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盛烨看到嬌小姐似的蘇卿時也詫異了片刻,只是他一向情緒不外漏,轉瞬間也就移開了視線。蘇卿的視線在盛烨身上停留的瞬間略久,盛烨只做不覺,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正廳禁閉的房門上,眸子裏露出略微思索的神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蘇卿進門的時候,正廳的門恰巧開了,瞧上去消瘦不少的廖子魚容光煥發的走了出來,眉梢眼角滿是掩飾不住的喜悅,但這喜悅也只維持到看到蘇卿之前。

“你怎麽在這裏?”

廖子魚喜悅的神色一收,眼神陡然警惕起來。

廖子魚和蘇卿在陽城的比試并沒有傳的太開,一是當時在場的衆人大多和祁家交好,那樣算不得多麽光彩的比試結果衆人都有意無意的沒有廣為外傳,二來祁家人也不是吃素的,祁老爺子的雷霆手段下雖然沒能阻止住消息散播出去,但還是将消息流傳的範圍盡量的壓小,不是一個圈子裏的人,知道廖子魚的身份有疑內情的人并不算太多。

周婉瑩遠在京都,平時又不關注這些,恰巧屬于對兩人比試一無所知的那一類人,而薛家人則是聽說過有比試一說,但是具體的比試結果以及和廖子魚比試的對象他們卻不太清楚。

因此廖子魚滿是敵意的話一出口,衆人好奇猜疑的視線立刻就集中在了蘇卿的身上。

蘇卿揚了揚手中的玉牌,那是薛老發出的四塊牌子之一,“應該是和你一樣。”

廖子魚的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她冷笑了兩聲,站在臺階上的她居高臨下的看着蘇卿,語氣中帶着幾不可見的嘲弄。

“怎麽,你這是盯上我了?以後是不是我去哪裏你都要跟上?耍些小聰明給我使過一次絆子也就算了,你當真以為自己那點子道行還能再次的壓過我去?有點自知之明行麽。”

廖子魚的話暗示的再明顯不過了,蘇卿這是沖着她來的,衆人落在蘇卿身上的視線就耐人尋味了起來,難不成這個一看就不是做玉雕行當的料子的女人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裏,是因為和廖子魚有些恩怨,專程走了後門來膈應她來了?

蘇卿則是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廖子魚的話是什麽意思,她沉吟了瞬間,似乎在斟酌着要怎麽回話,但神情警惕防備的廖子魚等了半晌,蘇卿卻只是笑了笑,黑黝黝的眸子裏帶了些古怪的神色,竟是一聲不吭的越過她上了臺階。

這樣的姿态就有點打臉了,人家壓根就不愛搭理她,如果是專程為了她廖子魚而來的,又哪可能連反擊回嘴都沒有。但凡蘇卿回諷一句,或者是裝模作樣的解釋一句自己專程為了學藝而來,廖子魚也有無數的話拿來堵她,好出一出因為前陣子這女人插上一腳而給她惹來的無盡的麻煩的惡氣,可蘇卿就這麽直接把她的挑釁忽視了過去,像是眼前壓根兒沒廖子魚這個人一般,嚴陣以待的站在原地的廖子魚臉色瞬時間就僵住了,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這麽不上不下的下不來臺了。

蘇卿這樣的反應讓滿腹好奇等着看熱鬧的衆人頗有些大失所望,可也沒人知道她們兩人之間的恩怨,更沒人和以前全然沒有聽說過名號的廖子魚相熟,看着廖子魚處境尴尬的站在哪裏,竟然連個上前解圍圓場的人都沒有,所有人就這麽目不轉睛的盯着她,廖子魚的臉瞬間像是被撩了一層火,燒的火辣辣的疼。

“蘇卿,你什麽意思?你給我站住!上次在祁家你一聲不吭的走了,今天你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你憑什麽因為自己姓蘇就認為自己是…”

“砰!”

Advertisement

廖子魚指名道姓的話還沒說完,蘇卿直接從裏面把門給關上了!廖子魚的腦子頓時就是一蒙,被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氣的一口氣卡在了喉嚨間!

蘇卿自打第一次見面就沒掩飾過對廖子魚的敵意,上一次在祁家更是實打實的打了廖子魚和祁家人的臉,按理說這樣的場合她最該是忍耐不住和廖子魚回過去的人,哪裏有人會是她這樣處事的!對着打到眼前的質問理不都理一下,動怒更是半分沒有,就像是廖子魚的話不是在對着她說,那質問的主角也不是她,像是廖子魚是個從沒見過的陌生人一樣,不,陌生人還好聽了些,蘇卿壓根就當她不存在!

外廳的裏站着的薛家人都忍不住替廖子魚尴尬起來,這樣的境況連看的人都有些忍不住的羞恥,與其被這麽着忽視,還不如被當面打臉呢。

周婉瑩剛才有些不太高興的情緒也散了不少,心中起了些興味,她擡了擡下巴,對着身邊的盛烨低聲道:“哎,那女人誰啊,我瞧着倒有幾分意思,你聽說過她嗎?叫蘇,蘇什麽來着?”

盛烨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握成了拳狀,原本看上去好脾氣的臉上變得面沉入水。

“蘇卿。”盛烨道,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卻壓抑的發沉,盛烨神思莫名的眸子在臉上漲紅的廖子魚臉上停了停,才接着回答道:“蘇顯的女兒,以前沒見過。”

周婉瑩眼睛驀地瞪大,身邊同樣聽到盛烨的話的薛家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蘇顯?不會是我知道的那個蘇顯吧?”

“聽說是個病秧子,我還以為蘇家人全都被傅岑給收拾了呢,怎麽還留了一個…”

“蘇家人怎麽會來咱們這學玉雕?破敗成那個樣子,這是又傍上誰了,迫的薛老都不得不松口收了她,也是厲害。”

聽到這邊動靜的廖子魚總算有機會自己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她冷哼了一聲,努力的保持住自己‘鬼手傳人’應有的儀态,淡聲道:“還不是為了争鬼手…”

廖子魚的話剛露了個頭,脖子卻驀地一涼,一直表現的像是個好好先生的盛烨冷冷的視線就這麽靜悄悄的盯住了她,那樣的眼神很吓人,就像是在瞧着一個死物,一只蝼蟻,完全不像是在看一個活人,直盯的廖子魚心裏緩緩的泛出了些寒意。

廖子魚喉嚨動了動,盛烨是少數知道實情的人之一,對着他的視線廖子魚莫名的就有些說不下去,“她自以為自己是鬼手傳人罷了,來這裏丢人現眼來了,以後且看她怎麽丢醜吧。”

語焉不詳的把話含糊了過去,對着衆人驚異的視線,廖子魚卻不甘的閉緊了嘴沒再說下去,自顧自的找了個離盛烨遠遠的地方坐了過去。

靖白不是說已經把盛烨的問題解決了嗎,告訴盛烨她是蘇卿留在世上唯一的傳人,還專程把鬼手的信物拿出來給他看了看,證明蘇卿真的把鬼手的位子傳給了她,為什麽他還會那樣看着自己…廖子魚的心裏有些不安,當初盛烨和蘇卿的關系可是水火不容,她記得有限的幾次在祁家見到盛烨,兩人都是在争吵的樣子,能讓脾氣平和的蘇卿暴躁成那種樣子,這世上廖子魚也就只見過盛烨一個人。

周婉瑩也注意到了盛烨的不對頭,她是個反應遲鈍的,也從來沒有需要看人臉色的時候,直接大喇喇的戳了戳盛烨的胳膊,“你怎麽了?”

盛烨斂眸,“沒事,我先離開一會兒。”

話音未落,盛烨已經起身離開了座位,直接走到了廖子魚的面前。

“出來。”盛烨瞧了她一眼,“我有話問你。”

廖子魚縮了縮脖子,“薛老馬上就要叫咱們進去了,我…”

盛烨低頭瞧向廖子魚,眼中已經帶了顯而易見的威脅,廖子魚咽了咽口水,有好奇的視線已經打量了過來,廖子魚明顯對盛烨很是忌憚,猶豫了一瞬還是站起了身,默不作聲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到了一處僻靜沒人的地方,盛烨才停了步子,廖子魚小心的離了他兩步遠。她還沒忘記第一次見到盛烨的時候的情形,看上去長相頗為溫柔帥氣的男人笑着湊在蘇卿的耳邊低聲說着什麽,鐵鉗似的雙臂輕松的擰着她的胳膊,絲毫不顧及蘇卿的臉上已經疼的滿頭大汗。

廖子魚只隐約知道當初蘇父去世前似乎不止拜托了祁家照顧蘇卿,和交好多年的盛家也打過招呼,至于為什麽後來蘇卿和盛家鮮少往來,和盛家聲明最顯的盛烨又是一副死對頭的模樣,她卻是不知道了。

尤其在蘇卿死後,第一個找上門來的竟然是蘇卿唯一的死對頭盛烨,對此祁靖白一直閉口不談緣由,只警告廖子魚遇到這人了避着走,而且絕對不能露出任何馬腳。

可誰都沒想到他會突然拜了薛老當師傅,這是躲都沒處躲了。之前盛烨找來的時候一直有祁靖白擋着,這次見薛老祁靖白卻不方面出面,沒想到盛烨會直接在這裏堵她。

“知道我為什麽會來拜師嗎?”

盛家人都自小習武,盛烨比起普通強身鍛體的男人看上去多了幾分迥然的利落和朗闊的帥氣,如果不是有些怕他,廖子魚還要對着有着這麽一副好身材的男人欣賞上一會兒。

廖子魚謹慎道:“手雕不是一天就能練成的,我想盛先生應該是和我一樣…”

“我為了你來的。”盛烨冷不丁的打斷了廖子魚的話。

廖子魚一怔,臉上頓時有些意外,接着就是些受寵若驚,“不,不會吧,我們并沒有見過幾次…”

盛烨溫和的笑了,因為長相帥氣陽光,他笑起來頗有些春水融化的和煦,“蘇卿是怎麽死的,我會親自查出來,祁家那些老狐貍尾巴藏得住一時卻藏不住一世,至于你,最好把秘密給捂結實了。如果讓我知道她的死跟你有關系,相信我,不會只是償命那麽簡單。”

身前的男人明明是笑着,那眸子裏的光卻冰涼涼的像是結了厚厚的冰霜,廖子魚背後的汗毛一根根的瞬間豎了起來,先前因為盛烨令人目眩神迷的笑而微微走神的她就像是被誰迎面潑了一盆涼水,陡然就是一個激靈!

“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盛烨垂眸,“那個傻女人,我早警告過她離祁靖白那混蛋遠點…”

咬咬牙,盛烨卻沒有再說下去,他最後冷冷的看了眼廖子魚,語氣裏警告的意味就比較明顯了。

“我不管你們到底在打什麽主意,鬼手的傳承有多嚴格我比你清楚,那女人再蠢也不會把身份這麽讓給你,以後別讓我聽到一句你冒認她以前功績的話,我怕自己生氣下會忍不住沒證據前就貿然動手,聽清楚了嗎?”

廖子魚退後了一步,她實在是理解不了怎麽會突然就冒出來個會替蘇卿出頭的人,他們兩個該是仇人不是嗎?她記得蘇卿對盛烨讨厭的很,盛烨每次見了蘇卿也表情厭惡…怎麽會這樣…

盛烨竟然是為了調查蘇卿的死因才突然決定拜師的…廖子魚心中發寒,神情頓時慌亂起來。

“她是病死的。”廖子魚故作鎮定道:“我不管你想找什麽證據,我是…”

“她出事前兩天我們才剛見過面。”

盛烨冷冷的打斷了廖子魚的話,廖子魚還想接着撇清關系,下一刻盛烨的話卻讓她眼前陡然一黑!

“那麽,蘇卿有告訴過你們嗎,你和祁靖白的事,是我告訴她的。”

那蠢貨,盛烨的眼神驀地陰翳起來,如果知道由着她的性子跟祁靖白攪合在一起會是這麽個後果,他當初就不應該因為心軟而不忍心為難她。

如果當初強壓着她嫁給自己…盛烨眼神暗了暗,他不會放過這些人的,無論他們怎麽巧言令色,他比誰都清楚,蘇卿的死和他們絕對脫不了幹系。

她本該是自己的新娘才對。

她本來就脾氣倔,他不該因為惱了她就不再管她。

他怎麽能告訴了她那樣的消息後,還相信了那蠢女人表面的一派輕松,明知道祁家危險,還任憑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回去…

另一邊進了正廳的蘇卿,正被坐在主位上的紫檀木太師椅椅上的薛老上上下下的打量。

“我如果說不願意收你呢?”

年過半百的老人黧黑的兩頰已經深深的陷了進去,灰白而粗長的眉毛下是一雙挑剔的三角眼,這個看上去瘦小而尖刻的老頭子對着蘇卿不陰不陽的問道:“截了我們整個薛家的銷售渠道來威脅我,怎麽,我要是真的不願意收你,那傅岑還真準備把我們薛家也整治個家破人亡不成?”

蘇卿心中微訝,怪不得…竟然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也的确像是那混蛋能做出來的事情。

“抱歉,我不知道他…”

“少在我面前裝傻!收個祁家人我願意,收了盛家的小子我求之不得,就連那周丫頭也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你算是哪門子的貨色?就算被迫收了你,我也不會教給你什麽東西!”薛老暴躁的強調,“你們想得美,那號稱鬼手的老家夥可都敗在了我手上,我才不會教你!”

蘇卿陡然間沉默了下來,一雙水潤的眸子黑沉沉的看向薛老。

“哦?”蘇卿唇角輕翹,“鬼手敗在你手上過?”

這和她知道的版本,可不太一樣呢。

“您好像誤會了什麽,我說了我願意拜你為師麽。”蘇卿輕聲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