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外面的風聲如猛獸的嘶吼, 一聲一聲, 綿延不絕, 仿佛下一刻就有青面獠牙的妖怪從黑暗裏撲出,将一切弱小的生靈撕碎成渣滓。

年紀最大也不過五六歲的女孩兒擋在最前面,護着身後一衆年紀更小的弟弟妹妹, 她恐懼而憤怒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兒,不敢前進,也不能後退。

“你……你不是我家的孩子。”她的聲音稚嫩而顫抖, “你說謊, 你不是我的堂妹。”

“你才發現嗎?”有個人說,“以及, 我是個男的。”

和她對峙的小孩兒坐在一塊兒凸起的石頭上,托着下巴, 表情有幾分輕蔑,更多的則是百無聊賴。

一道閃電劈天而下, 微微照亮了周圍,讓這黑暗中的場所露出了全貌——這赫然是一個洞穴,周圍到處都是人工開鑿的痕跡, 碎石到處都是, 周圍殘留了許許多多的生活垃圾,然而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厚厚的塵土,幾乎已經看不出原貌了。這些東西年代久遠,即使特意把有些玩意兒拿給這群孩子看,他們也已經認不出個所以然了, 它陳舊的像是好幾個世紀以前遺留下來的殘影。

小孩兒回頭看了看外面被短暫照亮的天色,那光芒也順帶照亮了他自己的臉。

女孩兒再次看清了他的模樣——他有着很利落的短發,卻有着比許多同齡孩子更精致的五官,仔細看,确實有殷家一脈相傳的好模樣,是個漂亮的小娃娃,如果她再大一點,就會知道這種“漂亮”叫做雌雄莫辯。

如果非要說這個小孩子有什麽地方長得不好的話,就是那雙眼睛,看起來兇兇的,白眼球尤其的多,是一雙四白眼。

她記得這種眼睛,是因為奶奶說閑話,奶奶說,鄰居家那個阿姨克夫,因為她就是四白眼。她知道那家的叔叔去年去世了,她也不喜歡這麽說話的奶奶。

可是她本能的畏懼這雙眼。

然而每個人在幼年的階段都是以貌取人的,小女孩兒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就是在這種本能上栽了——她只是很後悔,後悔在這個小孩兒提出“我帶你們去個好玩的地方”的時候,自己居然亢奮的帶着弟弟妹妹們一起跟來了。

山洞很冷,山洞也很黑,,一眼望不到頭,像是奶奶講過無數遍的睡前故事裏被劫走的公主落難的地方,可惜她不是童話裏的公主,沒有一個王子會來為她戰勝惡龍,身邊也只有無盡的恐懼在搖旗吶喊。

幾個年紀小的被吓得沒了思想,連哭都是呆呆的不太出聲。

女孩兒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戰戰兢兢地回過頭來,哀求地看着那擋在最前面的小孩兒,幾乎哭出聲來:“我求求你了,讓我們回家吧。”

“不行。”小孩兒冷靜的很,手裏不知什麽時候撿起了一塊兒石頭,一抛一接,“不能回去哦,有壞人在抓你,把你抓回去,賣到山溝溝裏,你就永遠也回不了家了;再或者,他抓到你,就砍斷你的手腳,把你控制在大城市裏,讓你永遠只能趴着乞讨,你父母見了也再也認不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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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了!”女孩兒吓得哭起來,“……不要說了!”

“這就受不了了嗎?”那四白眼的男孩兒笑了起來,眼睛毫無懸念地更像一個兇狠之人,“這都還是活着呢,他還可能把你抓住,折磨你,摧殘你,讓你在最難捱的境地中慢慢死掉……然後收集你的怨氣,來達成他的目的……”

這下不止女孩兒,其他幾個孩子也已經哭得像是要斷氣了。

“吵死了!”男孩突然被此起彼伏的哭聲激怒了,聲音惡狠狠地像是暗夜的兇靈,他尖聲叫道,“再哭我就把你們永遠關在這裏!”

所有孩子大氣也不敢喘,年紀最小的那個全無自我意識地發出了哭腔,卻被女孩兒眼疾手快地一邊捂着自己,一邊捂住了他,生怕他發出一點聲音,讓這小瘋子兌現自己的承諾。

“小瘋子”也許确實是個瘋子,他眼神滿是狂躁地瞪了這些孩子一會兒,像是突然發現眼前的情景非常好笑一樣,自己“咯咯”地笑了起來。

等他笑夠了,便又換回了那個托着腮幫子坐在石頭上的姿勢,瘋子一樣詭異地微笑着:“無聊嗎?我給你們唱童謠吧。”

他說着,就真的唱了起來。

那是個如今孩子早已經不會唱的童謠。

稚嫩卻顯得陰森的童聲自山洞傳出,像是驚醒了久久尋不到目标的猛獸,一個人影在暴雨裏穿行,突然一頓,猝然轉了身。

雨夜依舊,天邊的魚肚白遲遲沒有來。

慧明大師原本在雨夜睡得呼嚕震天,奈何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砸醒。

慧明大師自己活得不講究,但到底出身于有規矩的人家,聽到這“報喪“一樣的敲門聲,整個人都驚了一下,一個咕嚕坐了起來,連袈裟都沒來得及披,只穿着一個白挎欄背心,就趿拉着鞋迎了過來。

一開門,就和玉星辰與殷天祿對了臉兒。

胖和尚整個人都愣了。

“怎麽了?該起床了?“他看看外面的天氣天色,摸着自己‘□□’的光頭,“你們睡迷糊了還是我睡迷糊了?不到點兒啊!”

玉星辰示意他把衣服穿好:“別睡了師兄,出事兒了,殷家的小孩兒全不見了,殷家裏外都瘋了,跟我們出去找找吧。”

慧明顯然也沒料到真是有堪比喪事兒的意外狀況,又愣了,反映了半天,才問:“小孩兒不見了?哪個不見了?報警了嗎?”

“都不見了!天氣太糟,警察最快也要幾個小時,也已經聯系市局程隊長了。”玉星辰看了一眼外面的暴雨,覺得慧明的布鞋顯然是派不上用場了,幹脆把客房裏準備的塑料拖鞋給慧明拎出來了,催他換上,“別愣着了,跟我們去找人,這邊要是沒有……天祿說,想去上山。”

山上便是墳地,果然慧明一聽,臉都白了,仿佛重回被恐怖傳說支配的歲月:“半夜你們要進墳地……你們存心的吧,喂喂喂別拉我,說清楚了,讓我跟着去幹嘛?”

玉星辰擰不過身強體健的胖和尚,磕巴了一下兒,倒是天祿正好接上了話茬兒:“你可以念經,替我們超度一下冤魂。”

殷家的幾個女眷哭的哭,打電話兒的打電話兒,更有急的失去理智的在殷家裏外到處亂竄,恨不得連一塊兒磚都翻開看。

殷家能出動的人全出動了,繞着宅子內外連找帶喊,暴雨傾盆的夜裏夾雜着各方焦急的喊聲,一聲接一聲,摧人心肝的寒。

慧明原本也支了傘,但是這種天氣裏,什麽雨具都并沒什麽卵用,他幹脆把傘一扔,只打了手電,深一腳淺一腳地跟着玉星辰和天祿往山上走。

“我說,山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咱們怎麽找也要有個方向啊。”胖和尚走的氣喘籲籲,一邊兒走還要一邊兒吊着嗓子企圖壓過暴雨的聲音和身邊兒倆人對話,“你們覺得這群小崽子真能在大半夜的跑這麽遠?他們怎麽來的?別說一群小孩兒,我這麽大個人半夜走在這兒都要吓死了,他們就能不害怕?”

天祿走在最前邊兒,前面有一個上山的岔路。

山路一邊兒修整的不錯,顯然定期有人在打理,是他們早晨還走過的、通往殷家祖墳的路。

另一邊兒就顯得有些糟糕,看起來像是天然形成的山路,植物參差不齊地向路中間擁着,一眼看不見頭,只覺得黑漆漆陰森森的,但是在暴雨沒完沒了地沖刷下,路表層的泥土已經有了潰散溶化的趨勢,露出泥土下面年代久遠的青石板。那幾塊青石板不是普通材質,可再堅固的石材也扛不住歲月的風霜刀劍,從三個人的角度看去,都能看到那板材已經明顯有了裂痕。

天祿兩相對比了一下兒,走上了這條明顯多年沒有人走過的土路。

玉星辰愣了一下兒,跟上天祿,又看看後面跟着的慧明,表情裏有幾分不自在。

慧明腳下穿着塑料拖鞋,有點打滑,嘴依然沒停下:“哎哎哎?殷小哥你走錯了吧?不是要上山嗎?不是這條路啊!你們這是去哪兒?”

天祿悶頭走了好長一段兒,才略微放慢了速度,等慧明追上了他正要理論走錯路的問題,他才微微擡起頭:“陳公子,你知不知道殷家當年的那條玉脈在什麽地方?”

慧明一愣:“不是說已經封死了嗎?”

“那當年傳說裏的那個孩子是怎麽進到裏面去的?”天祿臉上全是雨水,他不甚在意地蹭了一下,“有些人……或者東西,總是會找到尋常人找不到的路,旁人看來無有來回,而他們眼中,所有的壁壘也都進退自如……人命關天,陳公子沒說完的話,還是不準備說嗎?”

慧明一陣悚然,像是聽懂了他話裏表達的隐晦意思,臉頓時白了三分。

他念了句佛號靜了靜心,做了個艱難的決定,把那些無所謂說不說的廢話咽了回去,再開口的時候,語氣正經了很多。

“殷家當時應該确實封鎖了玉脈。”慧明說,“但是據我所知,不是因為什麽‘國家政策’,國家确實有過玉脈不得私人開采的政策,但是跟殷家的做法兒,在時間上對不上號兒……當年封鎖玉脈的決策是你爺爺做的,剛開始的時候,殷家的人都不同意,畢竟這是個金山,誰都想坐地發財,因此玉脈對外宣稱封鎖住了的時候,還是有不死心的殷家人偷偷采,每次采得也不多,就是選品相好的料子,一塊一塊兒地往外運。”

“那時你二嬸兒其實已經懷孕7個月了,後來莫名其妙地流産了,人也沒了……從那以後,殷家的孩子就開始接二連三的保不住,更巧合的是,每次出這樣的事,都是在發現玉脈裏的料子被人動過之後,甚至于後來你父親他們出事時也是。”慧明嘆了口氣,“我曾經跟一個很出名的法師讨論過這件事,他的意見是,這條玉脈是活的——就像一棵樹一樣,如果去只掉一部分葉子和枝幹,對它的生命力是無傷大雅的,可是若要把它砍到只剩最後一棵軀幹和最後幾片葉子的時候,哪怕只摘一片葉子,對于他來說都是傷筋動骨了。”

“最要命的是,還有一種很現實的可能——它和殷家人的血脈是相連的,不然也沒法解釋,為什麽每被偷出一塊兒玉,殷家就要死一個人……而且據我推測,那些所謂‘品相好’的玉,代表的便是殷家正宗,而那些‘品相不好’的玉,可能代表的就是殷家旁支,殷家正宗的如果都沒了……就要開始動旁支的了。”

玉星辰被這番說法說得目瞪口呆,暴雨讓她整個人都有點狼狽,她顧不上擦,只是愣愣地看了看慧明,又愣愣的看了看天祿,心裏不由自主升起了一種悚然的想法:“如果這麽說……孩子們的失蹤是因為,再次有人動了玉脈?”

天祿扯掉了眼前一棵擋路的植物:“不知道,所以準備去看看。”

雨下的依然很大,落在地上的噼裏啪啦之聲猶如碎了的玉盤,喧鬧中有一種獨特的分明感,玉星辰站在原地愣愣聽了一會兒雨聲,突然有些憎恨自己的耳聰目明。

“有聲音。”玉星辰反手一把抓住了天祿,“你聽……雨裏似乎有人……在唱歌兒。”

她這話一出,三個人頓時都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那個稚嫩而陰森的聲音在雨裏斷斷續續,隐約熟悉,卻透着詭異:“爸爸病了媽媽瞧,奶奶買藥爺爺熬,叔叔死了嬸嬸擡,三叔挖坑四叔埋,姑姑坐在地上哭起來,哥哥問她為什麽哭,姑姑說,叔叔一去不回來……”

孩子的聲音原本是最純真可愛的,可是在這無邊的雨夜裏,他用最純真的聲音唱着最親近的人的生生死死,天真到極致就是可怖。

玉星辰被雨水打得渾身濕透,心裏的寒意卻比身體感受上的更甚。

慧明整個人一臉驚恐,他站在原地,原本目光裏那看淡紅塵的灑脫在這一刻驚怒交加地變成了狂暴,像是佛祖座下的尊者一念成魔:“就是這個……就是這個童謠!她跟我說過!她聽到的就是這個童謠!”

玉星辰根本拉不住爆發力驚人的胖和尚:“師兄,你冷靜!”

胖和尚根本不理她,兩眼發紅,像是突然生出了無窮怪力一般不管不顧,一念往前的就要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沖:“哪裏來的妖魔鬼怪!老子不管你時裝神弄鬼還是真鬼!你出來!老子代表大羅金仙滅了你!”

天祿冷冷站在原地,皺眉看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他雙目漆黑,在這天地變色的水幕之間一閉一睜,那雙原本狹長兒漠然的龍眸頓時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璀然,他眼神深邃,如果他本來只是個英俊的凡人,那此時的他就像在一個凡人的身體裏錯安了上古神明的雙瞳。

慧明已經被血與恨充滿了雙目,再也看不到凡塵任何一點景象,天祿的變化他自然沒有看進去分毫,反而是玉星辰看到了,她順着天祿的目光射向的地方朝山的深處看去,發現一個人影快速地蹿向了童謠傳來的方向。

“有人!“

“在那!”

玉星辰和天祿的聲音同時響起,兩人對視了一樣,齊齊朝那個方向奔去,卻被早就掙脫了玉星辰的胖和尚争了先,而那被玉星辰看見的人影,已經俯身湊到了山洞前。

山洞裏有一群徒勞睜大的眼睛,每一雙眼睛邊都挂着淚痕。

孩子的眼睛多可愛啊,黑衣人想,只有這樣可愛的生靈,才能以血祭出他想要的光明。

山洞洞口只有成人腦袋大小的,黑衣人試了幾次,依然無法把自己的身軀塞進這滿是純潔生靈的洞穴內,他突然惱怒起來,表情也變得猙獰,他憎恨這束縛他靈魂的凡人驅殼,脆弱、無能、愚蠢……

面對他的孩子們一個個驚恐的睜大了眼,卻沒有一個敢出聲,可是那些微到接近于無的變化,卻終于沒有逃過男孩兒的眼睛。

他的那雙四白眼在一片驚恐中顯得格格不入,驚訝的神色在他臉上一閃而逝,随即露出了笑意。

“是你啊。”他笑道,“多年不見啦叔叔,我可是一直在等你呢……”

那徒勞的妄圖穿過洞穴的動作停住了。

黑衣人把自己的身軀從洞口退了出來,只用一張背對光線看不清面目的臉怨毒地注視着山洞裏。

男孩兒十分靈巧地從突起的石頭上跳了下來:“這些年,我做了多少陷阱引你上鈎,你偏偏就是不肯來……我很失望呢……你為什麽放棄了?明明這山洞裏有你最想得到的東西?”

他角度刁鑽地借着光,只有他自己能看見那黑衣人青黑灰白到與活人毫不類似的臉,“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哦,是因為你用來代替山洞裏東西的計劃失敗了。”男孩兒恍然大悟似得,一雙四白眼放出更多兇狠的視線,“你失去了力量的源泉,又重新想起這裏了嗎?哈哈哈哈哈,真是蠢得一如既往!看看現在的你吧!不過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廢物!”

黑衣男人的表情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徹底扭曲了。

如果他能看到,他就會發現那真的不是一張人類的面孔,怨恨,陰毒,充滿惡意與罪念,掠奪和殺戮都是他滿足口腹之欲的本能……像是一條瞪圓了眼睛準備攻擊獵物的蛇。

山洞裏的小女孩兒本能的感覺到危險,她渾身戰栗,明明知道退無可退,卻依然護着弟弟妹妹往後沒命地縮。

四白眼的男孩兒卻突然指向那一群孩子。

“你不是一直在找殷家的孩子嗎?”他狂笑道,“他們就在這兒,可是這洞裏有他的氣息!你進不來!你進……”

他話音未落,瞳仁猝然縮緊,周遭的空氣漾出詭異的波紋,像是什麽屏障被猝然刺穿,一條有如黑色藤條的枯手伸了進來!

那枯手已經行将就木,山洞的空氣中像是有烈火一樣,和枯手接觸的每一寸都發出了木炭或是材火燃燒的噼啪聲。

黑衣人影發出痛苦的一聲慘叫,凄厲如同惡鬼,聞者悚然。

可是那枯手卻沒有後退,就在這“噼啪”聲中,伸展開了一個無比詭異的長度,觸手像是張開的五指,直直照着四白眼男孩兒抓了過來。

男孩兒十分機警,一挪就閃開了,枯手擦着他的臉貼過,帶着一股令人作嘔的惡心氣息。

“不可能……”

男孩一邊呢喃,一邊試圖燃氣熊熊鬼火做起結界來阻擋這散發着黑暗氣息的妖魔,可是更快地,他發現他沒有時間了——那雙枯手沒有抓到他,卻并沒有因為空氣中灼燒的疼痛退去,他像是咬牙切齒一般,一爪抓住了孩子群裏坐在最前面的女孩兒,猝然将她拖向了洞口。

“你休想!”

男孩兒驚怒地撲過去,可是慢了一步!

那黑影本就沒有戀戰的準備,他一捕之下抓到了獵物,就在不留戀這地方,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詭異速度光速撤走了。

強忍哭泣的孩子們再也忍不住,一個接一個地嚎啕大哭起來,男孩兒朝前追去,卻被一個哭得肝膽俱裂的男孩兒下意識抓住了腿,把他整個絆倒了。

“我要回家……”

“奶奶!”

“媽媽……”

“都別哭了!”男孩心神俱裂,可是就這一瞬間,那黑影卻已經消失在視線裏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外邊一聲憤怒的吼叫:“老子要看看你是個什麽妖孽!“

男孩兒的瞳孔猝然縮緊。

他認得這個男人的聲音,愧疚的情緒在他的四白眼裏一閃而逝。

“不要過來!“

山路像是化了的水泥,泥濘而沉重地阻着攀爬的腳步,胖和尚卻像絲毫感覺不到似得,一路狂奔的像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推土機,腳下如淩波微步一般地沖到了近前。

他正好和一身黑衣的人對了個臉,更看到了他那跟“人類“完全沾不上邊的臉色。

怔愣只是一瞬間的,而那一腔癡情與無邊怨恨所堆砌而成的盔甲在這時候成功武裝了他。

任他是什麽三頭六臂的妖魔,慧明此時也不會害怕,死亡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他的心早就埋在了隔壁的山頭上,只剩下這軀體還沒被時間消亡。

善了個哉!

慧明毫無畏懼地朝前大跨一步,抄起手中的手電就要向前方那黑漆漆的人影砸過去:“老子要看看你是個什麽妖孽!“

然而念了再多佛號修了再多功德的胖和尚依然肉體凡胎,他好像聽到了誰在大喊“不要過來“,又像是感覺有什麽焦糊的東西添補在了腥風血雨裏,他根本沒看見那黑漆漆的人影有什麽動作,只感覺到一個令人作嘔的枯枝極度牢固地纏上了他的脖子。

窒息。

他只覺得窒息。

眼前模糊前,竟讓像是看到了亡妻焦急的表情。

他徒勞的伸出手去想要撫平她微微皺着眉,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卻只是還有一句。

我很想你……

他的世界徹底黑了下去。

風雨凄迷。

玉星辰的心一直砰砰的跳,他很快就再也看不見慧明的身影了,這讓她心裏更急,一時一刻也不敢停下腳步。

直到慧明的身影再也看不見,天祿皺了皺眉,他隐約聞到這空氣裏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就像是他阻止玉星辰吃到蓮霧時的那個味道。

他本能的感到不對,也發現風雨中再無凡人,他便徹底放棄了凡人的束縛,快步上前,一手抱住玉星辰,仿佛只是轉瞬間就上了山頂。

然而就在這麽短的時間,他的不祥預感竟然已經應驗了,慧明雙目緊閉地躺在暴雨裏。

那股氣息令人作嘔,卻纏繞不去,原來是剛剛離去。

玉星辰天暈地轉,也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慧明,楞了一下,就瘋了似的狂奔過去。

“師兄!”他抓着慧明的前襟,此時恰好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漆黑的山間,也讓玉星辰恰好看到了他脖子上黑紫到令人觸目驚心的瘀痕。

玉星辰睚眦欲裂!

只是這麽短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天祿看到玉星辰過去,本能的開始搜尋周圍,只是一低眼的時間,他便發現那個只有孩童外貌的地縛靈居然正在鬼鬼祟祟的朝這裏看過來。

他龍目一瞪,一道金光瞬間化成了繩索,擡指低手的瞬間就把那地縛靈捆到了眼前。

“孽障!”天祿龍眸滿是威嚴之怒,“本座放你一馬,你卻不思悔改!”

“不是我!”孩子被繩索捆縛,本能的辯解道,“我不知道他會沖上來,我能救他!你放開我!”

天祿皺眉,擡手就準備讓它魂飛魄散:“胡言亂語!”

“天祿!”卻是玉星辰突然擡頭,“讓他救!我要師兄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注:

童謠改編自鵝媽媽童謠裏面的兔子童謠,原文是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買藥,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

六兔子擡,

七兔子挖坑,

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來

十兔子問它為什麽哭?

九兔子說,

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感興趣的童鞋可以去百度一下這首童謠的有關分析,其實很有意思。

提前說,看完怕怕不負責。

微笑,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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