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蘇百川坐在祁家客廳的時候,滿客廳都安靜的掉針可聞,從他進門開始,整整一個鐘頭,沒有一個人開口說上一個字。

蘇百川半阖着眼,渾身的态勢溫然,卻又有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

還是蘇敏先坐不住了,她偷偷摸摸的搖了搖父親的胳膊,“爸?”

蘇百川按了按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蘇敏就又老老實實的坐好了。

坐在蘇敏正對面的祁靖久一雙眼睛就像是長在了蘇敏臉上一般,眼神都不帶錯的看着她,一臉的失魂落魄。

像,實在是太像了,眼前這個叫蘇敏的女人簡直就是蘇卿的翻版,身高要比蘇卿低上一些,長相卻有六七分相似,往蘇百川身邊這麽一坐,讓祁靖久感覺自己就像是回到了蘇卿剛進祁家前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似乎也總是愛笑的,只是後來蘇百川的死訊傳來,慢慢的她的性子就變得越來越冷,也就只有在祁靖白身邊的時候偶爾會露出歡悅的神情。

正在客廳裏的氣氛越發的趨于尴尬凝重的時候,離開了許久的祁靖白終于到了,祁靖白第一眼同樣落在了安安分分坐在蘇百川身邊的蘇敏身上,眼神中怔忪一閃即逝。

“沒有聯系上她。”祁靖白道:“有傅岑在身邊護着,把她叫出來不容易。”

祁靖白先前是真的有幾分信了蘇卿的暗示,直到他親眼就看到早該歸于齑粉的蘇百川再次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連蘇百川都能做出假死的事情,那女人有法子學來鬼手的手藝,模仿上那人的言行舉止也不是不可能的。也是他魔怔了,死而複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改存在于那些志怪小說裏,死了就是死了,塵歸塵土歸土,又哪裏真有可能活過來的可能直到蘇百川開口問他讨要鬼手背囊,祁靖白才知道那人當年放在自己這裏的根本就不是什麽備用的鬼手工具,竟然是鬼手蘇家祖上傳下來的傳家寶,可惜他一時被蒙了心,竟然被那女人使了一絆子,親手把一整套工具拱手送人。

祁靖白的眼神沉了沉,臉色有些發冷,膽大到算計他祁靖白還能全身而退的人還沒出生,更何況還是專程設了…那樣的套子給他鑽!

他會讓那女人知道自己惹到的到底是什麽人,傅岑護不住她,從祁靖白看到自己先前在競技場向傅岑讨要蘇卿時傅岑沉默的反應上,他就知道那女人現在的處境十分的微妙。

聽到祁靖白的話,蘇百川這才睜開了眼睛。

“工具落在旁人的手裏,我會想辦法讨回來,既然人都齊了,我其實是有一件事情是在好奇的。”

蘇百川的眼睛很黑,是那種近似于最深濃的黑夜中閃現出微微紫光的沉黑色,此刻那雙眼睛就盯着祁靖白清隽俊秀的面龐,語氣溫和。

“我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遠走他鄉多年,臨走前因為不放心小卿一個人呆在陽城才特意托付給了我這老朋友看顧。前些日子我因為私事脫不開身,也沒能及時趕回來,聽到消息的時候還以為是外界的訛傳,今兒個特意來了一趟,才知道我的小卿是真的不在了。”

蘇百川的話溫溫吞吞的,客廳裏的氣氛卻越來越凝重,祁靖白臉色一點點泛白,眼神中閃過些狼狽悲恸的神色。

蘇百川渾厚低沉的聲音平平靜靜的,像是在問今天的天氣好不好,又像是在問對方上一頓吃的什麽,就這麽輕輕松松的把壓在心底碰都不敢碰上一寸的猙獰傷疤親手撕扯了出來。

“我的小卿…”蘇百川頓了頓,數秒後才接着道:“我的女兒,你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她是怎麽死的,告訴我。”

他為了護她周全做了那麽多布置,自認為把她放在了最安全不被波及的地方。

他忍住十二年不出面見自己的寶貝女兒,為了不暴露行蹤,即使聯系上舊人也只敢旁敲側擊的問問消息。

他隐忍了那麽久,結果在即将完成手上的布置的時候,你告訴他他的女兒死了?

開始的時候蘇百川是真的不信的,那些人十數年裏使盡了手段來逼迫他為他們賣命,詭計不知道使了多少,他早習慣了他們放出的各種假消息來逼他重新出山露面。

直到進到祁家前蘇百川仍舊是不信的,他甚至帶來了精心栽培多年的蘇敏,他沒有教小卿那些要命的技能,可蘇敏卻會,有了蘇敏,小卿就可以安全的多了。

可小卿竟是真的死了?

蘇百川安靜的盯住祁靖白,視線緩緩的掃了一圈,又落在了各懷心思的祁家衆人身上,最後停在了當初自己最為信任的祁老爺子身上。

那麽,你們為什麽還活着?我的女兒死了,你們為什麽還能活着?

還有哪個騙走了小卿的祖傳工具的女人,也是那群人安排出的傀儡吧,他蘇百川的女兒不是那麽好欺淩冒充的。

每一個,一個不留的,每一個他都會毀了他們。

他的小卿死了,他已經沒有任何再需要眷戀的東西。

***

祁靖白電話裏的話蘇卿壓根半分就沒放在心上。

父親已經死了,十二年前就死了,屍骨還是她親手裝殓的,鬼手令牌也是她從屍骸裏親手揀出來的,為了再次把她騙回去,竟然連謊稱父親複活的伎倆都能使出來…

蘇卿厭惡的垂眸,總有一天她會把祁家給徹底毀了。

“蘇小姐,該吃飯了。”

魯清遠在門口敲了兩聲門,“傅少在樓下等着。”

蘇卿臉色蒼白的蜷縮在床的裏側,懶洋洋的答了句,“不去,不餓。”

魯清遠嘆氣,“蘇小姐…”

“砰!”

魯清遠的話還沒說完,房間裏的門上就一聲悶響,像是蘇卿拿了什麽東西朝門口砸了過來。

魯清遠無奈,只能先退了下去。

蘇卿恹恹的閉着眼,額頭上彙聚了細細密密的冷汗,她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也是她最沒辦法控制脾氣的時候。最開始的時候每當身體極度難受,蘇卿還習慣性的在蘇父面前撒撒嬌,蘇父總會心疼的給她找來各種草藥熱敷,即使減輕不了多少疼痛,蘇卿的心裏卻是甜滋滋的。

後來蘇父死了,蘇卿就習慣了自己忍受一切疼痛與焦灼。

蘇父是即使連祁靖白都代替不了的存在,誰都不行。

如果不是怒極攻心下想要盡快的把鬼手的名號給讨回來,蘇卿也不會冒那麽大的險去用這樣的法子…咬牙忍了忍,蘇卿目光沉沉的伸展開十指。

原本青蔥般的手指現在到處都是一片青黑,先前在競技場時還只是看上去細碎傷痕般的痕跡現在已經腫的老高,皮膚看上去宛若一碰就會破掉一般。

原主的身子到底還是太弱了,本來就體虛,雖然在這一段時間蘇卿的刻意調理下身體堅實了些,卻和鬼手蘇家傳人應有的體格水平差的太遠太遠。鬼手令牌的材質含有重金屬毒物,不過這毒素和特定的草藥中和後卻可以在短時間裏讓人的手指變得極為靈活,類似于現代社會的興奮劑,甚至可以讓手指的力量都得到很大的提升。

如果是當初的蘇卿,手上受了這麽一番不過是靜養一段時間調理調理也就成了,可原主對外物卻敏感的出乎了蘇卿的預料,她已經把中和的草藥劑量加大了一倍,沒想到事情還是朝着最糟的情況發展過去。

蘇卿忍住劇痛按摩着手指,如果稍有差池,不能盡快的把毒素排出來,她這雙手也就廢了。

熊貓像是感覺到了小主人不舒服,坐在床腳的它傻乎乎的抱着肥肚子,直楞着頭分離的往蘇卿的方向看着,濕漉漉的黑眼睛的帶了幾分類似于擔憂的情緒。

正當蘇卿疼痛到神經都繃成一道弦兒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铿锵有力的腳步聲,瞬息間腳步聲就到了蘇卿的門口。

一聲輕響,門口已經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

蘇卿心情煩躁,一雙冷湛湛的黑眸一垂,硬聲道:“我說了我不想下去吃飯。”

門鎖還在動着,蘇卿一惱,脾氣上來的蘇卿根本就顧及不了傅岑到第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也無暇思考自己到底要不要隐忍,要不要利用又該怎麽悉心的走好下下一步。

“都給我滾!”

蘇卿厲呵一聲,抓起床頭的竹枕就朝着門口扔了過去!

恰在此時,門鎖一旋,門開了。

進門的人顯然沒料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會是一記悶枕,身形略微一頓,下一秒在竹枕即将落在身上的時候遒勁有力的胳膊以一個詭異的角度一伸,輕松的接住了沉甸甸的竹枕。

蘇卿被傅岑威逼利誘的煩了一路,這會兒到房間了還沒個消停,放在平時蘇卿也忍了,今天卻委實煩的厲害。

她咬牙坐起身,面無表情的看向門邊。

“傅岑,你有完沒完!我說了…”

蘇卿一看到門邊的人,說到一半的話驀地戛然而止。

顧珏修長的手指放在蘇卿的枕頭上,一雙威嚴到一絲不茍的灰眸本帶着幾分促狹,一聽到蘇卿的話那眸子卻猛地一沉。

接着雙眸就危險的斂了起來。

“阿岑?”顧珏的聲音聽不出個情緒出來,“他怎麽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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