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祁老爺子臉色鐵青的站在燒成一片黑灰的廢墟前,負責撲火的祁家下人一個個灰頭土臉的站在一旁。

“都瞎了嗎?火勢燒到那麽大才知道來彙報,負責看守的人呢,都死哪裏去了!給我滾出來!”

勃然大怒的祁老爺子被眼前的境況氣的眼前發黑,那人生前住的獨院是祁家看守最嚴,也是地勢最好的地方。挨着獨院的就是三大間庫房,其中兩間放置的是祁家這幾代積攢起來的古玩玉器,另一間則是專門用來擺放那人這十數年裏親手做出的物件兒,裏頭參雜的還有當年蘇百川将女兒托付給祁老爺子之前送的幾份價值連城的厚禮。

結果這麽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一燒,祁家的庫房毀了一間,另一間因為撲滅的及時萬幸搶救了下來,可最為貴重的擺放那人物件兒的庫房卻燒了個幹幹淨淨!

祁靖白蒼白清隽的臉上也沾染了些黑灰,原本熨燙平整的衣褲被火舌撩到了幾處,看上去頗有幾分狼狽。蘇卿的骨灰盒放在獨院的正堂裏,他到的時候火已經燒紅了半邊天,沖了幾次都被人拉了下來。

這就是報應吧,那人應該恨他恨的狠了,終究連最後一點念想也不肯留給他。祁靖白細長的眉眼中悲色和茫然一閃即逝,低啞的聲音帶着掩飾不住的疲憊。

“所有人都被調走安排今天訂婚的事了,火是在臨時抽調的幾個保衛換班時燒起來的,不怨他們。”

祁老爺子哪裏不知道這些,人還是他親自召集起來安排在各處的,可這會兒驚痛交加下祁老爺子的一腔邪火實在無處發洩!

“那原因呢,調查出來沒,火是怎麽燒起來的?門都上着鎖,幾間庫房還是密碼門,不是蓄意縱火的話怎麽可能燒的那麽大?”

祁靖白搖頭,“火勢太大,只能看出來是從院子裏先燒起來的,最有可能的推測是院子裏一些特殊的石料被暴曬時間過長,相互之間起了什麽反應。”

可這話說出來別說祁老爺子了,連祁靖白自己都不信,那人以前搗鼓的古怪東西雖多,但像石料一類的一直都是随拿随放,從來也沒見出過什麽問題。

一邊的廖子魚猶豫的插了句話,“我記得傅岑帶來的那女人不是消失了一會兒嗎,會不會是她…”

祁靖珍白了她一眼,“還是把你那小心思收起來吧,她就算有心想搗亂也得能進的了門啊,蘇卿的院門是她自己特質的鎖,被她手把手教出來的你沒有鑰匙都照樣只能在門外幹瞪眼,怨到那女人身上?你可真行,越來越出息了…”

祁靖珍一直不待見廖子魚,以前是因為不喜歡蘇卿,連帶着讨厭跟在蘇卿屁股後面的廖子魚。後來知道廖子魚竟然早就偷偷的爬上了大哥的床,祁靖珍對她就更加厭惡和不恥了,長袖善舞的她唯獨針對起廖子魚的時候從不嘴下留情。

祁老爺子瞪了孫女兒一眼,“別沒大沒小的,子魚怎麽說都是你嫂子。”

可那語氣卻沒多少責備的樣子,也就只在下人們面前給廖子魚留個面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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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靖珍靠在祁靖白肩膀上,嘴裏不鹹不淡的冷嗤了一聲。

廖子魚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心下屈辱的緊咬着下唇。那人還在的時候,她發上一句話,即使衆人再不認同,也從來都不敢明說出來,哪裏有過這種需要伏低做小還被嗤之以鼻的情形。

為什麽她明明已經代替那人成了祁家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她甚至還成了祁靖白名正言順的未婚妻,祁家将來的女主人,可這些人對她的态度卻比以前更加不堪?

廖子魚又哪裏知道,當初祁家人一是敬重蘇卿的鬼手傳人身份,二是對蘇卿的依仗極大,一言不合下萬一得罪了蘇卿,這僅剩的鬼手傳人可是能說走就走的。因此即使某些高高在上慣了的祁家人心裏對蘇卿在家裏地位超然頗有些不服,可顧忌太多,哪裏敢在面上有半點放肆。

廖子魚就不同了,無數的把柄握在祁家人手裏,件件拿出來都能輕易的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再加上她又是個背叛了教養自己十年的師傅,不要臉的爬上祁靖白的床的下作貨色,出身勳貴的祁家人能真心将這樣天差地別的兩人放在同等的地位上來對待才叫奇怪了。

祁靖白漆黑如墨的眸子沉靜的看着妹妹,祁靖珍先時還沒什麽反應,沒一會兒就渾身不自在起來,她繃着個臉從祁靖白的身上站直了身子。

“你看我幹什麽?”

祁靖白淡淡道:“如果還認我這個哥哥,你以後再跟子魚說話時态度客氣些。”

祁靖珍冷哼,“怎麽,這就護上了?當初蘇卿還活着的時候怎麽沒見你…”

“小珍!”

祁老爺子怒呵!

祁靖珍不甘的閉上了嘴,祁靖白臉上溫和清隽的神色已經沒了,眸色極冷的看着祁靖珍,祁靖珍咬了咬牙,“随便你們怎麽折騰吧!”

說完祁靖珍氣沖沖頭也不回的走了。

祁靖久雙臂環抱胸前靠在一邊的大樹上,局外人似的看着他們争執,等廖子魚眼眶紅紅的準備說出些故作可憐的話時他才百無聊賴的出了聲。

“我說你可真夠悠哉的,這房子燒的這麽幹淨,那放着的蚩尤環都燒化了吧?我可聽說你們約定的一周的期限,你這是準備臨時做一個拿給外人看呢?”

祁靖久的話音一落,廖子魚果然像是被人從後面悶了一棒子似的,臉色陡然就白了!

糟了!把這一層給忘了!

蚩尤環對廖子魚來說并不難,難的是做出鬼手應有的水平,她沒學上多長時間就出了那麽一樁事。原本祁靖白冷不丁的提出比試蚩尤環,知道內情的幾人就知道是準備讓廖子魚先拿了之前那人做出的半成品充數,那樣驚為天人的雕工連祁老爺子當時見了都失神了許久,一旦借着廖子魚的手現世,必定會引起極大的轟動。

說到底和蘇顯的女兒定下比試的約定,挫其銳氣只占了極少部分的原因,祁家人還不至于淺薄到那麽輕易就被個小丫頭給激起了意氣,為的還是借着這個機會彰顯出廖子魚鬼手後人的身份。

因此這次的比試看的并不是廖子魚能不能贏了那個小丫頭,而是她能不能做出符合鬼手後人身份的玉雕。

被一圈或懷疑或焦灼的視線盯着,廖子魚心慌下硬是被激出了幾分孤勇出來!她的天分很高,平時的練習鑽研又刻苦,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比那人差過,她只是輸在了沒有生在那樣一個神秘而顯赫的家族裏。

一個蚩尤環而已,她就不信自己做不出那人的水平!

“我自己做。”廖子魚輕咬了咬下唇,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信些,“她做蚩尤環的時候我也在旁邊看着,早已經學的差不多了,我可以做出來差不多的。”

糟心事一件連着一件,祁老爺子被擾的心煩意亂,“那就趕緊回去練吧,別在這裏耽誤了,有什麽需要了就交代下去,做好了先拿給我看看。”

廖子魚乖巧的點點頭,希冀的眼神望向了祁靖白,今天是他們訂婚的好日子,她也受了好半天的委屈了,這會兒迫切的希望終于完全屬于了自己的男人能陪在自己身邊,“那靖白…”

祁老爺子指揮着離的遠遠的下屬繼續勘察廢墟裏還有沒有殘存物,頭也沒回的打斷道:“靖白留在這裏善後,劉伯,你陪子魚一起回房間。”

祁靖白也沒有半點兒想陪她回去的意思,祁靖久臉上似笑非笑,眼中的神色像是憐憫又像是不屑,明顯在嘲諷廖子魚的不自量力。

管家劉伯對着廖子魚做出了個請的手勢,廖子魚臉色又一次漲的通紅。

她會讓他們知道誰才是真正會給他們帶來最大利益的人的,廖子魚羞憤下暗自發誓,終有一天她會把屬于鬼手的尊崇和地位也全部奪回來!

***

傅岑竟然真的吩咐魯清墨給蘇卿備上了雕玉所需要的所有工具。

“你現在是我的人,既然敢應下別人的戰書,可記住別輸的太慘丢了我的臉面。”看上去淡定禁欲的傅岑眉梢眼角都帶着溫和,“我知道你心裏記恨着我呢,不過恨着我的人也不多你一個,只要你老老實實的,我不會去動你。就像這回,只要別讓我發現你是在故意給我搗亂惹麻煩,你就是安全的。”

桌子上一字擺開着各色玉石,蘇卿乖巧的坐在桌前,老老實實的任憑傅岑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的繞着她的頭發。

蘇卿沖動下出口挑釁祁家時就已經做好了事後被傅岑問責的準備,她心裏清楚,一旦決定跟祁家對上,她這一陣子伏低做小降低傅岑戒心的努力很有可能就要全部付諸東流。

對上彼時家族的死敵尚且難以容忍,傅岑害了她全家,他要是會信她心裏毫無怨恨才叫奇怪。

只是眼下的情況還算好的,傅岑只是懷疑她挑釁迎戰是故意想給他惹麻煩。蘇卿應該感謝原主因為身體不好而從不和外人接觸,為此根本就沒多少人知道她的真正底細,而知情的現在都在監獄裏蹲着呢,她安全的不能再安全了。

“我會盡力。”蘇卿低聲道:“不過我需要些特殊的工具和制劑,這些雖然全,可不适合我。”

傅岑鋒芒幽深的灰眸不鹹不淡的落在她臉上,有力的手指緩緩的劃到她不盈一握的脖頸上,“聽話,別在我面前耍什麽花招,畢竟我當衆說過會替你父親好好照顧你,我不喜歡食言。”

蘇卿秋水般的眸子顫了顫,素白的臉上露出了熟悉的順從和怯然,“我會聽話的,我還不至于那麽膽大,你對付我就像捏死一只螞蟻那麽簡單,我之所以敢和祁家那樣說話也是因為帶我出席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仗着你在我身邊,我哪裏敢跟他們…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借着你的勢亂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蘇卿示弱的話明顯說到了傅岑高貴冷豔的心坎兒裏,傅岑冷峻的臉上劃過兩分滿意,冰冷的大掌從她脖子上挪了下來。

“清墨,帶她去陽城最好的器具店,要用什麽工具都随她。”

蘇卿看向傅岑的黑眸裏帶了幾分不可置信和受寵若驚,傅岑唇角一勾,“你這幾天就跟在她身邊,她要什麽就依她的要求。”

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的策略用完,傅岑才滿意的走了,到了門口的時候卻又停了停,對魯清墨多交代了一句。

“早去早回,要是發現她想跑,就打折了腿帶回來。”

蘇卿臉上感激的神色連變都沒變上一下,後槽牙卻癢了癢,這男人真不愧是個出了名的狠毒陰險之輩,果然夠混蛋。

傅岑剛走出不遠,一個步履匆匆的男人快步從正前方迎了過來,他的臉上帶着凝重,恭敬的站在傅岑身前低聲道:“傅少,顧先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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