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相比于之前的慌不擇路, 玉星辰這次跑的有目的的多。

回廊盡頭的房間虛掩着, 一掰扶手, 那并沒反鎖的門就已經打開了。

玉星辰看了一眼門鎖的位置,鎖芯和門框上的鎖扣周圍有明顯被撬動過的痕跡,木條刺啦出倒刺, 而嵌在包邊兒木條上的鎖,也是嶄新的。

看來他們為了配合周政塑造的“幻覺”,已經努力把一切痕跡撫平了。

玉星辰停了一瞬, 有些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但是這怔愣很快過去,她把門一帶, 直奔那個她掉下去的洞口。

幸而那個洞口沒有被緊急處理。

對方的時間看起來也非常倉促,原本被玉星辰用來堵門的椅子被全然挪到了洞口旁的文件櫃前, 十分的欲蓋彌彰。

玉星辰只好争分奪秒的把那破桌爛椅全數搬開,自己呲牙咧嘴地從那個洞口縮了下去。

有個上一次翻江倒海的經驗, 玉星辰謹慎了很多,然而謹慎在這種情況下并沒有什麽卵用,那黑洞口下是個斜坡, 玉星辰試探着踩到了實地, 覺得自己可以穩住,奈何她忽略了這玩意喪心病狂的角度,等她将就地挪動第二條腿的時候,她“踩到實地”的那只腳驀地一滑,整個身體徹底失去了支撐, 若不是自己身手還算靈活,就險些以一個大劈叉的角度朝下溜去。

這次還不如上次順利——玉星辰覺得自己僅存的那點“前凸”和“後翹”都要被這過分粗糙的磨刀石磨成四川盆地了,才戰戰兢兢地發覺,自己這是到了底。

下面的路比起那摩擦力過大的滑梯來說,簡直是一馬平川,玉星辰只用了很少的時間,就來到了上次那帶給她許多震撼的水底。

冰藍的水光依舊,水的存在擴大了無數聲音,外面轟鳴的機器聲、來來往往的腳步聲、甚至于工頭和工人帶着濃重口音的溝通聲都顯得震耳欲聾。

沒有人想到,波瀾不驚的池底是這樣一片嘈雜卻空廖的空間。

“這裏就要被拆除了,天祿。”玉星辰托着手中的護身符,“錢峰說這棟建築是個祭壇,如果是這樣,他們供奉的那個東西會在什麽地方?”

天祿在她手裏一動不動,玉石貔貅卻開始散發出顏色極其淺淡的金光——玉星辰不知是因為冰藍水光的作用還是其他什麽的原因,她總覺得天祿在這個地方,莫名比她印象中虛弱了很多。

天祿不言,她就只能帶着幾分茫然地站在原地,她總有總感覺,這鋪天蓋地的水簾之中有着巨大的未知,而這是她根本無法左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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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祿在她手中,像是終于被一些東西吸引似的,微微朝一個方向動了動。

玉星辰有所感,順着天祿移動的方向看去,在這似乎無邊的冰藍池底的盡頭,似有什麽藏在山體的碎石裏,只隐隐露出了一角金色的微光,像是有什麽璀璨光華的物體被掩埋在了深深的土裏。

玉星辰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邁動腳步朝那金色的物體跑了過去,将貔貅抱在懷裏,徒手挖開了那層碎石和泥土共同組成的遮蓋。

挖出來的物體卻讓她有點意外——那是三個金光閃閃的貢盤,玉星辰深刻記得那個引起王奶奶家兒女反目的禍根源頭,眼前這幾個與玉星見過的那個十分相似,上面雕着隸書的心經,唯一的不同便是花紋。玉星辰見過的那個是蓮花紋,眼前這個則是卷雲的。

玉星辰下意識的一一去翻看那貢盤的底座,果然,李教授的名諱清晰地雕在了底座上。

——這和被程昊納為“贓物”的貢盤是一套的。

可是這麽貴重的金器怎麽會埋藏在金月灣別墅的池底?

然而還沒等玉星辰想出個所以然,幾件金就這麽在她眼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去,她還以為是什麽有毒或者有腐蝕性的東西在這上面蔓延了,玉星辰手一抖,直接把它扔了出去。

可是等她扔完了,她卻突然想到了其他的可能。

“你最好不要撿回來。”腦子裏突然出現的聲音徹底印證了她的想法,天祿的力量明顯恢複了不止一點,“我不喜歡剩下的那些東西。”

……他用嫌棄剩菜的語氣來讨論那變黑的器皿,莫名讓玉星辰覺得這貨可能有點挑食。

“是這裏。”天祿跳到了她的手掌上,像是借着她的眼睛在觀察這一片水域,聲音平緩而鎮定,上古之神的氣勢緩緩舒散在他的語氣裏,“上次來的時候,我并非不想幫助你,可是這裏的東西在召喚我的同時,也在吸收我的力量……我也是現在才想明白。”

“幸好賭對了。“玉星辰只松了半口氣,“召喚你的東西是什麽?”

“這地方确實是個祭壇。”天祿并沒有順着她的思路說下去,反而漫無邊際地說起了其他事,“我能從你的世界裏找到的人類的記載,都在說遠古兇蠻,而事實上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的祭祀,是在為了向她……和另一個人獻禮,感謝他們的給予,祈求他們的保佑,并崇敬的期盼他們帶來的福澤綿延萬世。”

玉星辰一副在聽神話故事的神情,當然,天祿的記憶對于她來說,也真的就是神話故事了。

“這樣的盛事每千年才會有一次,本座還小的時候,總是不耐煩參與,鎮守離山之後,是我唯一一次正式地在祭祀上獻禮。”天祿說,“我從來沒看見她那麽高興過……”

玉星辰聽天祿用如此低沉平穩的語調講述千萬年前的神異往事,只覺得莫名哀傷和熟悉,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被壓抑在了沉睡的無盡黑暗裏。

“你獻給了她什麽?”

“水靈,是我鎮守離山之時,凝聚在水中近萬年的神力。”天祿說,“她是始族之神,大地之母,後人尊其為陰皇,而水含天地至靈至陰之力,于她有益……後來我才知道,她當時正需要水靈去做另一件事,如果知道是這樣,我不會把水靈獻給她……但是無論如何,她的東西就是她的東西,決不允許被愚蠢的怪物們用來做這些事!”

“把一滴水藏在大海之中才是最安全的,我不知道他們怎麽找到了水靈的碎片,随後便把它藏在了這裏。”

“在他們的印象裏,貔貅生性兇惡,性好吞噬金銀,而五行之中水生金,水為財……因此他們用水殺人,将殺過人的水聚集一處,以增加水的兇怨之氣,來增加水靈的力量,引我前來……”天祿停頓了一刻,“所以,星辰,召喚我和吞噬我的東西,本來就是我自己……他們供奉的東西,是我千萬年前靈力的碎片。”

他們供奉的是天祿!召喚的也是天祿!

是了……生殺之權,天地之財,本就是所有人類都不該具有卻趨之若鹜的東西。

玉星辰終于在這神話故事的最後,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這些日子,事件一個接着一個,她被工作和精神的雙重壓力指使得毫無還手之力,直到此刻愣愣的坐在這遍布死氣的沉沉池底,她才終于有時間開始運轉一番她那被各種信息塞滿的腦子。

天祿從到了她身邊之後,不可謂不盡職,可唯獨到了這地方之後,他先是露出了極大的興趣,随即開始消極而萎靡——他是神明,吞噬金銀只是他的進食方式,而想要恢複神明的力量,靠近這召喚他的又吞噬他的水池,與之合為一體,明明是眼前最好的辦法,可是他卻選擇性的在抵觸。

徐萌不知何時死在了這一片死寂的水池裏。

王奶奶只是撿到了那不知如何沾染了池水的貢盤,就險些被這鬼水之中的兇靈困死在不得六道輪回的黑暗裏。

……這一汪還算清澈的水裏,不知道還藏着多少秘密。

水至清至濁,淺的時候清澈無害,若積累萬丈,便是黑暗無盡的深淵。

而天祿告訴她,這水中的神力,本就來源于他自己……

“你怕你取得了原本的力量會吞噬我。”玉星辰低頭看着手中的貔貅,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冷靜過,“你怕這水會殺了我……你怕你自己會殺了我。”

天祿一言不發。

玉星辰卻不再是不久前的那個“十萬個為什麽”,她沉默了一會兒,放緩了語氣:“天祿,他們在利用你殺人。”

“朕知道,這樣也無可厚非,凡人的生死在我眼裏本就如蝼蟻。”天祿冷漠道,“那個死女人替你把我‘請’到身邊的時候沒說過嗎,貔貅本是兇神……”

“你不是。”玉星辰堅定道,“你不是。我每天上下班會路過無數金店無數商場,而你只戲弄了‘欺負’過我的那一家;你為自己無數年前一個造成了傷害的‘禮物’悔恨到如今,再提到時都耿耿于懷,你認為是自己害了她;你還為了一個許諾對象都不在了的‘諾言’堅守到如今,托這個‘諾言’的福,你至今還在保護我……天祿,早就有人教會了你那些你以為自己沒有的品質。”

“……”

“……我從很多年前就會開始做噩夢,用了任何方法我都沒有擺脫過這一點,而只有你到我身邊後,我才可以全無後顧之憂地去享受安眠,即使再見那些困擾我的幽靈,我也能不至于驚恐,因為我知道有你在我身邊。”

“可是我知道你是不甘心的,你是想拿回你原本力量的,是不是?”

“天祿,我生來是個孤兒,有你陪伴,我很開心。”玉星辰說,“你能不能……讓我了解你更多一些。”

手中的貔貅在她手中閃着金色的光,那金光在她手中越來越亮,緩緩照暖了周遭冰藍的陰暗。

玉星辰松了一口氣,知道這是天祿那抵觸的情緒在慢慢消散。

她捧着天祿站起身來,擡頭去看頭上那仿佛令人窒息的深潭。

“怎麽辦?天祿……”然而她沒說完,這一瞬間,變故陡生,“什麽?!”

玉星辰突然感到大地的一陣顫動,頭上原本嘈雜卻平靜的池水陡然像是被巨大的機器翻攪了起來,憑空起了一陣漩渦!

緊接着,一個巨大的黑影猝然砸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的網頁似乎抽了,這次抽得超凡脫俗,直接告訴我網頁有惡意信息,死活不讓我看讀者評論列表。

我已經跟管理員反應了,暫時不知道怎麽解決,這兩天不能挨個兒回評論了,讀者們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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