼續傳遞。

此回,鼓聲驟停之時,荷晚愣住了!低頭一看,那花球正穩穩當當地在自己的手心裏端着。

“沈家小姐,快快罰酒!”這回輪到了蕭玉婉在一旁活潑潑地叫喚起來。這位如春般的女子,總是這樣的清新自然,毫不矯作。

荷晚腼腆地舉起杯來,以袖遮面,從容地将酒飲盡。

“聽聞沈家小姐的琴聲極妙,要不今天就當場來一曲吧!”席間,一位穿着華麗的貴婦人,興致甚濃地建議着。

“是呀,我也很想一睹沈家小姐的琴音風韻呢!”一旁,蕭玉婉也跟着應和起來。

堂上,就連丁貴嫔也沖她示意性地使了使眼色。

本想着誦誦詩歌就算了,但盛情難卻,荷晚只有踏着輕巧的步子飄飄然地行至了早就準備好的琴案前坐下。

調息理氣,撫上琴弦。

凝神之時,幾聲清澈的天籁忽然空中傳來。此時,只見她的芊芊玉指猶如蜻蜓點水般靈巧地蹁跹在七弦之間。時而,深沉空闊的散音天地間蕩漾;時而,空靈飄逸的泛音山林中回響;時而,柔和幽遠的按音月下遠去。癡醉之間,只見朵朵白梅傲着冰雪淩寒吐蕊。月色,清寒;江雪,蒼茫;舊林,蕭瑟;山徑,無人;暗香,幽來......

曲終盡,餘音依舊悠遠......

堂下,掌聲驟起。

蕭氏姐妹,卻是一臉悻悻然。

她,氣定神閑地擡起頭來,一枝白玉簪、一襲白羅裙,幽遠素靜得宛若那出塵的仙子。

他,深凝的目光始終膠着着她,萬般情緒,不可知亦不可解。

她,秋瞳剪水。又是!不自覺地偷瞥他而去,卻不想恰恰迎上了他眼底兒的深凝。她,迅速低下頭來,行禮欲回席位。

堂下,蕭玉嬛嘴角扯起一弧陰笑。

“小心!”他,心上一緊!迅速地,飛奔出去。

“啊!”突然間,她腳下一滑。

衆人,錯愕!

離地面近在咫尺時,他恰好接住了她。

驚吓,之間:

恰當年!

衣上,梅香隐隐。依舊!他懷摟着她,她緊緊地拽着她的衣襟,只是深情一眼,卻洞悉了千年的相知......

他,松了一口氣,将她緩緩放開。

“啊!”她突然□□一聲,低得幾乎令人不可聽見。

“腳扭了?”他,緊張地問道。

美人兒,輕輕地點點頭,心跳不已着。

正!

一池春水,悠悠漾開。

“澪露,引沈家小姐上偏室去,趕緊傳個太醫給瞧瞧。”堂上,丁貴嫔關切地交代着身旁的澪露。

“是的,娘娘!”

“等等!”她們正是離去時,卻聽見丁貴嫔突然叫住了她們。

回轉身來,只見丁貴嫔正驚愣着朝荷晚方才險些滑倒的地方緊緊地盯着,目光裏寫滿了訝異。

堂下,衆人皆是好奇地朝着這道訝異的目光而去。

只見,一枚繡着淡淡芙蓉的香袋正平躺在地上,袋口處,一塊精巧的白玉露了出來。

他,目光亦是一亮,瞬間卻又恢複了平靜。答案,心中早就确定了!此刻,只不過是再添了一份證實而已。

“東西落了!”忽見堂下衆人向她投來的不解目光,丁貴嫔即刻有所意識地恢複了常态,然後故作平靜地提醒着香袋的主人。

他,蹲下。

小心地!

将那塊精巧的白玉拾進香袋裏,然後走到她的面前,遞去。美人兒,眼波微動,害羞着接過美玉,倏爾轉身離去。

漸行,漸遠......

堂下,熱鬧又起。

他,清秀的面龐上,迷離兩點。

怎來,解開?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如今。

佳人,已在。

卻!

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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