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次聚會來的人不多,謝承冬看了一圈,除了鐘祁和餘路衍外,只認識了兩個,是他們的大學同學,但謝承冬不熟悉,他雖說不至于局促,但多少有點尴尬,見大家都在打量他,不知道是否該開口說點什麽。

這時,一只帶點兒力度的手掌按到了他的肩膀上,餘路衍靠了上來,笑着和衆人做介紹,“我朋友,謝承冬。”

謝承冬聞言漾開個淺笑來,落落大方問了聲好,餘路衍推着他到位置去坐下,他原本是想去鐘祁身邊坐着的,但鐘祁左右的位置都已經有人了,他只好坐在此次聚會的主角餘路衍身邊,謝承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去望鐘祁,鐘祁也在看他,眼裏分明質問着,“不是說要加班嗎?”

謝承冬想了想,拿手機給鐘祁發微信,他對鐘祁說了謊,“老板突然網開一面,正好在路上遇見餘路衍,就順道過來了。”

鐘祁看了信息,臉色才轉霁,謝承冬跟他相處了二十年,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氣的,但此時卻有點兒不懂鐘祁為什麽要生氣,是因為自己過來了,還是因為自己跟着餘路衍過來了?

他略帶責問的看了一眼餘路衍,但餘路衍和別人在說話,沒有接收到他的目光。

這次聚會是為了歡迎餘路衍回國,話題都是聚焦在餘路衍身上,謝承冬和這些人不熟,話又少,本來是沒什麽人注意他的,但忽然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擡頭去看,是大學同學,叫王瑞——王瑞向來不待見他,因為在外人看來,一直都是他在纏着鐘祁。

這些富家子弟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圈子裏出現謝承冬這麽礙眼的存在的,一個受人資助的孤兒,憑什麽跟他們稱兄道弟?但別人不待見謝承冬,看在鐘祁的面子上也不會表露出來,唯獨這個王瑞,神經大條,從來學不會掩飾自己對謝承冬的不悅,甚至于大學有一次因為氣不過謝承冬總是跟在鐘祁身邊,打了謝承冬一拳。

那次以鐘祁給謝承冬出頭,揍得王瑞滿地找牙為結局。

三人的梁子就這麽結下了,但謝承冬不介意和王瑞撕破臉皮,至今再回想鐘祁見到他臉上傷口時怒氣沖天的表情時,謝承冬的心裏都能湧起一股暖意。

某些層面來說,其實鐘祁對他是很好的,至少鐘祁從來都不會讓別人欺負自己。

只能鐘祁自己欺負。

王瑞一開腔,衆人的目光就都從餘路衍挪到謝承冬身上了,謝承冬看着王瑞,等着他的下一句。

“承冬,你不是跟鐘祁玩得好嗎,怎麽今兒個反而和路衍一塊兒來了?”他這話說得任誰都聽得出帶了刺。

謝承冬不禁看了眼鐘祁,鐘祁的眉已經皺起來了,他說道,“正好在路上碰見而已。”

王瑞幹笑兩聲,他喝了點酒,借着酒勁,啧啧兩聲,“你們是不知道,承冬這小子這輩子是走了走屎運,要不是鐘伯伯資助他上學,現在哪能跟我們坐這兒啊,不過他小子也知道知恩圖報,大學四年和鐘祁跟連體嬰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鐘祁雇來的傭人呢......”他又哈哈大笑兩聲,“開玩笑開玩笑,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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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衆人都知道王瑞是故意給謝承冬難堪,一時看戲的也有,打量謝承冬的也有,倒是當事人謝承冬,因為做足了心理準備,此時除了有點不自在外,倒沒有特別尴尬,比這難聽的話他聽得多了去了,不在乎王瑞這兩句。

他正想着回擊,一道低醇的音色在飯桌裏輕輕傳開來,“王瑞,你今天喝了不少啊?”

說話的是餘路衍,謝承冬驚訝的看着他,餘路衍臉上挂着淺淺的笑意,但卻很冷,接着道,“玩笑要當事人覺得好笑才是玩笑,你這狗嘴吐不出象牙來,我看還是別喝酒了,去漱漱口吧。”

王瑞顯然沒想到餘路衍會為謝承冬說話,一時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但他敢拿謝承冬開涮,卻不敢得罪餘路衍,只得陪着幹笑兩聲,“是,是,喝多了,承冬,別介啊,我自罰兩杯。”

人就是欺軟怕硬,謝承冬在心裏嘆了口氣,餘路衍給他抛了個眼神,謝承冬心領神會,回了個感激的笑容,等他再扭頭時,鐘祁的筷子磕在碗上,聲音不大,但時刻注意着鐘祁的謝承冬卻發現了,看過去,發現鐘祁眉梢都是冷的,很是不悅的模樣。

是因為王瑞調侃自己,還是因為別的,謝承冬看不懂。

等到散場的時候也快十一點了,一行人飽的飽,醉的醉,謝承冬自酒後亂性後,就再也不敢随便喝酒了,因此他是其中最清醒的一個,一散場,他就連忙去找鐘祁,鐘祁喝了不少,身上都是酒氣,謝承冬扶住他,主動說,“我送你回去吧。”

鐘祁擡了下眼,冷不丁的說,“不讓路衍送嗎?”

說話聲不大,還有點含糊,謝承冬聽成了讓路衍送,不禁有點失落,但還是道,“餘路衍也喝酒了,送不了你。”

他們說話期間,餘路衍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鐘祁站直了身體,不讓謝承冬扶着了,謝承冬自發的認為他是在避嫌,神色有些黯然,果然,鐘祁見了餘路衍,便露出個很燦爛的笑容來,“改天我們兩個再聚聚吧,今天都沒和你說上兩句話。”

餘路衍微笑,“好啊,你能回去嗎,我找了代駕。”

鐘祁擺擺手,謝承冬很自覺的把肩膀挪過去讓鐘祁架着了,鐘祁半個身子都靠在謝承冬身上,笑笑的說,“不用了,承冬開我車送我就行了。”

“那好,路上小心。”

謝承冬扶着微醺的鐘祁往前走,餘路衍忽然又叫住了他,“對了,承冬,昨晚我好想落了點東西在你車裏了,你有空幫我找找,我再去找你拿。”

謝承冬不疑有他,哦了聲說好,便發覺鐘祁壓在自己身上的力量越重了。

他能發覺鐘祁的不悅,只好迅速結束和餘路衍的聊天,架着鐘祁往外走。

到了車裏,謝承冬從随身攜帶的包裏翻出條口香糖遞給鐘祁,“嚼着吧。”

鐘祁撕開塞進嘴裏,見謝承冬啓動了車子,他眼前有點模糊,只覺得謝承冬也看不清了,突如其來問了句,“你和路衍關系很好?”

謝承冬一怔,因着那件事,到底有些心虛,“沒有,我們很久沒聯系了。”

餘路衍的聯系方式現在還在他手機的黑名單躺着呢。

鐘祁哦了聲,“你們怎麽遇到的?”

謝承冬發覺鐘祁似乎有點不依不饒,随口說道,“我出公司的時候遇見餘路衍,他正好順路......”

他話還未完,就被鐘祁打斷了,“餘路衍的公寓離你公司得一個小時,順路?”

謝承冬心裏咯噔一聲,不明白鐘祁這話說的是什麽意思,他抿緊了唇去看鐘祁,鐘祁也在深深看着他,因着酒氣給他的眼睛蒙上一層霧,謝承冬無法看清他眼神裏準确的意思,但鐘祁說,“承冬,別在我底下搞小動作,我不喜歡。”

謝承冬漸漸回過味來了,鐘祁這是以為自己背着他和餘路衍有點什麽嗎?他不禁苦笑,他确實是在無意中和餘路衍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鐘祁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意嗎......還是說,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謝承冬低低的回,“沒有。”

“沒有最好,”鐘祁閉上了眼,“有點冷,把空調調高點。”

謝承冬照做了,嘴角的苦澀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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