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傅岑從這次回來以後一句關于顧珏的話都沒有提,回去的路上車廂裏安靜的詭異,蘇卿抱着熊貓坐在盡可能離傅岑遠的地方,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搔着熊貓的下巴,熊貓半眯着眼,潤濕的小鼻子一聳一聳的。

“似乎長大了些。”

閉目養神的傅岑突然開口道。

蘇卿一怔,“什麽?”

傅岑睜開眼朝着蘇卿懷裏窩着的小東西看去,“我說你這小東西,長大了些,也敢對着威脅了你的人呲牙咧嘴了,訓的不錯。”

這話意有所指的味道太過濃郁,蘇卿低低的“恩”了一聲,沒去接話。

“認識了祁靖白?前天他送來了這一整套工具給你,今天又開口問我要你…”傅岑頓了頓,溫聲道:“蘇卿,我竟然小看了你,這才幾天,你就收買了兩個男人替你出頭,你還有什麽故事是我不知道的?鬼手後人?蘇百川的傳人?你的生平履歷我仔仔細細的查過一遍,你并沒有離開過蘇家,哪裏來的機會拜師學藝?”

蘇卿還是不吭聲,只是在聽到祁靖白向傅岑讨要她的時候眸色變了變,瞬息之間就又恢複了平靜。

傅岑彎身,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乖,你不可能是蘇顯的女兒,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

盛家

盛世天雙手背後站在窗前,向父親說完競技場發生的事情後盛烨就斜靠在沙發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茶,同樣心情複雜的兩父子都沒有率先開口說話。

過了好半晌,盛世天才咳嗽了兩聲,泛着病态的潮紅的臉上沉郁暗淡。

“我問過了,鬼手蘇家沒有分支,咳咳,那女人是冒充的,你不必…咳咳…”

盛烨轉了轉手中的杯子,語氣懶洋洋的,“他也是這麽想的?父親有沒有告訴他蘇顯的女兒叫什麽?我手上有比賽的視頻,父親不妨拿給他瞧瞧,看他會不會改變主意。”

盛世天咳嗽的更加厲害了,他已經重病多年,這兩天身體越發不行了,咳嗽的身子都佝偻成了蝦米狀,樣子十分凄慘,盛烨卻一點都不為所動,只是面無表情的瞧着,像是在看着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盛世天早已經習慣了盛烨的态度,劇烈的咳嗽過後臉色潮紅的他扶住窗臺深喘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平複了語氣。

“你伯父做事心裏有分寸,不用你去插手,他既然說了鬼手沒有分支,那女人就不會是鬼手的後人,不管她是用什麽法子學了這些鬼手的技藝,又知道了那麽多的鬼手秘辛都和你不相幹,你只需要做好你該做的事情就好了。”

盛烨抿唇垂下了眸子,好一會兒,才淡淡的問了一句,“你們都沒有心嗎?蘇卿也是你從小看着長大的,你們這樣對她,真的就從來不會感到愧疚嗎?”

盛世天臉色變了變,“誰也沒有虧欠過她什麽,如果她還活着你伯父根本就不會…”

盛烨冷嗤,冷聲打斷了盛世天的話,“根本就不會再出現,也不會再聯系上你,也不會想着和盛家結親是嗎?父親,這樣說會讓你良心平複上一些的話,那我無話可說,但無論你們打着什麽主意,找誰都可以,我不可能去娶那女人。”

盛世天臉色鐵青的瞪向盛烨,“放肆!我盛家日漸沒落,作為一個盛家人你必須給我擔起你的責任來!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你知道你娶了蘇敏意味着什麽嗎?當初你伯父就打過想要把你認作兒子的念頭,那時候你不同意被過繼過去我拗不過你,可這次你只需要娶了蘇敏,鬼手的所有技藝就等于唾手可得,你有什麽吃虧的?你是要氣死我不成!”

盛烨握住茶杯的手指因為怒氣而泛出了青白之色,他壓了又壓,才把到了嘴邊的質問和火氣咽下去,只是那聲音還是冷硬的可以。

“讓我見見他。”盛烨道:“我想親自見見他,我不信我當初那樣崇拜敬仰過的一個人,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如果蘇卿還活着…”

“她死了!”盛世天鐵青着臉氣的不住捶着窗棱,“你明知道她已經死了!你之前為了查明真相,背着我去拜薛家那老匹夫當徒弟,我知道你對祁家有懷疑,我不管你,可男子漢大丈夫絕對不能一直這樣優柔寡斷下去!蘇卿死了!活不過來了!你現在應該做的是想辦法拆穿冒充蘇卿的那女人的真面目,然後振興壯大盛家,而不是該死的為了個死人去整天查個不停!有什麽用嗎?查出來蘇卿到底是怎麽死的有什麽用嗎?連你伯父都沒有再去問去管,你有多什麽事?”

“砰!”

一聲脆響!盛烨手中的茶杯被一股大力砸到了對面的牆上,茶漬濺的到處都是。

“夠了!”

盛烨壓抑的低吼,“除非讓我親自見他一面,否則我絕對不可能去娶那麽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他在疼蘇敏跟我有屁的關系?鬼手技藝再厲害我告訴你我不稀罕!我還就非要給蘇卿報仇,我還就非要查出來原因不可了!這世界上沒人肯再惦記她,你們都恨不得她能從來沒有出現過,恨不得她死的幹幹淨淨的不留下一點漣漪才好,可我不行!我是個人!不是那些狠心到沒心肝的畜生!”

“孽障!”

盛世天被盛烨堵的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拿手指顫巍巍的指着他,氣的半晌沒說出下文來,盛烨臉側的咬肌松了又緊,“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完盛烨也不顧身後的盛父還在怒氣騰騰的斥責,臉色難看的他轉身就離開了盛世天的房間。

回房間後心情煩躁的盛烨從酒櫃裏拿出了一瓶烈酒,拎着就灌了幾大口,可還是不行,他心裏像是住進了一只焦躁的兇獸,那兇獸的爪子不住的抓撓着他的心肝,讓他壓抑的瘋狂的想要找出某種方式把這憤懑宣洩出來。

兩個月前從盛父口中聽到那樣一個驚天秘密後,盛烨的脾氣就一直暴躁的厲害,他從錢包裏拿出了唯一一張蘇卿和他的合影,那還是在她進祁家前,那時候他們的關系還算融洽…

盛烨看着看着眼眶就有些泛紅,心裏頭恨的直想把那蠢女人從地底下再拉出來,她為這個付出,為那個承擔,可到頭來呢?所有人都負了她,就連她最依賴親昵的…盛烨手顫了顫,突然間心疼的喘不過氣來。

蠢女人,你要是還活着該有多好,你哪裏是會能容忍被人這麽欺辱上頭的人,總是該報複回去才符合你的性子不是嗎?

可也幸好她是死了,盛烨苦笑着閉了閉眼,如果她還活着,知道了這樣的消息的她,又真的能承擔得住這樣大的打擊嗎?

***

祁家不遠處的樹林裏。

盛夏的傍晚,連空氣中都是凝滞憋悶的熱氣,吹過來幾縷風,粘稠的讓人像是置身于喘息不暢的桑拿房。

此刻這幽靜的小道上一個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正雙手負後一動不動的站着,男人長的很是儒雅俊朗,雖然歲月在他臉上刻畫了斑駁的痕跡,可從那輪廓裏也能猜出來這位年輕時候必定是一個好看到引起女人尖叫的男人。

中年男人黑的濃郁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瞧着祁家的大門,他的腳就像是沾到了地上一般,向前挪動一寸都無比的艱難。

“爸爸,你在看什麽呢?我們到底要不要去啊?”

長相嬌俏可愛的蘇敏蹦蹦跳跳的從開着空調的車上下來,笑眯眯的一撲,一把抱住了中年男人的胳膊。

中年男人凝重的表情因為女兒愛嬌的笑問聲軟化了些,“讓爸爸自己呆一會兒,小敏快回車上去,外面熱。”

蘇敏杏眼彎了彎,“不行,我得陪着爸爸,我不怕熱。”

中年男人看着女兒額頭上瞬間起的一層薄汗,低嘆了一聲,終于還是拗不過她,拉着她轉身回了車上。

“就你機靈。”

蘇敏開心的笑了起來。

車上還坐着一個中年的美少婦,美少婦長着一張溫柔娴靜的臉龐,見父女二人上車,忙抽出了紙巾遞過去,“快擦擦汗。”

中年男人看着眼前嬌妻愛子相聚一堂的和諧場面,以往總讓他感到眷戀溫馨的一幕,此刻卻突然像是一根帶着倒刺的針,倏然間就戳進了他的心窩子裏,疼的發麻。

季悠然注意到了丈夫的異狀,臉上閃過擔憂,“不如算了吧,不過是一套工具而已,何必要再特意的跑一趟…小敏有你親自教導就夠了,不需要那些個身外之物去證明什麽身份。”

“走吧,都到這裏了,老祖宗的東西不能落在外人手裏。”

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有些牽強,說完就啓動了車子,蘇敏見氣氛不對,眼睛咕嚕嚕一轉,閉着嘴老老實實的依偎在了自家媽媽身上。

***

無論傅岑問什麽,蘇卿都緊緊的閉着嘴,反正就是一點口風都不肯透露,一直到到了別墅傅岑都沒能從蘇卿嘴裏聽出一句實話來,一張俊臉黑沉沉的。

“你這是準備讓我親自去過問過蘇家人,再讓他們來認認你是不是那蘇家的乖女兒才肯死心是嗎?”

傅岑咬牙威脅。

蘇卿溫聲道:“傅先生按自己的心思處理就好。”

車廂裏的氣氛又緊張了兩分,傅岑的臉色沉的要滴出水來。

誰都知道蘇家衆人有多疼愛蘇卿,就像沒人不知道傅岑把蘇家害的有多慘一樣,這樣的情況下傅岑要是能從蘇家人嘴裏問出來一句有用的訊息才叫奇怪。

兩人正彼此不讓的僵持着,蘇卿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蘇卿垂眸一看,那熟悉的號碼讓她眉心皺了皺,厭惡的轉開視線沒去接。

祁靖白只打了一通,就明白蘇卿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接他的電話的了。

于是蘇卿手機安靜的下一刻,傅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黑着臉的傅岑拿起手機聽了兩句,看向蘇卿的表情突然就變得很奇怪。

“我記得你先前在競技場上說自己的師傅叫蘇百川?”

傅岑稍稍把手機拿開了些,灰眸意味不明的瞧着蘇卿。

蘇卿聽到父親的名字的瞬間,神色軟化了幾分,她點了點頭,如果仔細去看,還能瞧出來那眼中飛快的劃過的驕傲來。

蘇父是蘇卿在這世界上最敬重的人,沒有之一,這麽多年以來,無論蘇卿遇到再大的挑戰和磨難都依舊能一往無前的咬牙堅持過去,就是因為心裏有這麽一位長者在心底支持鞭策着她。

為了父親,即使鬼手的擔子再難擔再沉重再勞累,既然當初病重的父親都可以做到從始至終都不言放棄,那她蘇卿一定不能丢了父親的臉。

“這樣啊。”傅岑斂目,嘴角翹了翹,“祁靖白說蘇百川現在在祁家做客。”

“你要去見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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