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祁靖白是祁家長子,下面還有個弟弟祁靖久和妹妹祁靖珍,祁靖珍在宴會廳裏陪着祁母應酬,祁靖久則是被祁老爺子壓着和幾個堂兄弟去外面接待參加訂婚宴的客人。

祁靖久從知道大哥要和廖子魚訂婚開始就一直在鬧騰。

祁靖久央求了好久蘇卿才同意幫他做一枚玉扳指當生日禮物,蘇卿猝死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正忙着在越南掃貨,結果還沒挑到滿意的玉石就得了這麽個晴天霹靂的消息,祁靖久當時整個人都蒙了。

接着就像是做夢似的,先是待蘇卿如珠如寶的大哥莫名其妙的同意了和廖子魚訂婚,再是老爺子勒令整個祁家封口一切關于蘇卿的消息,這也倒罷了,老爺子竟然向外放話說廖子魚是鬼手傳人!

祁靖久覺得自己出去一趟回來後,似乎整個祁家人都瘋了。昨晚上他去酒吧喝了通宵的酒,早上才被老爺子派人給綁了回來,這會兒被壓着在門外招待賓客的他頭還因為宿醉而隐隐作痛,但頭再疼也消除不了心裏那種憋屈的悶痛。

蘇卿死了,他還要站在這裏幫着迎接參加大哥訂婚宴的客人,蘇卿說的真對,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混蛋。

“二少,傅家人到了,老爺子讓您不用在這裏守着了,專程接待傅家那位就成。”

祁靖久臉色奇差道:“知道了。”

來人看了眼祁靖久,猶猶豫豫道:“老爺子還說了,傅家那位的接待上不能出半點差錯,讓您打起精神來,不然的話…”

祁靖久橫了他一眼,威脅道:“你再多說一句試試?”

祁家這位混世魔王沒人敢惹,連上頭幾位長輩的話都不怎麽樂意聽,當初蘇卿還在的時候還能管住他一些,現在蘇卿一死,連最後能約束他脾氣的人也沒了。來人不敢觸這黴頭,讪讪的閉上了嘴,在祁靖久再次發火前識相的滾了。

祁靖久人是混了些,可事态已經這樣了,他再暴躁鬧騰也無濟于事,倒不至于在這樣的大事上還分不清輕重,他把臉上的郁色收了收,努力打起精神去迎接這位久聞其名的貴客。

傅家人交過賀禮後就退了出去,傅岑身邊只留了一個女人,祁靖久見着兩人的時候那女人看了他好幾眼,祁靖久奇怪的回視過去,長的過分漂亮的女人卻又老老實實的把頭低了下去。

訂婚宴還沒開始,祁靖久先陪在傅岑在祁家逛了一會兒,走到一處高牆圍起來的別院時傅岑突然停了停腳步。這處獨院上了鎖,門外的石臺上擺着件半人多高的圓形玉石,玉石的造型很獨特,傅岑不動聲色的多看了兩眼。

站在這處獨院外的祁靖白眼中卻飛快的閃過幾分郁色。

“傅先生對玉雕也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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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岑收回視線,“研究的不多,這件樣式挺別致,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

祁老爺子早交代過,祁家凡是出自蘇卿手筆的物件,一旦有人問起就全部推到廖子魚身上去,傅岑現在站的地方正是原來蘇卿的住所。蘇卿去世後老爺子原本想讓廖子魚搬進來,卻被祁靖白嚴詞拒絕,直接讓人把院子給封了。

可老爺子叮囑的再多,本就氣憤着的祁靖久也不會這麽往廖子魚臉上貼金,含含糊糊的介紹道:“是以前祁家的一位工匠做的,兩頭牛中間的轉輪意味着乾坤,上下放置兩枚銅錢,意思是轉錢,大致就是寓意多多賺錢的意思,傅先生對這個有興趣了我可以把工匠再找過來,給您也送一件一樣的過去?”

傅岑聽過後果然沒了興致,“不用了。”

蘇卿從進門伊始就壓抑冷肅的眸色卻難得一哂,默不作聲的跟着兩人走了很遠後,才又轉過頭看了那處自己住了十二年的院子一眼。

門前玉雕用的原本是一整塊黑白交錯的籽料,蘇卿修飾了很久才打磨成了一塊黑白各半的渾圓形狀。黑白各有一頭牛,兩頭牛是一個方向,在八卦裏這樣的擺置屬意旋轉,寓意着扭轉乾坤,也扭轉天下不好之事。在牛頭前面分別有一個銅錢,的确是有轉錢(賺錢)的意思,但中間利用黑白元素設計的陰陽八卦,乾卦卻在象征時刻在運動的宇宙,它是萬物萬象煥發生機的原動力,有健康之意,先天數為一,後天數為二。

但不論蘇卿不厭其煩的糾正過祁靖久多少次,當年還是半大孩子的祁靖久也就只能記住銅錢等于賺錢這麽一層,久了蘇卿索性也懶得再管他,沒想到都這麽多年了,他還是一點沒變。

說起來祁家除了那兩人以外,也就只有祁靖久一個人從不怕蘇卿,沒事兒就愛黏過來,為此祁靖白不知道收拾了他多少回,他卻仍舊一直死皮賴臉的纏着蘇卿。

落後一步的蘇卿看着在傅岑身邊一路講解的祁靖久的背影,祁家唯一一個能在這樣的家族裏還保持着本心的,可能也就只有這麽一個人了。

***

訂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廖子魚卻怎麽都聯系不上祁靖白,坐在化妝間的她忍了又忍,眼圈還是紅了起來。

祁母一進門就看到廖子魚在抹眼淚,廖子魚的母親和祁母是兒時好友,十年前很久都沒音訊的好友突然找上門來,重病落魄下的她苦苦哀求祁母幫着照顧獨女,雖然祁母很不喜歡被人用情分這麽強壓着,但眼見着好友沒幾天活頭了,孩子又那麽小,一時心軟下還是答應了下來。就算祁母最開始的時候再不情願,在身邊養的久了就是個貓兒狗兒也養出了感情,更何況還是廖子魚這麽個嘴甜愛笑的漂亮小姑娘。

祁母早就知道了廖子魚和大兒子私下裏有些不清楚,但因為一直不怎麽喜歡蘇卿,祁母對此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怎麽都想不到一向好脾氣的蘇卿知道了兩人的關系後竟然沖動到要去殺了他們!

具體的情況老爺子和祁父強壓着瞞了下來,知情的幾人都對此三緘其口,對外只說蘇卿是得了急病死了,連對着祁母都不肯多說。出事那天祁母恰巧在場,當時倒在血泊裏的除了蘇卿外,還有下身滿是鮮血的廖子魚,連祁靖白手臂上都有一處深可見骨的傷口。

祁母不知道蘇卿胸前致命的傷口到底是誰捅的,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用知道靖白還平安着,并且以後再也不用在那女人面前委屈日日讨好就成了。

廖子魚看到祁母進來忙收了眼淚,“媽,你找到靖白哥了嗎?”

自從祁老爺子決定讓兩人訂婚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廖子魚直接被老爺子放到了祁母和祁父名下,廖子魚從個寄人籬下的孤女一躍成了祁家的養女。

祁母把被趕出去的化妝師叫了進來,“先補補妝,訂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時候哭哭啼啼被人看到了成什麽樣子?”

廖子魚不敢頂撞祁母,忍着眼淚和委屈重新坐好,祁母嘆了口氣,“好了,你放心吧,靖白知道分寸,一會兒會按時到場的。”

廖子魚這才露出一抹勉強的笑來,“是我太緊張了,讓您擔心了。”

祁母道:“一會兒在外人面前可不許這樣,記住了,你對外的身份是鬼手傳人,拿點該有的氣勢出來,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就學學蘇…”

話說到一半祁母驀地停了口,可廖子魚已經意識到祁母本來準備說什麽,她難堪的咬了咬牙,氣恨屈辱下眼淚又開始在眼皮下翻湧。

那個忌諱莫深的名字像是紮進廖子魚心裏的一根刺,身邊的人時時刻刻不忘提醒她她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從那人那裏偷來的。明面上廖子魚前所未有的風光,私下裏到底獲得了幾分那人原有的景仰和尊重卻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就連原本對那人厭惡至深的祁母也…廖子魚心裏又是恨又是委屈,她難道就想做個殺人兇手嗎?可那人只要活者一天,靖白就永遠不會多看自己一眼,她永遠只能是跟在兩人屁股後面可有可無的拖油瓶,更何況她當時還懷了孩子,她怕死了那人會傷害到她肚子裏的孩子。

可孩子最後還是沒保住…廖子魚一想起來那天祁靖白兇狠發狂的樣子就怕的要命,連着對那人的恨意也多了幾分,至于原本的心虛和愧疚,也早已經随着這一段日子的事事不如意而消耗的所剩無幾。

憑什麽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那人就可以被高高的供起來在祁家地位超然,而她卻是寄人籬下時時刻刻都得小心逢迎,連個給那人看門的祁家下人都能對她甩臉子,廖子魚看多了這些,心裏又怎麽能服氣的起來。

祁母料得沒錯,訂婚宴開始前祁靖白果然出現了,廖子魚既忐忑又喜悅的看着站在門口的祁靖白,小心翼翼的把手放進了祁靖白的肘彎裏。

結果下一刻祁靖白直接把手抽了出來,廖子魚的臉一白,壓着難堪的她溫柔道:“靖白,你這樣外人看到了不好…今天怎麽說都是咱們的訂婚宴,別人怎麽看我都沒關系,可這畢竟關系到祁家…”

祁靖白沒有應聲,可廖子魚再去主動的挽他的手臂的時候他卻沒再避開了。

宴會廳裏祁老爺子和祁父都已經到了,祁靖久陪着傅岑和蘇卿到了宴會廳後就不見了蹤影,他實在不想參加這個在他看來太過荒誕不羁的訂婚宴。大哥身邊站的女人應該是蘇卿才對,這世界上任何女人都代替不了她,和蘇卿關系最為親密的廖子魚也不行。

眼尖的祁父很快就發現被囑咐着接待傅岑的小兒子沒了蹤影,祁靖久鬧脾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祁父氣的牙癢,只能先吩咐着下人通知祁靖珍去應酬。

祁靖珍的長相随了祁靖白,長眼翹鼻,皮膚雪白,她比一般的女孩子要高上一些,長袖善舞的她在宴會廳裏十分顯眼。

祁家對傅岑這麽重視也是事出有因,一來是他的身家足夠豐厚,而且傅家能在短短時間內那麽快的崛起,背後肯定還有貴人幫着,雖然查不出傅岑後面的是誰,但那人的來歷絕對不容小觑,傅岑的背景越是神秘也越容易讓人忌憚。

二來就是因為蘇家的事情了,祁家和蘇家鬥了那麽多年都分不出伯仲,突然冒出來的傅岑短短幾年裏就把偌大的蘇家收拾的近乎絕了戶,祁家自然是拍手稱快,立刻把傅岑視為了最佳盟友。

祁老爺子尤其高興,他比蘇顯的資歷要高上太多,結果卻被蘇顯使絆子吃了好幾次悶虧,老爺子幾乎天天都惦記着讓小人行徑的蘇家趕快倒臺負責救場的祁靖珍把傅岑兩位帶到祁老爺子附近後,精神矍铄的祁老爺子親自上前了幾步,今天分外高興的老爺子笑得紅光滿面。

“真是後生可畏啊,當初第一次見你我就說過這個年輕人将來肯定會大有作為,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可是聽說了你怎麽把蘇家那塊毒瘤給徹底鏟除了的,幹得好!真是大快人心!祁家交了你這個朋友了。”

老爺子說完周圍的人跟着笑了起來,紛紛對傅岑奉承着交口稱贊。

祁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恰逢國家動亂之際,常年在外闖蕩他身上有股子豪爽的江湖氣,當初蘇父就是因為他爽朗仗義的個性才放心的把蘇卿托付給了祁家。

現在看來明顯是所托非人了。

祁老爺子的爽朗大笑和身邊太多熟悉的面孔讓蘇卿死死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悲憤和恨意不停的上湧,她下意識的往傅岑身邊湊了湊,緊緊的貼着他站好,垂着頭安靜躲在傅岑身邊的她盡量不讓自己流露出什麽異樣。

傅岑和祁老爺子說笑間不動聲色的看了身邊的女人一眼,她瞧上去有些害怕,手指無意識的攥住了他的衣擺,那樣子像是一只驚慌下想要把自己給藏起來小獸。

傅岑到了嘴邊兒的話不知怎的就沒說出口,轉念間就暫時把揪了她出來介紹的心思給重新壓了回去。

正其樂融融間,側門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愉悅的歡呼聲,金童玉女般相攜二來的今天的兩位主角,終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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