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事實證明玉星辰的判斷是沒有錯的, 她先是給王磊打了個電話, 表示周女士把她留在項目地接待警察, 現在警察同意此處恢複施工,她要負責陪同警察同志辦手續。
王磊不知為何對H市警員成見極大,聽聞終于有機會要和他們一刀兩斷劃清界限, 當即一聲令下,流放了身邊兒“最得力”的助手玉星辰同志——這倒是正如周政所料。
說也奇怪,就是玉星辰打了個電話的功夫, 程昊和周政之間像是飛快的達成了什麽微妙的一致, 方才那副分贓不均即可就要撕破臉的狀态蕩然無存,雖然兩個人的姿态還是一個冷漠一個從容, 但是那種一個眼神就彼此心領神會的默契又突然出來了。
玉星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程昊趙進帶上周政和玉星辰驅車離開金月灣項目地,玉星辰原本以為他們會回到市局才開始“借一步說話“這個過程, 沒想到程昊開出金月灣沒多遠,只是剛過了著名的“九連環”公路的位置, 方向盤一打,離開了回市區的正路,将車拐到了附近一處賣茶葉的農家院兒, 停下了。
趙進率先下了車, 和從農家院兒裏迎出來的老大爺說了兩句,把老大爺打發了出去,這才招呼其他人下車。
“這農家院兒是我二舅開的。”趙進解釋道,“程隊,這是我臨時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将就吧。”
程昊點了點頭,将車找了個相對隐蔽的位置,領着一臉搞不清狀況的玉星辰,和一個滿臉都寫着“無所謂”的周政進了院子。
農家院兒的二層小樓顯然是當地農村人自己起的,外表光鮮亮麗,內裝則是怎麽儉省怎麽來,空有一張中看不中用的面子。
程昊選了最适合坐下來聊聊的一間,從随身的包裏掏除出了錄音筆,打開了執法記錄儀,等到趙進安排好了外面也進了屋子,這才單刀直入道:“回局裏來不及了,本來也應該将二位分開單獨問詢,但是條件有限,有些情況我現在就需要了解清楚,二位最好配合。”
玉星辰點點頭。
周政則做了一個“你随便問”的姿勢。
“這樣。”程昊習慣性的取出了筆記本,“方才在我們到達金月灣之前,金月灣發生了什麽不尋常的事情嗎?”
玉星辰沒有周政沉得住氣,被如此公式化的發問後,在程昊的注視下有幾分不自在,組織了一下語言,搶先實話實說:“他們說我是‘中暑’暈倒,但是第一,現在還是春末夏初,天氣并沒有熱到我承受不了的程度;第二,我沒有中暑暈厥的毛病。”
程昊看了一眼周政,被他回了一個“女士優先”,于是又轉回來對着玉星辰:“那你為什麽會暈倒?”
玉星辰想起了天祿的話,譴責地看了一眼周政,卻覺得這事兒只能從頭說:“我是被人弄昏迷的,有人拿着濕毛巾捂住了我的嘴,然後我就意識不清了……我昏迷之前,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而我醒來之後,他們就一直在致力于讓我相信,我看到的那些奇怪的事情都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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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确認那不是幻覺的?”
玉星辰又看了周政一眼:“我其實不太确定……但是有一些細節,能和那些所謂‘幻覺’之中的東西對應上,我覺得那是他們露出來的破綻。”
“什麽細節?”
玉星辰想了想:“是一個紋身,牛角和羽毛……不程警官你不用給我筆,我畫不出來,我畫畫一向是抽象派沒什麽天賦,但是我要是再看見,一定能認出來。”
程昊在本上記錄了幾筆:“繼續說你遭遇的那件事吧。”
玉星辰抿了抿嘴,總覺得自己在程昊面前提供的線索或是證據,一直都很像玄幻故事,卻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
“我被周欣茹女士要求陪同視察金月灣項目地,到了李教授死亡的那棟建築的時候,周女士提出要獨自過去看看,因此我被留在了原地。就在我等待周女士回來的過程中,我發現有一群來歷不太明确的人聚集在離我較遠的一個地方……”她回憶了一下天祿的說法,複述道,“他們像是在看守東西……我覺得他們是綁架了一個人。”
“你為什麽這麽覺得?”程昊問,“你見到那個被綁架的人了?”
“沒有。”玉星辰搖搖頭,“但是我能聽見他們說話,他們描述的那個人的特征比較明顯,我今天早晨還在京華集團大樓與這個人有過一面之緣——她是我們公司一個設計師的未婚妻,對了,就是剛剛引咎辭職就出車禍去世的那個錢峰的未婚妻。”
程昊點點頭表示知道:“你繼續。”
“然後,我朋友……呃你也認識的,就是宋希給我打電話。她早上說過要來我公司,到了後會跟我聯系,可是我今天把辦公地址搬到了這兒,又一直很忙,沒來得及跟她聯絡,她到了我公司,發現沒找到我,就把電話打到了我手機上……就是這通電話,讓我在這群人之前暴露了。”
這個說法和宋希打電話要求程昊去找玉星辰下落的說法不謀而合。
程昊将這兩個事情合二為一的記錄下來,追問道:“随後呢?”
“然後我就跑……跑到了一間有反鎖的屋子,沒想到那間屋子有地下室,我從那掉了下去,然後……”她回憶了一下,“發現了一個……特別奇幻的、懸在半空中的水池,我覺得這個水池就是淹死李瑤的那一個。然後我看到徐萌從水裏沉了下來……再然後,我就被人弄暈了,再醒過來,就看到你們所有人說我‘中暑了’。”
玉星辰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覺得千頭萬緒都在嘴裏不知道如何展開一樣,因此說話有幾分激動的颠三倒四:“可是那個地下室像是天然形成的!我看過金月灣的設計圖,那個地方根本不存在!還有,我覺得那個叫徐萌的女孩子可能已經死了,因為她在水裏根本不知道掙紮,溺水的人不是這樣的……還有弄暈我的人一定是周特助!他剛才自己也承認了!”
“好了,好了。”周政感覺到玉星辰的怨氣,舉手做了一個“投降”的姿勢,試圖安撫她,見玉星辰稍微冷靜下來,才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要解釋……但是你這部分的內容只是程警官感興趣的內容中一小部分,我能在完整敘述的時候,單獨到你的部分時再做特殊說明嗎?”
玉星辰看了一眼程昊和趙進,在兩位警官的示意下,悶着氣坐穩了。
“那輪到我說了。”周政笑笑,十分“文藝青年裝逼犯”的姿态扶了扶眼鏡,帶着一副遺憾的表情,“徐萌這個女孩子,可能确實已經死了,即使還活着,境況也不會太好……別激動小玉,程隊長和趙警官肯定已經安排人去找了,不然他們不會這麽急于讓我配合調查。”
趙進從進來後一直在看手機,對于問詢的內容,不張口不說,還顯得心不在焉。
玉星辰一直以為他只是在注意外面的動靜,為這裏放風,現在她才意識到,放風當然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大約在等消息。
程昊并沒多說,只是默認了周正的說法,将周政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他的敘述中來:“說你知道的。”
周政對此并無異議,歪了歪頭,像是回憶又像是在組織語言,頗有點兒“小孩沒娘說來話長”的感慨,最終選好了事件的切入點。
他眼睛細長帶笑,黑白分明,和他對視的時候總覺得要被他吸進去。
他就用這樣一個眼神,看了看玉星辰,又看了看程昊,有點故作天真的明知故問道:“你們知道有人信佛,有人信道,這畢竟是記錄在案信衆甚多的神明……但是你們會不會有疑惑,除了佛祖和玉皇,還有沒有其他的神明或是惡魔,也享受着一些人非常虔誠的供奉呢?”
玉星辰心中一跳,她第一反應就是自己這頗有神通的護身符是不是被發現了,有點兒欲蓋彌彰的想要去摸腰間的貔貅,卻被天祿安撫了。
“別慌。”天祿低聲道,“他一向喜歡故弄玄虛,不要跟着他的節奏走。”
玉星辰皺了皺眉:“一向?……你認識他?”
“恩。”天祿承認得有幾分不情不願,“聽他說完。”
玉星辰擡起頭,這才發現不止是自己對周政的敘述有些特殊的反應,程昊都冷冷地擡起了頭,連心不在焉了許久的趙進都被他這句話說得側過臉來。
“我國宗、教、信仰自由,但是那僅限于幾個受監督管轄的正常宗、教。”程昊并不順着他的思路走,淡淡看了他一眼,“你的話是在暗示,有人在我國境內組織利用邪教和迷信實施犯罪嗎?”
“宗教的事情我不懂,他們信奉的什麽東西是否涉及犯罪,我也确實真的沒概念。”周政說,“我只能依靠我在劉日新身邊這些年的觀察來總結可能,至于真假,那要靠你們警方調查取證,我只能提供線索。”
程昊冷冷看着他:“你說。”
“那是大概兩年多以前。”周正回憶道,“那時候金月灣項目剛剛啓動,立項、拿地、報建等工作已經開始進行,但是又不是全面展開,可是很奇怪,設計部從那時候就已經開始運作項目的建築設計細節了,我雖然有疑惑,但是我沒有理由更沒有權利幹涉或者質疑公司的決策,就是在那段時間,我有一次下到設計部去落實劉總的一些安排,聽到設計部有個年輕的設計師在跟他的直任領導,也就是設計部長拍桌子,兩方吵得熱火朝天的,辦公室外都能聽見,我覺得這很新奇,想去看看,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在打工的地方自诩有個性……那是我第一次認識錢峰。”
程昊頓了頓:“錢峰與人有過不可調和的矛盾?”
“不不不。”周政反應很快,立刻否認道,“我不是在暗示那個方面,事實上,當時的設計部長人品非常令人佩服,他很有肚量,錢峰跟他這麽吵,他也沒放在心上,反而一直很欣賞錢峰的工作能力,只可惜,這位部長早在一年多以前就去世了,死因是連夜加班導致心肌梗阻,我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這事善後是我出面處理的,公司為此賠了好多錢給他的家屬,還險些吃了官司。”
“我只是因為那個争吵對錢峰産生了點兒興趣,後來,我和這個人稍微熟了一點後,我問過他那次争吵的原因……他先是怎麽也不開口,跟革命年代的烈士似得,在我反複追問并保證不說出去後,他才十分不情願且不肯解釋地跟我說了一句。”周政回憶着,并努力模仿着那個年輕人的語氣道,“‘他們要建一個祭壇,他們瘋了’——他就是這麽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 =決定把更新時間改為——什麽時候想更就什麽時候更。
每天至少一章,一章至少3000,至于其他的……随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