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玉星辰一直以為這種事情只會發生在古代醫療水平不發達的時候, 沒想到身邊兒竟然真的有。

玉星辰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只能起身給了胖和尚一個前所未有的擁抱, 真心實意道:“師兄節哀。”

胖和尚說不出話來,捂着臉擺了擺手。他蒲扇大的胖手完全遮不住自己那彌勒一樣的大臉,乍一看有點兒搞笑, 玉星辰卻只從那姿态中看出了畫不成的傷心。

天祿一貫傲氣冷峻的眉梢挑了一挑,他沒有玉星辰這麽多愁善感,語氣毫無波瀾地道:“那為什麽說是殷家的祖墳風水有問題。”

胖和尚捂着臉平複了一下心情, 他不可能一下子就恢複平日裏的嬉皮笑臉, 因此拿開手後露出的表情仍然有一點兒僵硬。

“她去了之後,我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都渾渾噩噩的, 在師父那一坐就是一整天,我師父是修閉口禪的……閉口禪你知道吧, 他們都覺得人世間一字一句皆是口業,所以為修功德, 除非必要再不開言。”慧明說,“但是那段時間,寺裏在做海陸大法會, 我一副頹然之态根本幫不上忙, 師父覺得我這樣不是辦法,才開口提點了我一句,意思就是,讓我留意一下我愛人生前去過的地方。”

天祿:“留意一下?”

“我師父沒說的那麽明确,但是朝着這個方向想, 我一下子就想起你們家的祖墳這來了,所以我對你家祖墳這的關注更多一點兒。”慧明拖着腮幫子若有所思地回憶道,“這一關注就發現問題了,殷家自己沒感覺,但是周邊村民們的傳言可不少,跟我歲數差不離的村民基本都是在這片山頭周圍長大的,從小在這玩兒。”

慧明用手指了指周邊這一大片,又用手指了指那個“村子”的位置,玉星辰看了看,感覺離殷家祖宅不算太遠,心裏有了大概的概念,就點了點頭。

“村民們有什麽傳言?”

“這一片村民都知道,殷家早年其實也是這村子裏的,後來他家祖宗在這山裏發現了一個玉脈,由此發的家……哎?安老伯你總咳嗽做什麽,感冒了?“

安和管家的臉色更差了一點,卻白着臉擺了擺手。

“大概十幾年還是二十年前,這玉脈其實就已經沒什麽東西了,都被挖空了,但是傳說啊,這裏邊兒其實還有好東西,就是藏得比較深,開采的成本也大,于是殷家就放棄了。“慧明道,”聽說後來,有個小孩兒誤打誤撞地進了殷家這玉脈裏,據說還真挖出了點兒東西。”

安管家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一定程度了,一直給天祿使眼色,天祿卻視而不見,冷冷問道:“後來呢?”

“村民說那個小孩兒死在了殷家的玉脈裏,沒人知道怎麽死的。”慧明道,“從那以後殷家的祖墳就開始不正常了,殷家人尤其是嫡系,也是從那以後開始接二連三的出事兒,這些年都死絕了,他們都覺得是殷家被人偷竊懷恨在心,失手把那孩子打死了又粉飾太平,因此損了陰德……哦殷小哥兒我沒說你啊,你福大命大後福無窮……”

玉星辰瞅了瞅安管家六月飛雪一樣的臉色,覺得慧明說話的風格有時候實在活像狂奔的野驢,若不是他除了當和尚以外的主業是“陳公子”,這貨大概早就被人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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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祿跟殷家本來就沒什麽卵關系,單純憑着這張充滿了巧合的臉頂替了他家公子的身份,聽完這些不知真假的“秘密”後全無不适,反倒看了殷切注視他的安管家一眼,像是饒有興趣似得問:“陳公子說的都是真的?”

安管家終于得到了喊冤的機會。

“二十年前确實在玉脈裏發現了這麽個小孩兒。”安管家一張苦瓜臉,急着解釋道,“可是那時候,國家恰好有政策,表示玉脈不能私人開采,所以殷家早就已經把玉脈封了……沒人知道那孩子怎麽進去的,那孩子出來的時候吓了所有人一跳,當時也是怕出事兒,還挨家兒問過這是誰家的孩子,可是沒過幾天,這孩子自己失蹤了。”

玉星辰聽得有點兒懵,自己“啧”了一聲:“那村民說的都是瞎扯?”

安管家雞啄米似得點頭,然而他家“少爺“并沒給他臉面。

“應該不全是。”天祿道,“殷家死人不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嗎?”

安管家頓時有些風蕭蕭兮的無力回天之感,慧明卻在邊上給天祿挑了大拇哥:“看看,殷小哥果然是個好樣兒的,這簡直就是大義滅親。”

玉星辰:“……”

師兄你可閉嘴吧,你沒看見安管家的臉色嗎?這傳言要是真的,你估計晚上就得躺玉脈裏去……她的吐槽只能在內心,然而轉念一想,又發現了個問題。

“天祿。”玉星辰臉色有點兒不太好,“要不……我今天晚上還是回市裏?”

比起胖和尚坐的像個彌勒,和玉星辰的“怎麽放腿都難受“,天祿席地而坐也非常優雅,一頭金發在山風裏微微浮動,讓他整個人都像屈尊纡貴降臨凡塵的尊者。

他聽見玉星辰這句幾乎可以稱為“嘟囔”的疑問,眼神兒飄了過來:“你怕什麽?”

玉星辰覺得自己頗有一種認慫被拆穿的惱羞成怒,然而想想自己在天祿面前認慫也不是頭一次了,幹脆破罐子破摔:“萬一再有哭唧唧的女鬼來找我怎麽辦?”

這句話還沒得到天祿的回應,倒是胖和尚很感興趣的湊了過來。

“怎麽?小玉啊,你還做噩夢?”胖和尚眼神兒有一種和藹的亮晶晶,“不應該啊,貔貅那種日天日地的護身符都鎮不住這鬼?!這鬼什麽來頭?”

玉星辰:“……”

“日天日地”的貔貅是你旁邊兒這尊大神,至于那“鬼”,是不才在下的親媽和這尊大神的養母,幹兒子就算造反,也真鎮不住……

玉星辰強忍着糊這“二師兄”一臉的沖動,然而當着去世的人毆打她的“未亡人”,玉星辰也真幹不出這事兒,她心裏各種心思糾結成了臉上一團古怪的表情。

倒是天祿一方端莊八面不動,施施然站起身來,十分貴族地撣了撣自己身上的土,又把玉星辰扶了起來,這才轉向慧明道:“陳公子有疑心也正常,畢竟荒山野嶺更兼人言可畏,天色晚了,陳公子回H市也不便,不如與我們一起在我家暫住一晚,明天一道乘車回去,有照應。”

慧明的表情頓時精彩極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想起了各種猛鬼傳說。

玉星辰在一邊兒露出了一個“活該”的笑容。

安管家仿佛終于報了方才被胖和尚“陳公子”編排主家的一箭之仇,聽他家少爺發話,立刻順坡下驢的表示,客房都是現成的,廚房原本就準備安排素齋,又扛出了殷家老爺還在時招待陳家老爺子的典故,把慧明所有的借口和退路都堵死了。

慧明叫天不應,只好嘬着牙花子表示同意暫住。

安管家得了這句,終于露出了一副“正中下懷“的表情,玉星辰覺得,如果有人堂而皇之的公報私仇并且還得了逞,簡直可以把安管家這個表情複制黏貼在臉上當做标志。

安管家說得開心,但到底還有一堆東西要準備,慧明同意了借住,但他自己也是開了車的。

最終一行人決定兵分兩路,安管家回去打頭陣,天祿和玉星辰坐慧明的車一道兒去老宅,給慧明指路的同時,陪他聊天解悶兒。

安管家走的倒是很歡快。

慧明将墳前的貢品收了收,點心放進了自己帶的布兜子裏,水果兒就地拆了,香蕉掰開,分給玉星辰和天祿一人一個。

天祿看着那香蕉皺了皺眉,卻在玉星辰“給個面子“的目光下勉為其難接了過來,玉星辰受她家母上大人熏陶,熟知這一套流程,幹瞪眼站着不好意思,看慧明收拾地笨手笨腳,便幫着慧明一塊兒收拾起來。

天祿少爺風範毫不沾手,香蕉拿在他手裏,也不像要吃的意思。

慧明自來熟地指使與星辰的時候,他便自成一派地瞧起周圍的風景。

殷家想必從很早就是當地大戶,畢竟“玉脈“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誰家找到這麽一個,就相當于得了一個簡直連城的金礦,坐吃山空也夠不肖子孫對付到下輩子。

因此殷家這片山頭十分的大,以天祿的眼光來看,以前确實也是個寶地,他若是自主選擇沉睡,這裏勉強都能算個合适的地方。

可是他心裏也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這地方的風水确實早就不同往日,甚至有怨靈栖息、怨氣橫生的趨勢。

這樣的地方,風水到底是怎麽出的問題?

玉星辰和慧明正雞零狗碎地忙碌着,卻在只有天祿擡頭才能看到的山那一側,有一個人影從在山頂一閃,轉眼就不見了。

天祿皺眉,擡步就要去追。

玉星辰正把手裏的東西丢給慧明,一擡頭就看見天祿的表情。

“怎麽了?”她看着天祿,“你去哪?”

天祿低頭看看她,又看看空無一人的山麓,皺皺眉道:“沒什麽,我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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