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謝承冬的腦袋有幾秒是空白的,他怔然的看着眼前的餘路衍,好似聽明白了餘路衍的話,但真正想要去捋順邏輯時,卻亂成了一團漿糊,半晌,他才幹笑着說,“別開玩笑了。”
餘路衍坐直了身體,神色很是認真,他說得慢而清晰,低醇的音色就像一壺釀了百年的酒,“我沒有在開玩笑,謝承冬,我這麽說可能有點唐突,但我絕對比鐘祁更适合你。”
謝承冬簡直無法思考了,他連假笑都挂不住,沉下臉來,“我不管你是說真說假,這些話我不想再聽。”
“你心裏很清楚吧,鐘祁一直都在吊着你,享受着你對他的傾慕,卻又不肯給你回應,”餘路衍把血淋淋的事實撕扯攤開在謝承冬面前,“你是個明白人,為什麽偏偏在這件事上要裝糊塗呢?”
謝承冬呼吸不順暢了,他像被人打了一個耳光,腦袋轟轟轟的響,咬牙道,“那又怎麽樣,這是我的事情,我願意這麽做。”
“可是你不開心,”餘路衍再一次把謝承冬的僞裝給打破,“鐘祁是什麽人,你比我清楚,你對他究竟是愛情,還是鐘家給你的恩惠讓你混淆了自己的心,有沒有仔仔細細想過,謝承冬,你喜歡鐘祁什麽?”
喜歡鐘祁什麽?謝承冬在心裏反問自己,可是他想了很久,都沒有一個答案,似乎從見到鐘祁的那一眼起,他的目光就追随着鐘祁,他的心意就偏袒着鐘祁,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鐘祁,可是,若真要讓他明明白白的說出他喜歡鐘祁哪一方面,他卻無法具體說出。
他喜歡鐘祁成為了一種習慣,習慣到連自己都戒不掉。
他幹巴巴的,甚至是慌張的想要開口,餘路衍截了他的話頭,“又想說不關我的事?”
謝承冬啞口無言。
“我只是覺得,你不該再在鐘祁身上浪費時間,你的條件絕不乏追求者,為什麽不嘗試着放寬眼界,”餘路衍輕緩道,“世界上比鐘祁願意珍惜你的人有很多。”
謝承冬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珍惜,他的心髒像被這兩個字重擊了一下,有點疼也有點麻,他從小就習慣了察言觀色,處處在乎別人的感受,但從來沒有人為他設身處地的着想,就連鐘祁,也成為對他說過這麽動情的兩個字。
打得他措手不及,讓他也要品嘗這兩個字隐藏的含義。
他看着餘路衍,餘路衍俊朗的臉越來越清晰,國旗下的少年已經長成了颠倒衆生的青年,只要一眼,就能讓人為他折服,可這是餘路衍,是鐘祁喜歡的餘路衍,是誰都好,但不能是餘路衍。
謝承冬找回渙散的理智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有點氣惱的,“鐘祁很喜歡你,這些話我不會告訴鐘祁,也當做什麽都沒聽過,時候不早,我要回公司了。”
他說着,不給餘路衍再蠱惑他的機會,連忙的站起了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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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餘路衍不輕不重的聲音,“謝承冬,為什麽不能回頭看看我呢?”
謝承冬腳步一頓,胸口像被塞滿了吃飽水的棉花,漲漲的,連空氣都被隔絕了。
但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餘路衍看着他倉皇離去的背影,抿着的唇角慢慢笑開了來,彎成了一個小弧度,他确實沒說錯,他比鐘祁要更加了解謝承冬。
謝承冬這個人看着要強,實則因着出身,骨子裏比誰都纖細脆弱,想要走近這樣的人,只有一種方法,給他從未體驗過的溫情,給予他愛與包容,這些都是鐘祁懶得給的,但餘路衍願意給的。
至于真假,誰又看得清呢,只要獵物能一點點被他抛出去的甜點誘引進他的圈套裏,他就有各式各樣的方法讓這只獵物離不開他營造出來的假象之中。
然後,把這只抓來的貓,吃幹抹淨。
謝承冬心神不寧了一天,和組員在讨論策劃的時候走神了好幾次,組員都以為他生病了,要他去休息,他看着文件,幾次想要說出口的不想接這個案子的話又咽了回去——他向來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不能因為自己的個人原因就阻礙了工作的進度。
但想要對接的人是餘路衍,他又不免的心煩起來。
情緒不好,工作效率自然也就不高,謝承冬只好回辦公桌前去休息。
他完全不知道餘路衍是什麽時候對自己有異樣的心思的,從前沒有察覺,現在餘路衍剛回國不到半個月,更是無從了解,他有一種背叛了鐘祁的感覺,這比讓鐘祁知道他和餘路衍上過床還要嚴重。
謝承冬頭疼極了,他的感情世界就像一張白紙,從前寫滿了鐘祁兩個字,如今又毫無預兆擠進來一個餘路衍,他甚至不知道該怎樣把餘路衍這三個字擦拭去。
焦灼歸焦灼,工作還是要繼續的,但這一次謝承冬把餘路衍的手機給了組員,讓組員去聯系餘路衍,他在旁邊聽着電話,不到二十秒,組員就說餘路衍要他和通話。
謝承冬不得已只好接了過來,那邊沉默了兩秒,餘路衍喊了他的名字,确認是他後,用一種十分嚴肅的口吻說道,“我知道我們的私事可能讓你有所困擾,但這是工作,希望你能分開來,別随便就把我的電話給別人,你才是負責人,我要你親自和我對接。”
謝承冬被教訓了一通,很是羞愧,“我知道了,抱歉,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
餘路衍的語氣又溫和下來,“我沒有在怪你的意思,是我先挑破的,你驚訝在所難免,但不要為了這些事影響工作,好嗎?”
謝承冬抿了下唇,說好。
挂了電話,謝承冬才驚覺自己好像被餘路衍繞進去了,但他不想再去深究,畢竟餘路衍說得确實不錯,謝承冬收拾好情緒,這才是一頭紮進了工作了。
連着熬了将近一個星期,才算是把策劃趕了出來,這些天,餘路衍沒有再提那天的事情,兩人之間的交流都是關乎工作,謝承冬得以喘息。
很快又到了去餘氏商量細節的日期,謝承冬一路都默念着公事公辦四個字,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态來,這一次,聽他講策劃的還有餘氏其他部門的人,人一多,謝承冬反而自在了,他把策劃案詳細了講了一遍,又和餘氏的人商讨在哪些方面需要改進,全身心投入了讨論以後,在會議室裏的餘路衍存在感都被削弱了許多,餘路衍問問題,也是很嚴肅的模樣,俨然工作中的狀态。
一切都還算順利,和餘氏拟定了合同後,這單案子算是定了下來,謝承冬悄悄松了口氣,不經意對上餘路衍的視線,餘路衍眼裏寫滿了鼓勵和欣賞,謝承冬抿了下唇,避開了這無法忽略的目光。
謝承冬的小組每次做完一個單子都會出去慶祝,剛出餘氏的會議室,同事就開始在計劃今晚吃什麽,正好被餘路衍聽見了,他便笑着問謝承冬,“不介意多我一個吧?”
謝承冬很想拒絕,但當着同事的面又怕被同事看出點什麽來,只能說不介意,餘路衍垂眸笑了下,笑得謝承冬莫名其妙,趁着同事走遠了點,餘路衍壓低聲音道,“你滿臉寫着我很介意。”
謝承冬看了眼餘路衍,被他逗得笑了一下,因着心情好,便接腔說,“既然餘總監看穿我的想法,不如......”
“我請客。”
謝承冬又笑了下,沒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