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也許 豐收月份尚未到你也得接受
或者要到你将愛釀成醇酒
時機先至熟透
鬼燈想也許他仍舊是保有那份好奇的。
過去的時日它蟄伏在深處,悄無聲息,但它一直在那兒。即使被忙碌和自我意志強壓抑着,但依然濃烈,就在看見白澤出現在他家樓下的那一刻,它沖破牢籠,包裹着那秘而不宣喜歡重新蘇醒,在他心上包裹一層糖衣。
而他的愉悅一向不顯山露水,只能見于些微軟化的眼神。當然,即使擁有好心情,他與那位店主大概也是無法相安無事的。
——對方此時正在耳邊聒噪的抗議着自己方才朝他噴水的行為,而內容鬼燈卻并沒有認真正在聽,他注意力被地上晨時的光拉出的兩個等長的影子吸引,他們間只有一束陽光的寬度,稍微衣襟摩擦就足以兩個影子融為一體。
他們一路踏碎青石板上斑駁的光影,穿過啁啾不歇的鳥鳴。
接近市中心公園,空氣裏突然傳來甜味,以及糖炒栗子的吆喝聲。一直喋喋不休的人都被香甜的氣息安撫得平靜下來。
“我去買包栗子。”白澤步履輕快,走到商販的推車前。
鬼燈看着他的背影,想着這個人走路都是一副不正經的樣子,與他印象中衣冠整齊一臉嚴肅認真的醫生模樣怎麽都對不上,如果這家夥以前真的是醫生,實在讓人很有矯正的欲望。他不急不緩的走近,看見對方縮在口袋裏的手摸出零錢付款,耐心等待着老板炒栗子,邊對着掌心哈氣,搓了搓手。他在白澤身後站定,往前傾身,在對方耳邊說:“我買杯咖啡。”
白澤頭也不回,坦然無比地說:“幫我帶一杯。”
“您想得倒美。”距離過近,甜膩膩的糖與板栗的味道中混入了店主頭發上清淺的花香。
“你快去吧,我栗子都要炒好了!”白澤擺了擺手,示意他快點走。
鬼燈不知道的是,他轉身走後,看似一直在專心的盯着老板炒栗子的人悄悄擡起手,摸了摸發紅的耳廓。
老板用牛皮袋包好糖炒栗子,遞給白澤,笑着說:“你們兩人關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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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澤下意識反駁:“沒有,我最讨厭他了。”
——讨厭他破壞自己一段又一段佳緣,讨厭他見面就和他吵嘴,讨厭他分與芥子難得的柔情從來吝啬給予自己,讨厭他若即若離。
“真巧,我也最讨厭您了。”鬼燈沒什麽感情色彩的聲音突然響起,吓得他差點抓不住手中的牛皮紙袋,他暴露在外溫度偏低的脖頸感覺一燙,條件反射的瑟縮了下,伸手捂住後頸。回過身把板栗往那使壞的人懷裏摔,“一句話不說就突然燙人啊!”
“單純的覺得不爽而已。”鬼燈一副坦蕩蕩的樣子,語氣毫無悔過之意,将他那杯咖啡遞給他。白澤接過,貼在後頸令人感覺燙的溫度熨貼在有些涼的手心卻剛剛好,暖得他瞬間就平息了本就不旺盛的火氣。
兩個人找了條長椅坐下,鬼燈靠在椅背上,小口喝着熱咖啡,頗有興味地看着白澤和板栗死磕。對方的指甲修剪得圓潤而整齊,手指白皙而修長,觀賞價值很高,可惜對付圓溜溜的板栗卻沒有多大用處,遇上沒有縫隙的殼只能拿着往長椅扶手上磕,導致一大包板栗過了好幾分鐘還沒吃到四分之一。鬼燈看着他微蹙着眉頭一臉認真的磕板栗,神情像極了一只動物費盡心思想吃到東西的樣子,他有瞬間居然冒出了覺得對方可愛的念頭。他伸手從白澤手裏拿過板栗,手上稍稍用力一碾,殼就裂開一道縫。白澤望着那裂開的板栗,沉默下來。
怪力真是可惡!
有了鬼燈怪力加持,很快大半栗子都下肚了,口腔裏滿溢着甜味。他滿足的向後靠,順手在鬼燈大衣上惡作劇般的擦了擦手。鬼燈眼疾手快的抓住對方的手腕——
以前只是看上去比普通男性纖細些,從未想過握上去的觸感也很細膩,而且恰好是他一手能輕易握住的粗細。
不過他很快就收起這些想法,手下毫不留情的施力,剛才還一臉得逞笑意的人就嗷嗷叫喚起來。
公園廣場方向突然傳來驚呼聲,兩人同時擡頭去看,遠遠見一個老人倒在地上,一位女性正在旁邊手足無措。
鬼燈剛要起身,身邊的人已經沖了出去。
白澤熟練的給昏倒在地的老人做急救,鬼燈拿出手機打急救電話,交代清楚地點症狀,挂了電話後安撫一旁高度緊張的婦女。也許是白澤看起來經驗豐富,也許是被鬼燈的冷靜感染,老人的家屬終于平靜下來。
好在救護車及時趕到,那位女子臨別前千恩萬謝,白澤面上的笑都快端不住了,女子才上了救護車。
“您以前是位醫生吧。”白澤回到長椅坐下後就突然安靜下來,默不作聲,鬼燈覺得揭開謎底的時機大概已經成熟。
“嗯。”對方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悶悶的肯定。
接下來的問題順理成章,“那怎麽會來開花店?”
白澤微低着頭,劉海遮住了眼睛,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互相摩挲,久久未開口。當鬼燈想也許自己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這時沉默良久的人吐出一口氣,“故事有些長,你要聽嗎?”
他有耐心一次又一次将這位喝醉了就找不着家的店主扛回去,有耐心設計諸多來往,有耐心等葡萄生根到成熟——
自然有耐心等待店主敞開心扉,講完他的過往。
不如說他靜候如此之久,就是在等待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