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餘路衍說要請客,甚至連地點都是他找的,一家很有名又昂貴的酒店,謝承冬覺得太大費周章想要拒絕,但餘路衍說他房間已經訂好了,只得作罷。

同事們知道聚餐地點都大吃一驚,以為謝承冬發了什麽橫財,在群裏調侃謝承冬,謝承冬幾句話把事情解釋清楚了,又和餘路衍道謝。

同事很快就來了,七個人,一進包廂都見到了餘路衍,謝承冬已經率先跟大家介紹過餘路衍了,此時一個個都和餘路衍打招呼,有兩個小姑娘見到餘路衍的長相靠在一起不知道竊竊私語在說些什麽,但謝承冬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餘路衍雖然是餘家的少爺,但卻沒有一點大少爺的樣子,起先同事們都有些放不開,但過了一會兒,察覺到餘路衍的好相處後,便和餘路衍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倒是謝承冬全程安靜,他看着餘路衍挂着溫和的笑容和同事們講話,一舉一動皆是說不出的優雅,又見小姑娘眼裏都快要泛起了紅心,不禁啞然失笑。

天底下有的人就是這麽被造物者所偏心,賜予他一個好的出身,又賦予他絕世的容貌,甚至連他本身都是優秀的,這樣的人,走到哪裏,都是注定要成為人群焦點的。

但不知道怎麽的,謝承冬忽然想起大三的某一個深夜,餘路衍給他打電話,話裏是濃濃的疲倦,“你有空嗎,能出來陪陪我嗎?”

當時謝承冬都已經睡着了,就沒答應,餘路衍沉默了幾秒,沒有像之前一樣拿鐘祁出來壓制他,而是挂斷了電話,幾天之後,謝承冬才知道,那天餘路衍的母親去世了。

這是他少數的對餘路衍感到愧疚的事情,因此謝承冬記得很清楚。

他正在發着呆,餘路衍不知道什麽時候往他碗裏夾了一塊鹹酥雞肉,他做很是自然,“我記得你喜歡吃。”

謝承冬一怔,當即就有人起哄道,“組長以前和衍哥認識啊?”

這麽快就連衍哥都叫上了,謝承冬有一種自己的同事被人挖走了的錯覺。

他沒有隐瞞,“是,我們是大學同學。”

同事哇了一聲,“那你們可真是有緣分。”

緣分?怕不是孽緣,謝承冬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鐘祁。

卻是餘路衍笑了聲,“我也沒想到能和承冬在公事上有合作,這次合作得很愉快,大家都辛苦了。”

他說着,以茶代酒給衆人敬了一杯,這頓飯吃得很是融洽,衆人對餘路衍的印象很好,臨走前還嘻嘻哈哈的期待和餘路衍的下次見面。

Advertisement

把同事都一一送走,謝承冬本來也打算叫車,餘路衍說,“別麻煩了,我捎你一程吧。”

若是拒絕,倒顯得太過于扭捏,于是謝承冬點了點頭,在酒店門口等着餘路衍去停車場取車。

秋末冬初的風含了冰渣子似的席卷而來,謝承冬被吹得有點兒不舒服,他站在明晃晃的燈下,無聊的四處安放視線,卻在不經意間見到不遠處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鐘祁的身姿在皎潔的月光下顯得很是明朗,他從車上下來,而副駕駛座也下來了一個模樣很清秀的男孩,男孩看起來年紀不大,應該是大學生,青蔥又可愛,像只小鳥一樣撲進鐘祁懷裏,跟鐘祁撒着嬌,謝承冬甚至有種見到他身上的羽毛在抖的錯覺,生動活潑,很是惹人憐愛。

盡管知道鐘祁身邊總是蝶轉蜂圍,但親眼見到的這一刻,謝承冬的心還是像被把剪子戳了下,尖銳的疼痛蔓延開來,他喉嚨發緊,不想和鐘祁正面對上,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但鐘祁擡眼間,已經瞥見了他,謝承冬避無可避,雙腿像被塗了強力膠水一般粘在了地面,再也挪不開一步。

鐘祁的神情只是稍微一變,看了眼攀在自己身上的男孩,低聲說了句什麽,那男孩就乖乖的松開了,緊接着,謝承冬見着鐘祁往自己走來,每走一步,就似踩在他正在流血的心上,地面都開出一片片鮮紅的玫瑰來。

鐘祁顯然也沒想到會在自己見到謝承冬,走到謝承冬面前,疑惑道,“你怎麽在這兒?”

站得近了,謝承冬還能聞見鐘祁身上淡淡好聞的香水味,像是森林裏的松木,沁人心脾,謝承冬曾經誇過很喜歡鐘祁噴這款香水,卻沒想到鐘祁也會帶着這樣的味道去擁抱他人。

那男孩身上也會被染上鐘祁的味道吧,謝承冬疼得指尖都在發抖,但他竭力的握了握手,強迫自己把目光聚焦到鐘祁漂亮的臉上,聲音很澀,“我和同事出來聚餐。”

“你們來這兒聚餐?”鐘祁反問了一句。

話裏的感覺就有點兒那麽懷疑的意味,像是這地方不該是謝承冬來的一樣。

謝承冬吸了吸鼻子,假裝沒聽出鐘祁話裏的意思,眼神飄到身後那男孩身上,男孩也在打量他,水盈盈的眼睛帶着好奇和天真,他心裏忽然竄起了點小火苗,脫口而出,“嗯,朋友請的客。”

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鐘祁的眉微乎其微的皺了下,“你什麽朋友,我怎麽不知道。”

謝承冬抿了下唇,氣自己沖動的挖了個坑給自己下,正是想着搪塞過去,汽車的喇叭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謝承冬口中的朋友——餘路衍搖下車窗,輕緩的喊他,“承冬,走了。”

鐘祁轉身去看,在見到車裏的人是餘路衍時猝然的瞪向了謝承冬,謝承冬條件反射的感到害怕,這些年小心翼翼慣了,鐘祁一個眼神他就能明白其中的含義,只是一瞬,他就能感受到鐘祁像是變成了一個一點就燃的炸藥桶,恨不得把他炸個粉身碎骨才罷休。

餘路衍似是才發現鐘祁,但他沒下車,只遠遠的和鐘祁打招呼,“這麽巧.....”又把目光落在謝承冬身上,“這兒不能停車,承冬,快過來吧。”

謝承冬正是腦袋當機時,不能聽出餘路衍口吻裏攜帶的親昵意味,但鐘祁縱橫情場多年,很快就嗅出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息,他咬了咬後槽牙,死死盯着謝承冬,半晌,才露出一個略顯陰沉的笑來,“路衍讓你過去呢,你沒聽見嗎?”

他話裏夾槍帶棍,又似鑲了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子,一刀刀隔空淩遲着謝承冬。

近在咫尺的臉是謝承冬夢寐以求多年的,但此時鐘祁的表情卻像在看在一個仇人,謝承冬眼神有點渙散,啞聲問道,“你真的要我過去?”

他在賭,賭鐘祁信不信他,又在賭,鐘祁在不在乎他。

但鐘祁的臉只是繃了一下,繼而氣惱至極的,“我警告過你別在我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為什麽不聽話?”

謝承冬覺得悲哀,鐘祁不信他,鐘祁只是覺得自己養的狗學會忤逆自己在生氣。

可是即使是條狗,太久等不到肉骨頭,也會失望,會難過,更何況,鐘祁施舍給他總是少之又少。

謝承冬擠出一個笑來,看了眼後邊不明所以的男孩一眼,費勁而脫力的說,“玩得開心。”

鐘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而謝承冬已經邁開步子朝餘路衍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的,背挺得很直,像是鐘祁無論怎麽叫他都不會再回頭。

實則謝承冬不敢回頭,他怕自己強裝出來的平靜被打碎,他應該做一個最體貼的好朋友,在鐘祁想要他的時候出現在鐘祁身邊,在鐘祁不需要他的時候就乖乖滾蛋。

他恨極了好朋友這三個字,鐘祁知道他要的不是這個。

打開車門時,謝承冬見到鐘祁站在冷風之中,依舊是令他心動的臉,漂亮得讓人想象不出這人身上隐藏的全是會紮人的刺,謝承冬吃足了這些刺的苦頭。

疼得他再多看一眼都怕自己苦澀的笑出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